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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繁花

十九、丑媳婦要見公婆

人世繁花 韜瑜隱市 4647 2019-07-21 13:32:49

  我相信,每個人的心里都埋藏著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哪怕只是一廂情愿的傾心或者仰慕,回憶起來都會讓人覺得依然美好。

  有人說,當(dāng)愛情在一對年輕人身上第一次蘇醒后,它勢必會轉(zhuǎn)變?yōu)橐还蓮姶蟮牧α浚词箤ι钔耆バ判牡娜?,熱烈的愛情也會讓他的精神重新閃閃發(fā)光。

  我和肖遙就是這樣,我們在這段愛情里被徹底點燃了。

  實習(xí)剛結(jié)束,我就迫不及待的趕回了學(xué)校。肖遙早已在火車站等候,我剛到出站口,他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我的面前,緊緊地把我摟住,然后用手捏了捏我的臉蛋,我也公然去捏了捏他的鼻子,然后我們相視一笑,再次擁抱在了一起。

  和任何一對情侶一樣,隨著感情的升溫,我們離“雷池”也越來越近。雖然我們早有約定,但對于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言,這樣的約定無異于自欺欺人。該來的始終會來,差的只是一個合適的機會。

  至今記得二零零一年的七月十三日的那個夜晚,時任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宣布BJ成為第29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舉辦城市時,整個BJ都沸騰了。全校的師生們都涌向長安街,大家揮動著旗幟,唱著國歌,歡呼雀躍地慶祝這一歷史時刻。

  肖遙拉著我的手,我們激動地在人潮中擁抱在了一起。

  那一晚,所有的人都陷入瘋狂,大街小巷都是人,我們被困在如織的人流里,怎么擠也擠不出來。由于人太多,造成交通擁堵,等我們好不容易沖出了人流,卻沒能趕上最后一班公交車。我們只好一路走了回去,等回到學(xué)校時,已經(jīng)凌晨三點多,宿舍早已鎖門。

  我著急道:“哎呀,進不去了,這下怎么辦?!?p>  肖遙淡定道:“不怕,我大吼一聲,把宿管阿姨喊醒,讓她給我媳婦開門!”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呸,誰是你媳婦!你活得不耐煩了啊,不知道我們的宿管阿姨很兇殘,號稱‘滅絕師太’嗎?你這樣做,她不滅了你才怪!再說,大家都睡了,你在這里大吵大鬧,小心上面往下潑水?!?p>  肖遙嚇道:“oh my god,你們女生宿舍都住的是啥人啊,個個都這么彪悍嗎?”

  我輕錘了他一下。“你真是討人厭!”

  肖遙道:“沒辦法了,學(xué)校外面有家賓館,去開間房吧?!?p>  聽他這樣說,我的臉紅得像蘋果,耳根一陣發(fā)熱。

  肖遙見我不說話,激動地把我拉到了賓館。一路上,我心里很忐忑,好像知道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似的。

  開好房后,我們走進房間。我已經(jīng)記不起里面是什么布置,只知道房間的燈是粉色的,而我好像喝了酒,躺在床上,頭暈乎乎的,只聽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那次之后,我們的感情再次上了一個臺階。肖遙對我也越來越好,幾乎是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我也很享受他的寵溺。

  暑假結(jié)束前,肖遙提出讓我跟他回去見見父母。盡管我也知道會遲早走到這一步,不過這還是比我預(yù)想的要早一些。雖然丑媳婦遲早要見公婆,但我還是很惶恐。肖遙的老家在陜西,一路上,我讓肖遙多講一些有關(guān)他父母的事,例如脾氣、愛好、忌諱等等,以便自己說話做事時有所分寸??尚みb笑我太緊張了,他說他父母很有親和力,待人待物很好,根本沒有我想的那么恐怖,讓我不必太過于焦慮。

  我們坐著火車抵達安康站,他的父母并沒有來接我們。我隱約感到不安,難道是他們不歡迎我?

  肖遙的家就在市區(qū),從小區(qū)的環(huán)境看,他家的經(jīng)濟情況比較優(yōu)越。到他家樓下后,我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就不上去了,我心跳得厲害。”

  肖遙驚訝道:“你開什么玩笑,都坐了幾十個小時火車了,你這會兒想后悔,來不及了!

  我擔(dān)心道:“我有些害怕?!?p>  肖遙勸道:“你怕什么?我爸媽又不吃人。”

  我認真道:“他們不喜歡我怎么辦?到時候會不會把我攆出來?”

  肖遙從后面推著我向前走?!鞍パ?,傻丫頭,你就放一百個心,他們肯定會喜歡你的!”

  我難為情的和他一起上了樓,每走一步心都提到嗓子眼。

  到了家門口,他敲了敲門。一個身材偉岸的中年人開了門?!靶みb,你回來了?喲,這是你女朋友小周吧,快進來!”

  我微微一笑道:“叔叔好!”

  肖遙帶著我進了門。我換了鞋,走過玄關(guān),立馬被里面的陳設(shè)給驚呆住了。客廳的隔斷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藝術(shù)品,花瓶,珊瑚,根雕,靠紅木沙發(fā)的一面墻掛滿各種各樣的字畫。雖然我不懂這些文玩字畫,但看得出來,這些物品的主人必定是個文化修養(yǎng)極高的人??蛷d外是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院館,栽滿了各種花草,儼然一個既幽靜又別致的小花園。

  正當(dāng)我手足無措時,一個高挑女人從廚房走了出來?!靶みb,你終于舍得回來了,快過來,媽看看你瘦了沒有?”

  肖遙把我拉在旁邊道:“媽,這是我女朋友,周冬雪。冬雪,這是我媽。”

  我趕緊上前打招呼:“阿姨,您好?!?p>  肖遙的母親對我很熱情,第一次見面竟然主動和我擁抱。“囡囡,早就聽肖遙念叨你,這下可見到了。知道你要來,我和你肖叔叔一大早就親自去市場買了菜,你們先歇一會兒,稍等一下就可以吃飯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婉轉(zhuǎn)得猶如百靈鳥。

  我主動道:“阿姨,我也來幫忙?!?p>  肖母攔住了我?!安挥茫斜D穾兔?,你坐著看會兒電視?!?p>  肖母的過度熱情讓我很不適應(yīng),我不安的坐在沙發(fā)上,心里既忐忑又別扭。我壓根沒想到肖遙的家庭這么優(yōu)越。他之前只告訴我他母親是音樂教師,父親做點小生意,讓我以為只是一般的小康之家,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的家庭環(huán)境簡直就是天壤之別,這讓我的自卑感又冒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肖母對我一如既往的熱情,不停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吃一些。這樣的熱情,反倒是讓我很不習(xí)慣,我能做的就只有小心翼翼。我原本以為肖母會問我的家庭情況,這當(dāng)然也是我最為擔(dān)心的事情,可她卻并沒有問這些話題,和我談的都是音樂方面的知識,她聽說我和肖遙創(chuàng)作了一首新歌,很高興,還讓我們現(xiàn)場演唱。

  肖母是個具有藝術(shù)氣息的女人,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優(yōu)雅得體,同樣是女人,我感到自慚形穢。吃完飯,她還用美聲唱法給我們演繹了一首《雪絨花》,好聽得讓我耳朵都快融化了。

  從肖遙和他父母的相處來看,這個家庭既溫馨又和睦!我真羨慕肖遙,能夠在這樣的家庭條件里成長,可心里又深深地感到刺痛,我為什么會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呢?

  下午,陸續(xù)有親朋好友到家里串門,大多數(shù)一些女性親友,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之類,她們許久沒有和肖遙見面,顯得很激動,在客廳聊得嘻嘻哈哈。由于我和她們不熟悉,寒暄幾句后,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被尷尬的撂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話。倒是肖遙樂在其中,和他們有說有笑,我只感覺自己像個游魂似的,和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這樣的時間對我來說有些無聊,于是我到陽臺去透了透氣。我看到橢圓形茶幾上放著一本《萬歷十五年》,于是饒有興致的讀了起來。

  肖父正在修剪盆景,見我在看書,問道:“你也喜歡歷史嗎?”

  我點頭道:“我的幺外公家里很多藏書,我從小就喜歡在他家里讀這一類書。不過這本《萬歷十五年》還是第一次讀,我剛看了幾頁,覺得還挺有意思。能借我看幾天嗎?”

  見我喜歡這本書,肖父的態(tài)度一下積極了起來?!安诲e,不錯,小周,現(xiàn)在對歷史感興趣的女孩不多了,我們家肖遙從小就喜歡讀歷史。我們當(dāng)然對他的態(tài)度是十分支持的,其實歷史很有趣,可以說,它在某種程度上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規(guī)律,從這個層面看待歷史,你會學(xué)到很多為人處世的哲學(xué)以及掌握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就說這本《萬歷十五年》,就蘊含了許多大哲學(xué)!既然你喜歡,叔叔就送給你!”

  聽到肖父的這番言論,我由衷佩服道:“叔叔,你真的太厲害了,肖遙這么優(yōu)秀,肯定是繼承了你優(yōu)秀的基因吧?!?p>  肖父笑道:“小周,你太會說話了。其實肖遙小時候很調(diào)皮,一直不喜歡看書。后來,有一次他調(diào)皮從二樓上摔了下去,躺在床上住了一個多月的院。說來也怪,從此以后,他好像轉(zhuǎn)了性子,不再那么好動了,反而是喜歡看書了?!?p>  我驚訝道:“我不知道,他沒給我說過這件事?!?p>  肖父道:“肖遙這孩子從小讀書就好,老師都說他是北大清華的苗子。只可惜啊,他高考時發(fā)揮有些失誤,和理想的北大失之交臂?!?p>  我安慰道:“叔叔,你放心,他這么優(yōu)秀,又肯努力,一定能考上北大研究生的?!?p>  肖父道:“其實我和他媽更希望他出國,你們還小,在這個年紀(jì)應(yīng)該是以學(xué)業(yè)為主。現(xiàn)在大學(xué)生越來越多,壓力多大呀,不應(yīng)該這么早就談戀愛。小周,當(dāng)然叔叔說這句話不是針對你,你是好孩子,也應(yīng)該好好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p>  聽肖父這樣說,一種沮喪的情緒莫名其妙的抓住了我。

  晚上,我被安排到客臥睡覺,我的房間和肖遙的臥室中間正好隔著主臥,意圖很明顯,這是為了防范我們半夜串門。

  我剛洗漱完畢就聽到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居然是肖遙。

  剛進門,他就嬉皮笑臉地想來抱我?!靶∩倒?,有沒有想我?”

  我故意打他的手:“誰想你了,你可別亂來,被叔叔阿姨發(fā)現(xiàn)就慘了!”

  他得意地笑道:“嘿嘿,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早就睡了!”

  我生氣道:“你找我干什么?怎么不去陪你那些姐姐妹妹聊天了?”

  他向我撲了過來?!鞍パ剑瑒e生氣了,是我錯了,不該冷落了你!”

  我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問他:“今天叔叔說要送你出國留學(xué),你怎么沒和我說呢?”

  他想都沒想就說道:“別聽我爸瞎說,那是他的想法,我根本不想出國留學(xué),我就想考上北大研究生,可能的話再讀博,以后當(dāng)個大學(xué)教授。你不是喜歡老師嗎?我就讓你喜歡個夠!”

  “真的嗎?”聽他這樣說,我稍微有些放心了。

  他一臉壞笑道:“當(dāng)然是真的?難道你不信,要不我現(xiàn)在就現(xiàn)場教教你人體學(xué)知識!”

  我啐道:“呸呸呸,羞死了,我看你是想當(dāng)叫獸!”

  他頻頻點頭道:“也行,白天在學(xué)生面前是教授,晚上在你面前就是叫獸?!?p>  我滿臉緋紅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你真是個大壞蛋。”

  他緊緊地摟著我,說道:“我就想當(dāng)你一輩子的大壞蛋,只當(dāng)你一個人的大壞蛋。”

  我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里,享受他胸膛的溫暖。此時我的心里比較復(fù)雜,盡管我很想和肖遙在一起,但我們家庭的懸殊也有些令我感到不踏實。要知道,婚姻不是兩個人的結(jié)合,而是兩個家庭的結(jié)合。從一天下來的接觸,我深深感到他父母對精神的追求并不低,而我的父母呢,大字不識幾個,母親還好,至少在思想是積極的,可我的父親完全就是一個毫無追求、毫無德行的“混子”,雙方完全都不是同一個精神層面的人。

  我實在不敢想,若是雙方的父母見面,會是怎么樣的場景?他們會有什么共同話題?就算他父母能夠在面子上表現(xiàn)出禮貌,可我那張口胡咧的父親呢?我想他大概張口就會提彩禮、嫁妝之類的俗事,對肖遙這一方提出各種各樣的無理要求。若是這樣的話,我是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一家人!

  那一晚,我輾轉(zhuǎn)難眠,腦海里面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肖遙的父母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假意熱情?或許他們早已知道我家的情況,所以為了不讓我傷自尊,就故意說起肖遙要出國的事情,意在讓我知難而退?或許像他們這樣的身份,說話都非常講究藝術(shù),所以越是對我客氣,越是對我好,越能表明他們內(nèi)心是不贊同我和肖遙在一起的!

  第二天,肖遙帶著我到周邊的大峽谷游玩,因為心里有諸多煩惱,所以一路上我都悶悶不樂,沒有太高的興致??晌矣植缓弥苯影堰@些話給肖遙說,只能憋在肚子里難受。思前想后,我還是決定要冷靜一下,于是向肖遙提出回BJ。

  肖遙很吃驚,以為是什么事情沒有考慮周到,又惹我生氣了。我對他撒了謊,說是院里導(dǎo)師有個研究課題,讓我提前回去。他也想和我一起回校,可我沒有同意。畢竟他回家一趟不容易,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問題影響他們一家團聚。肖遙很不開心的把我送到了火車站。直至列車行駛那一刻,我都沒有說出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這趟旅程總體是愉快的,他父母又對我那么好,讓我很感激,所以我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些情緒影響他們的家庭。

  我一臉倦容地回到學(xué)校,到女生宿舍時都已經(jīng)是深夜。當(dāng)我用鑰匙打開宿舍門時,聽見有人在里面抽泣。我嚇壞了,按下燈,發(fā)現(xiàn)原來是李佳妮。此時的佳妮,好不悲傷!她抱著膝蓋,渾身哆嗦,從來沒有像這樣的疲乏。我連忙放下行李,過去問她怎么回事。

  她見到我,好像遇到了救星?!岸?,我...薛子謙不要我了,嗚嗚嗚……!”

  我吃驚道:“怎么回事呢?前幾天還好好的?”

  她抽抽搭搭道:“今天,我去鍋爐房打開水,途中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女生摟在一起。剛開始,我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我跟了過去,發(fā)現(xiàn)就是他。我很生氣,沖過去問他是怎么回事,他什么也不肯說。”說到這里,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把自己嗆得咳嗽起來。

  我拍了拍她的背,憤憤不平道:“竟然還有這種事情?太過分了!”

  佳妮繼續(xù)道:“后來,在我一再逼問下,他才告訴我他喜歡上了那個女生,兩個人已經(jīng)好上一段時間了,我真傻,我還一直被他蒙在鼓里?!?p>  我突然想起肖遙曾經(jīng)說過的事情,喃喃道:“莫非是他們系主任的女兒?我聽肖遙說過,之前他們就走得很近,薛子謙和她在一起,八成是為了保研的事情!”

  佳妮聽了我的話,垂下了她那好看的長睫毛,剛積蓄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滾過臉頰?!盀槭裁矗麨槭裁匆_我?我那么喜歡他,他怎么忍心這樣對我!”

  我安慰她道:“別去想了,他就是一個現(xiàn)代版的陳世美,你何苦當(dāng)那秦香蓮!”

  那晚,我一直勸佳妮,讓她不要太在意。我也知道失了戀的人,不管怎么勸,都不可能在短期內(nèi)放下悲傷,更何況是癡情的佳妮。她實在是太可憐,愛情來得快,走得也快,讓人猝不及防。我見她被愛情折磨得遍體鱗傷,有種說不出心痛。我由此也聯(lián)想起自己和肖遙的事情,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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