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余伯言眼中的疑惑之色，楊明當(dāng)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大笑道：“我雖然沒有去你們印刷坊實地考察，但你們的境況，卻清清楚楚反映在這賬冊之上，我正是通過這本賬冊，了解到你們的難處。”
說著，楊明將那本厚重的賬冊攤開在桌面之上，更加詳細(xì)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店鋪經(jīng)營的好壞，通過計算賬目明細(xì)便能夠清楚反應(yīng)出來。
楊明發(fā)現(xiàn)，在去年這個時候，扣除各項成本之后，印刷坊每月還能賺到五十兩銀子，可今年同一時間，這數(shù)字便下降到了二十三兩。
足足少了一半有余。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現(xiàn)象，足以使人引起警惕。
通過對余伯言的觀察，楊明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一個昏庸無能之人，對于柳家也極為忠心。
所以身為一個經(jīng)營者，余伯言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而這樣一來的話，那么問題就只能來自于外部環(huán)境了。
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導(dǎo)致印刷坊收入下降，否則的話，難以解釋為何好端端的賬目，竟會一直持下跌趨勢。
“總掌柜，老夫算是佩服您了，沒想到光是從這些數(shù)字中，您就能一眼發(fā)現(xiàn)了癥結(jié)所在，當(dāng)真讓老夫大開眼界?！甭犕赀@些分析之后，余伯言看向楊明的眼神愈加崇敬了。
楊明受此夸獎，卻只是淡淡笑道：“數(shù)字是不會騙人的，通過研究數(shù)字，往往能夠讀出大量的隱藏內(nèi)容，只是可嘆有些愚蠢之人，妄想改動幾個數(shù)字，就以為能夠欺上瞞下，倒真是愚不可及啊?！?p> 楊明這后半截話，卻是對那些做假賬的店鋪掌柜說的。
這些人自認(rèn)為他們的計劃天衣無縫，可哪里想到，他們的小把戲早已經(jīng)被楊明識破了。
他們嘲笑楊明是愣頭青，然而真正的愣頭青，卻是他們自己，這才是最悲哀、最可笑的地方。
而聽到楊明這番話后，余伯言也最終確信了，楊明的確不是外界傳言的那個傻子。
因為這世上有如此聰明的傻子嗎？
想到這里，余伯言不禁對楊明產(chǎn)生了一絲敬畏之心。
人人都愛惜自己的名聲，就像是鳥兒愛惜羽毛一般，可他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不惜毀掉自己的清譽為柳家抓出蛀蟲。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余伯言在肅然起敬的同時，對其抱有恐懼。
畢竟擁有這般手段者，哪會是一個等閑之輩呢？
余伯言堅信，跟楊明作對，絕對是自尋死路！
與此同時，余伯言暗自心驚，幸好他沒有在賬冊上弄虛作假，否則的話，恐怕他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余老先生，你現(xiàn)在最大的難處是什么？盡管說出來吧，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到你?！?p> 就在這時，楊明又開口了，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仿佛春風(fēng)拂面一般對余伯言和顏悅色道。
而聽到他這話后，余伯言也瞬間回過神來了，不敢有任何隱瞞，急忙回答道：“其實最大的難處有兩點，一是缺人，好多工作在十年以上的老技工，都被那些新開張的印刷坊用高薪挖走了，而剩下來的人，手藝又不精湛，使得我們難以出貨。
其二，則是缺錢，那些債主因為看到我們印刷坊生意下來了，于是紛紛上門討債，雖然我用盡各種好話，將他們暫時穩(wěn)住了，但照眼下的態(tài)勢，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重新上門。
賬上雖然還有一些錢，可都是用來周轉(zhuǎn)的救命錢，如果全都給了他們，那么印刷坊就會立刻倒閉了。”
不知道為什么，在楊明的注視下，余伯言總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威壓，使得他不敢有半分虛言，于是將目前的處境，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好，我明白了?！?p> 楊明聽后，皺著眉頭在腦海里快速思考了一會兒，緊接著說道：“缺人的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這樣吧，你去請回一個老員工，讓他幫著帶帶新人，這樣就不會導(dǎo)致青黃不接的現(xiàn)象產(chǎn)生了。至于工錢你不用太過計較，只管出大價錢好了，因為這年頭，錢不值錢，人才才值錢。
至于周轉(zhuǎn)的銀子嘛，這倒是好辦，我待會兒寫封書信，讓柳管家送三百五十兩來，其中三百兩用于還債以及印刷坊的開支，至于剩下的五十兩，則是獎賞你的?！?p> “什么？獎賞我的？”
聽到楊明前面提出的建議，余伯言覺得句句在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最后，楊明竟突然來了這么一句，這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總掌柜，老夫何德何能，怎敢接受如此厚賞啊?！庇嗖赃B連擺手，推辭道。
楊明見狀，卻是大笑了起來：“余老先生過謙了，你處處為柳家著想，舍私利而成大義，這是先生之德，以負(fù)債運營，還能保持商鋪不倒，這是先生之能，如此大德大能，當(dāng)受此賞?！?p> 楊明別的不會，可說起歪道理卻是一套一套的，三言兩語就將余伯言給唬住了，讓他頓時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是啊，余先生，就跟總掌柜說的一樣，您對我柳家有大恩，這份獎賞，就是您應(yīng)得的，還請先生不要再推辭了?！边@個時候，柳嬰兒也在一旁幫襯道。
面對楊明和柳嬰兒的雙重施壓，余伯言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吧，不過這筆銀子我是不會要的，而是將它們?nèi)纪度氲接∷⒎坏慕?jīng)營中，畢竟今后的環(huán)境會越來越嚴(yán)苛，只有多做些準(zhǔn)備，才能支撐下去?！?p> 見到余伯言終于肯收下了，楊明滿意的點了點頭。
至于他要怎么處理這筆賞銀，這一點楊明倒是不太關(guān)心。
因為這些人幫柳家管理店鋪，是有分紅的，只要店鋪經(jīng)營的好，那么年底的時候分的也越多，故而這筆銀子，總還是會落入余伯言之手的。
而楊明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向其他人傳遞一個信息，只要盡心盡力為柳家做事，那么柳家絕不會虧待他的。
處理完了正事，接下來的時間就顯得輕松許多了，三人一起閑聊了一陣子，然后又吃了一頓午飯，余伯言這才起身告辭。
只是在余伯言走后，柳嬰兒卻來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發(fā)呆，不知在想著什么。
楊明見狀，走過去詢問道：“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心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