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如刀似劍,切割千相一每一寸肌膚。
血溶于水,千相一拖著一條廢腿挪動,泥濘的路面,冰冷的風。
借著電光,能看清千相一慘淡的面容和眼眸中對于生的渴望。
屋子久無人住,缺磚少瓦,風雨中搖搖欲墜,千相一爬進去,爬到角落。
蜂擁而至的殺手殺不死他,惡劣的天氣也不能,他絕不能死,他還有人要救。
濕冷的角落能擋住間歇的寒風,千相一能擁有片刻的平靜,他太虛弱,一條廢腿走出兩里地,身體勞累,精神也陷入痛苦,江晚琴再從他眼前被奪走,還有古森。
一個人再強也又極限,殺一人,殺兩人,不能殺一群人,何況一群精心訓練過好手。
流水曾說“墨隱都是我這樣的人”,千相一不信,他這樣的人能供人驅(qū)使已經(jīng)是人間少有,何況一群人。
流水沒有說謊。
一夜天亮,風雨過后是太陽。
千相一精神不錯,精神似乎在瀕危之際拉了他一把,給了他短暫的安寧,他需要找個鎮(zhèn)子,吃一頓、洗個澡,處理腿傷,他還是不能站著走,身旁的枯枝成為代步工具。
千相一走出去,迎面走來一個駝背的樵夫,臉朝黃土背朝天,腰間一把柴刀鋒利亮眼。
兩人插肩而過,路是一個人的路,兩個人過只能插肩,不然就要踩進草叢,臉貼樹枝,或被蟲蛇撕咬,或被雜草絆腳。
樵夫忽然發(fā)笑,說道:“老于走運啊”,千相一握緊拳頭,兩人相隔三米,一高一低。
千相一說道:“你是左邊來的”,樵夫合上嘴,那晚四面八方出去那么多人,他是其中之一,他的確是左邊出去的,干他們這一行,被人記得是大忌,遭人惦記的殺手往往離被殺不遠。
樵夫說道:“左邊出去沒能殺死你,這次從右邊來,不但碰到了你,還能殺死你”,這條路指向東方,來時岔路,他選了右邊。
千相一說道:“你一個人?”
樵夫說道:“一個人夠了”,他卸下背上的干柴,還是臉朝黃土背朝天,轉(zhuǎn)過身子,拔出腰間的柴刀,鋒利亮眼的柴刀,刀光晃在千相一眼睛上。
失明時間雖然短暫,但致命。
樵夫如旋風掃過,落葉無痕,柴刀橫砍,亮眼的刀,亮眼的光,攔腰斬斷的樹木和雜草。
千相一肩下的枯枝斷開,切面平滑,他沒有倒,一腳立起撐起身子,一拳出手貼在樵夫胸前,借來的力道維持平衡,樵夫吐血飛了出去,胸前塌下一塊,要不是有肋骨擋著,后脊椎都要斷開。
樵夫知道千相一很強,不然組織不會召集所有人一起上。
樵夫知道自己不弱,不然不會自信上前。
一柄柴刀,一道寒光,砍柴人這個名號是血紅的,人就是柴,揮刀即砍,無論老弱病殘,肥胖高瘦,刀出手,柴立斷。
砍柴人砍柴,砍中柴斷,可惜他沒能砍中,先一步被拳頭打中,琢磨不透的拳路,看不清的拳影,近點,再近點,再近點他就能砍中,再近點他就會死。
樵夫砍斷了枯枝,沒能砍到千相一,他不明白。
組織傾盡全力,他不能招架,丟下心愛的女人,用散元氣這種自損的招式逃脫,還廢了一條腿。
時間過去才兩天,他應(yīng)該像一條垂死掙扎的囊中之物等待收割,樵夫不明白。
干柴堆散開,千相一找了一根趁手的,一步一步走著,這段下山的路很長,他需要花些時間。
入夜,溪流的走勢放緩,有水潭。
冷水能清洗污垢,卻不能卸去疲勞,千相一洗了澡,抓了魚,點了篝火,靠在樹下。
月明星稀,明天又是好天氣。
漣漪蕩漾,魚鉤甩入水中,魚線泛著一瞬又一瞬的光,千相一凝神看去,蓑衣草帽白胡子,是個漁夫。
千相一說道:“天沒下雨,為何穿蓑衣?”
漁夫說道:“釣魚”
千相一說道:“我這還有兩條活的,給你,離這遠點”
漁夫說道:“我自己能釣,一會兒便有魚兒上鉤”
“直鉤也能釣魚?”
雖然只有一瞬,千相一也能看清魚鉤是直的。
漁夫忽然冷冷說道:“只要想,就能釣”,漁夫拉起魚竿,魚鉤躍出水面沒有下垂,竟朝千相一飛來,魚線泛著月光,直鉤一閃,一分三,三分五,五分....五分之后就看不清是幾道了。
千相一閃避不便,只能硬接,風云際會賢者身,光印靈將伏天擋在身前,金屬撞擊聲此起彼伏,伏天硬生生被打退半米,身上的光芒暗了大半。
魚竿后拉,漁夫說道:“你還會法修的招式”,千相一散了伏天,指尖閃耀電光,說道:“技多不壓身”。
雷印靈將破天躍到空中,化作一條粗壯的閃電俯沖而下,漁夫座下的巖石被轟得粉碎,他踏過水面,要近身結(jié)果千相一。
法修的近身能力差是修行界的公論,漁夫甩鉤直刺。
他還是謹慎的,魚鉤刺穿千相一的肩膀,釘在樹干上,漁夫上前,腰間拔出利刃,殺手任何地方都能拿出殺人的武器。
地面突起,土印靈將守地的大腦袋被削斷,雙手把漁夫抱在懷里,巨大的力量當場壓碎了漁夫的手腕,利刃掉在地上,千相一捂住肩膀順著魚線劃過,撿起利刃。
刀光一閃,漁夫的脖子噴出血來,臉上滿是痛苦。
“有一只,就有兩只,有兩只,就有三只”
“法修的確近戰(zhàn)能力不強,可以召喚啊”
“漁夫、樵夫,就等農(nóng)夫了”
樵夫使柴刀、漁夫使魚鉤、農(nóng)夫使鋤頭,三兄弟出身富貴,因不喜家中富裕生活,敗光家財,后在赤州學藝,成為三名不走尋常路的殺手。
老大最快,號砍柴人,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老二最聰明,后發(fā)制人;老三最陰險,無處不在。
三兄弟手上數(shù)百條人命,不管善惡,只因喜好,接任務(wù)亦然,要不是墨家救過三兄弟的命,他們是不喜殺千相一的,據(jù)老二說,這種人秘密太多,不好殺。
不好殺,就容易被殺,他們?nèi)暨€想殺人為樂,自然要挑好殺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