昨日降了場雨,天氣驟涼下來。
宴文然伏案寫字,停筆時,見白璟正坐在窗邊,把窗子掀開一條縫,有一搭沒一搭地撥拉著伸到窗口的枝丫。
不由開口道:“穿得這么薄,又坐在窗邊,不怕再病一場?”
白璟回過神來,訕訕地關上窗。走到案前,“殿下又不理我,臣妾閑的無趣,只好找點事做打發(fā)打發(fā)時間唄?!?p> “沒事情做,你可以……”她正要反駁,忽然停頓了一下。
你可以練練劍,你可以溫習武功,你可以四處轉轉,你可以看看書或為那幾個安分不下來的仄荒人幫我出謀劃策……
其實都不可以。
事實上,他明明能是良將,也能成謀臣,但頂著個“太子妃”的名頭,除了每日繡繡花看看景,再沒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心中不免劃過一絲感傷,卻又很快被壓下。
這能怨誰呢?放出假的消息讓皇上賜婚,可不怨她。
干脆不再理他,活動下手腕,自顧自做手頭上的事情。
心思卻飄到別處。
距離秋獵結束,已經過去了三天。
她仍未抓住月弧的把柄,卻并非一無所獲。
而今年這場秋獵的魁首,是宴翎。
不出意料的,他得到了永安帝好大一番贊賞,也有些人表示簡直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她對此事倒不怎么在意。畢竟皇位這種東西,她不想要。說到底她更看好四皇兄。若他當真有意,她倒可以扶持一把。
只是,既然他也無意,那剩下的……便各憑手段吧。
“殿下?”
宴文然手一抖,一個墨點滴在紙上。
白璟抽了抽嘴角,“怎得半天不寫一個字?”
宴文然道:“無妨?!鳖H有深意地看了白璟一眼,心道,也是時候了。
秋獵之后,天氣越來越寒涼。唯獨正午這一會兒還暖和些。
白璟許是閑的實在無聊了,坐在宴文然對面,提議道:“天天在屋子里悶著有什么意思?殿下不如隨臣妾出去轉轉?”
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其原因不過是想逗著宴文然說兩句話罷了。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自打秋獵結束那會兒開始,宴文然似乎對他越發(fā)冷淡了些。
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始想辦法得到太子注意力了。白璟心中苦笑,暗道真是栽了。想來怕不是扮太子妃久了,太入戲了些?
誰知,宴文然抬頭看他一眼,忽然點頭道:“也好。”
“!”沒想到宴文然居然還真答應了,白璟迅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還不忘叮囑宴文然一句,“那得多穿點衣服!”
待一出屋子,濕潤的氣息混著花草香襲來。
院子里的菊花也被昨日的雨水打掉了大半,正是由秋入冬的時節(jié),已經甚少再有花開。
宴文然忽然道:“許久不曾見你舞劍了,可否舞與孤看看?”
白璟閑了許久也正是手癢,當即答應了去屋中取劍。
是她那時賜的劍,流蘇劍穗還未取下。
宴文然在院中庭院坐下,靜靜地看他。
一開始似乎有些生疏拘謹,到后期逐漸越發(fā)放開自然。一招一式,沒有女子舞劍時的婉約柔和,卻分明有些疏狂瀟灑在其中。
宴文然驚艷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
曾經刻意忽略的違和感,如今看時卻是如此清晰。
明明是這么漂亮的人,這般精致的劍。舞起來卻偏偏帶些張揚大氣,像是就要告訴別人,舞劍者是個年少輕狂的少年郎似的。
正待此時,一個人影忽然步伐匆匆地朝這邊過來。
宴文然一看,還有些印象,正是那個小典子。
小典子喘著粗氣,一時還緩不過來。他拱了拱手道:“殿……殿下,大……大皇子殿下不知因什么事兒惹了那仄荒的吟風公主,現在他們正在流云亭對峙呢!”
宴文然錯愕地站起,“隨孤去看看?!?p> ……
宴文然一到現場,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還用問么,那宴熙冷著臉站在一旁,吟風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哭泣。
永安帝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白璟眉頭皺的挺深,在她耳邊低語:“這吟風真是使得一把好手段?!?p> 宴文然挑了挑眉。她自然也看穿了這出栽贓嫁禍的戲碼,但見白璟一臉篤定,心中疑惑,道:“你怎知宴熙便全然無辜了?”
白璟:“邊關的將士,是斷斷不會對一個仄荒人產生好感的?!庇职櫰鹈?,哼了一聲:“下三濫的手段?!?p> “卻很管用?!毖缥娜黄沉搜塾腊驳鄣纳袂?。
吟風見人多了,啜泣越發(fā)停不下來:“皇上,吟風好歹也是仄荒的公主,不料今日出來逛逛卻發(fā)生這種事……您可要為吟風做主??!”
“胡說八道?!毖缥趺碱^緊鎖,氣得額頭上青筋直跳。
“大皇子殿下不愿承認,卻為何要犧牲我的清白名聲為代價?”她一只手擦拭著眼角,淚眼朦朧,又道:“我與您無冤無仇,難不成還要陷害你不成?不如讓殿下評評理——為何這般巧合與我同一時間出現在御花園?難道是戰(zhàn)王殿下也閑得無聊恰巧出來逛么?”
宴文然敏銳地捕捉到“戰(zhàn)王殿下”這個稱謂,霎時似有所察,抬眼悄悄看向永安帝。
卻見永安帝面色微變,憤怒之余又多出了些別的什么。
宴文然冷了神色,心道,這吟風竟狡猾至此,幾句話的功夫,左一層右一層地鼓動著皇帝給宴熙治罪。
事實上,宴熙剛回宮時手中還握著兵權?!皯?zhàn)王”的稱號是千萬百姓對他的稱呼。
那時父皇順民意封宴熙為“戰(zhàn)王”,但顯然,不論是“戰(zhàn)王”這個封號,還是宴熙手握兵權且得民心這件事,都是永安帝所忌憚且不滿的。
偏偏眼下這事兒又不好來勸,一個弄不好大概自己也會掉進去。宴文然冷眼瞥了眼吟風,默默思考著該如何做。
“太子,你怎么看?”沒想到這檔口,忽然被永安帝點名。
“父皇。”宴文然上前一步行禮,臉上的表情平淡如水,似乎只是就事論事闡發(fā)自己的觀點:“兒臣不知事情始末。只是,就目前來看,似乎無什么人證。因此兒臣以為,無論是皇兄和這位公主說什么,也只是一堂之言?!?p> 這么說,其實宴文然心中也隱隱有些猜測。依宴熙的性格,不太可能無故來到御花園——怕不是有些不能引起別人注意的事情需要解決。
栽贓事小,卻怕這吟風另有目的。
夢行曉
語無倫次ing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