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孤說真的?！蓖搅诉@樣的時候，宴文然反而格外較真起來。“君無戲言，你若不信，孤可以發(fā)誓……唔?！?p>　　骨骼分明的手掌忽然附上來，牢牢按住宴文然的嘴巴。

　　宴文然不解地朝床邊看去，奈何夜色朦朧，只窺得一片黑暗。

　　“噓，噓——臣信了，殿下快莫說了?！甭犞鴵诫s笑意的聲音，閉著眼也能想象出白璟含笑的表情?！八桑辉缌?。”

　　“……”你根本沒信吧。

　　隨手扒開白璟的手，宴文然在夜色中靜靜睜著眼睛。白璟忽然挪過來，極輕且克制地抱了宴文然一下。

　　“！”這一抱的確是意料之外，猝不及防。宴文然短暫地愣了一下，還不待反應(yīng)過來，白璟又如之前一樣，迅速退開到床邊，把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許多。

　　“你……”心情復(fù)雜，哭笑不得。

　　“睡了睡了?！卑篆Z在床那邊迅速拿被子蒙住腦袋。

　　宴文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許久，終究還是沉沉睡去。

　　倒是難得地做了好夢，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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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的清晨，宴祁終于醒來了。

　　當他看到坐在床邊的宴文然，竟癟癟嘴，不顧牽扯到身上的傷，一下子哭著撲到宴文然懷里來！

　　五歲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那效果可是非比尋常。宴文然一向不會哄孩子，手足無措地向白璟投去求助的目光。

　　“好啦?！卑篆Z在宴文然身邊坐下來，輕輕拍著宴祁的背部，“沒事了，在這兒沒人會傷害你了?！?p>　　良久，宴祁哭聲才漸漸停歇下來。

　　宮女送來了些清淡的小菜與粥，二人哄著宴祁吃了。過了好半天，白璟這才把旁人都遣出去，誘哄著問道：“能跟皇嫂說說，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這么直接？宴文然顯然是有些沒想到，抬頭詢問地看向白璟。

　　白璟則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顯然，對于這樣小的孩子，接受的能力也很強。宴祁吃完早飯后，已經(jīng)平靜下來許多。他看上去仍害怕極了，連帶著聲音也一起顫抖，“母，母妃呢？”

　　“……”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小家伙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見二人不答，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一雙眼睛慢慢盈滿淚水，卻好半天沒讓淚水滑落出來。

　　這小模樣，確實惹人心疼極了。

　　許久，宴祁才抬著小肉手抹了把眼睛，拉了拉宴文然，聲音小小的。“母……母妃要我見到皇兄后馬上告訴皇兄，說是小心那個仄荒公主?！?p>　　“怎么……”宴文然面色微微一冷。這事和仄荒還有關(guān)系？

　　“她傷了你？”目光朝著宴祁腿上的傷口看去。

　　“不是，是……”宴祁似乎也說不太明白，絞盡腦汁地組織著語言。“有蟲子咬我……母妃說必須把蟲子弄出去……”

　　“所以……”白璟眸色微沉，“這是你母妃為了把蟲子揪出來弄得？

　　“嗯……”宴祁點點頭，腦袋耷拉了下去。

　　“那蟲子咬完我，又去咬母妃了……”宴祁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沉默了下來。

　　白璟沒再繼續(xù)問什么，輕輕拍了拍他，低聲哄道：“沒事，都過去了?！?p>　　宴祁低著頭，好半天，才眼眶紅紅地抬起頭來看宴文然。

　　許久，許久，宴文然才默了默他的腦袋，把語氣放的極為溫和?！耙院竽惚阍跂|宮中與我一起住如何？”

　　“不能回去了嗎？”宴祁這會兒看上去卻是急了，緊張地拽著宴文然的袖口。

　　“……”宴文然沒說話，只是輕輕抱住了宴祁。

　　像是終于意識到了真相的邊緣，之前一直故作堅強的小八終于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滑落，洇濕了宴文然的衣襟。

　　被這孩子帶起了情緒，饒是白璟與宴文然都微微紅了眼眶。

　　過了許久，似乎是哭累了，宴祁半是昏沉半是疲憊地昏睡了過去。宴文然差人進來看著，與白璟一同走了出去。

　　出門去，院中的樹又飄落了不少葉子，顯得格外清冷寂寥。

　　二人相攜走出老遠，宴文然終于平復(fù)下來心情。她看向白璟，“所以說，這件事到頭來，是蕓嬪發(fā)現(xiàn)了蠱蟲鉆進宴祁體內(nèi)，這才下手把蟲子逼出來；又在蠱蟲跑到她身體上時自殺了？”

　　“能認出蠱蟲，這蕓嬪娘娘也是不凡?！卑篆Z點頭應(yīng)道。

　　“她似乎祖籍是在疆域那一帶，挨著仄荒族的?！背聊?，宴文然呼出口涼氣，又凝成了一小片白霧。

　　“這么小的孩子都下手，的確是他們的作風(fēng)?！卑篆Z冷笑一聲?！昂鸵恢币詠碜龅氖乱粯?，真不是東西。”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對年幼的皇子下手，這是……終于要對皇室下手了么？

　　一片涼意忽然略過臉頰。

　　宴文然微微抬起頭，忽然看到天上有雪花飄飄灑灑地落下來。

　　“下雪了？”白璟也注意到了，低聲感嘆道：“今年的雪下的真早?！?p>　　雪飄得很慢，下的也少，遠遠不能用“紛紛揚揚”來形容。

　　可又足足下了小半天，像是為什么落幕，也像是昭示什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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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如此？”宴熙聽罷事情始末，眉頭深深鎖起，從窗戶看出去。

　　東宮的各處偏殿離得不遠，仿佛他這樣朝外看出去，就能透過墻看到小八。

　　白璟在屋中待了會兒，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悄悄靠過來在宴文然耳邊說了句什么。

　　聞言宴文然一愣，頗有點驚訝，“四皇兄猜到大皇兄在這兒了？”

　　“嗯？”宴熙轉(zhuǎn)過頭來。

　　一來這屋子靜，二來這二人說話聲音雖小些，但畢竟宴熙幾歲便開始習(xí)武，耳聰目明自然還是聽到了些?！把玷ぶ?？”

　　“嗯，看來他大概是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了?！毖缥娜粺o奈攤攤手。又試探問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把他也叫來一起談算了。四皇兄沉穩(wěn)可靠，大家一起商量或許會想出更好的辦法?！?p>　　“……”宴熙看向宴文然的目光頗為復(fù)雜，似乎還有些一言難盡。良久才憋出句：“你呀……”

　　宴文然不明所以地等他說下去。

　　“……哪家皇室像我們這樣相處的？”宴熙說著，頗有些哭笑不得?！澳氵@太子殿下做的……也太不防人了些。先是冒冒失失來救我，現(xiàn)在又想把老四也拉入伙?！?p>　　白璟聞言，眉心一跳，好像被人提醒，恍然大悟地反應(yīng)過來之前那種縈繞在心頭的違和感是來源于何處。

　　宴熙嘖了一聲，繼續(xù)，“說句不好聽的，我這做兄長的，總覺得你哪天指不定連太子之位都能讓出去?！?p>　　“……”宴文然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實不相瞞，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