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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百年的相逢

第二章 白府

穿越百年的相逢 花箋細訴 3232 2019-12-27 00:08:00

  白家原是吳地的書香人家,世代耕讀為生。從前雖有家門子弟科甲,終生也只博到五、六品的文官。直至白老太爺于道光二十七年考中進士,任曾國藩門下,授翰林院編修,又與李中堂有同科之誼,仕途一路貴人提攜,平步青云終至暮年拜相,白氏一族才終于繁盛了起來,遂成廬郡望族,而白老太爺這一房及附依遷居的白家族人也至此定居BJ。

  白老太爺奉行程朱理學(xué),修身律己不好女色,除正妻白老太太歐陽氏外,僅納恩師贈與的妾室二人,一生得三子七女。長子白志平為側(cè)室李氏所生,次子白志庸與幺子白志衍為白老太太所出。然側(cè)室李氏福淺命薄,生子之后即香消玉損,白府三子便皆養(yǎng)于白老太太膝下。

  白老太太最為偏疼便是幺子白志衍。白志衍是白家如今唯一的從仕之人,白老太太眼中光宗耀祖的希望之星。白三夫人在生產(chǎn)六小姐時不幸離世,三房便只有六小姐一女。白老太太一直希望白志衍能早日續(xù)弦,為白府帶來滿堂出息的子息,可總被情癡的白志衍不冷不熱推拖著。白老太太原想著情殤過后,老三兒總能再碰到投緣的女子,可這不算過分的美夢夢了半晌破了,老三子先是一步離去。白老太太撕心裂肺哭了好幾日,把能商量的長子和次子喚來,說是想給老三兒過繼一個兒子,讓他走得兒女雙全。

  白志平膝下獨有一子三女,獨子白琚松還是白府的長孫。他捂了捂大肚子,覺得這倒霉事輪不到自己,飄飄然就大力點頭贊同。

  白志庸房中倒有二子三女,一是已故衛(wèi)氏所出的嫡長子白琚琛,一是側(cè)室王氏所出的次子白琚柏。嫡子自然不能過繼。次子白琚柏雖然不算爭氣,終是舍不得。他沉默很久,想了一個爛借口:自古過繼都選幺子,白琚琛是斷然不能考慮的。至于白琚柏嘛,他不學(xué)無術(shù)放浪形骸一直都不被三弟所喜,若過繼了他,一定是違背三弟心意的。

  白老太太凄凄慘慘哭了半晌才兜出她早想好過繼的人選,是白府的旁親,白老太爺?shù)亩艿拇巫拥男∽?,名喚白琚竹,年方十四?p>  這位白二太爺?shù)拇巫釉诎资贤吚锱判欣衔澹闶琼敵雒囊粋€無所事事的懶人。前后娶了三妻四妾全因他沒拿家用無米為炊,哭啼啼地跑了。以至他的大半生都在老光棍中度過。他的三妻四妾里也只有他那煙柳巷的四妾給他留了個瘦弱的兒子,便是這白琚竹。按理說,老來得子該是捧在手心里呵護,偏偏這白五爺過慣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嫌那小兒子是個累贅。說來也有白二太爺一脈早已旁落的緣故,這過繼兒子的主意還是人窮志短的白五爺自個巴巴提出的。

  說到這,白老太太又是凄凄慘慘哭了半晌,自從白老太爺仙去,白府何嘗沒有敗落,至今尚能勉強維持個表象的體面,都是因為有老三兒這爭氣的兒子。可偏偏是這最爭氣的兒子讓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白老太太心碎復(fù)心碎后,就只想體面風(fēng)光地給白志衍辦場葬儀,讓老三兒此生走得圓滿,來世也富貴可期。

  白府的兩個大老爺一聽倒霉的不是自己,立刻雙手贊成,誠懇地表態(tài):“一切單憑母親做主?!?p>  正事言罷,白志平又帶頭傷感起白志衍的離世。這幾日已經(jīng)漸漸有鄉(xiāng)下白家的里親外戚來到白府住下,眾人就候著白志衍棺槨歸家舉辦葬儀。親友間碰頭言談,收尾曲目便是比拼誰更哀慟白志衍的早逝,于是白府各處不時都是凄滄的哭聲一片。

  白莞就是在這一派悲傷的氣氛中走進了白府。在白老太太的操持下白志衍恢宏的葬儀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白氏家族的族人幾乎全數(shù)到場。一輪儀式下來,白莞虛脫得啞了嗓子。原本她不必如此辛苦,畢竟白府計劃了過繼子嗣到三房??上н@白琚竹的庚辰送到了老道士手里一推,道了一個八字不合。白老太太卻又不信,還是準備了過繼的儀程,一族上下百余人見證,白琚竹端端正正地站在蒲團前,才一拜首,頂上的蓮花紙燈準準砸了下來,摔個粉碎。

  征兆太不吉利,族人議論紛紛。

  白五爺轉(zhuǎn)身塞了兩塊大洋到老道士的手里,請他想想辦法。

  老道士一捋長須說:“此事還需擲茭杯叩問亡者?!?p>  眾人紛紛附和。

  白琚竹拿茭杯在奠臺祝詞禱告,一擲一個笑杯,一連七個笑杯。白老太太實在也看不下去,哭哭啼啼對著棺材板抱怨了幾句,此事便當(dāng)揭過不提。白五爺見之又急又愁,卻是無可奈何。于是白莞假冒了獨生女,就只能一肩挑起所有繁文縟節(jié)的重頭戲,說哭就哭,說跪就跪,日日守靈到午夜。好不容易挨到了出殯,整個儀典結(jié)束,她才雙腿顫抖地被丫鬟扶回到閨房睡了一場安穩(wěn)覺。

  白莞的閨閣是白志衍原先的居所,西苑。這是白府鼎盛時代最后修建的院落。白老太爺暮年拜相時買進了右鄰的兩進宅院,修葺成處理政務(wù)的書房,取名西苑。當(dāng)時為了方便來訪同僚出入,白老太爺便保留了宅院的街門,沿著白府原來西面的外墻修建一條夾道,又打通兩扇屏門,使得西苑成了白府一個半獨立的跨院。

  白老太爺逝去后,白府式微,遣散眾仆,有人提議過將西苑出售。老太太做主,三子先分家。白志平得了江浙的生意產(chǎn)業(yè),移居滬上的白家老宅;白志庸隨白老太太同住,奉養(yǎng)老母,分了白府的三進正院和鄉(xiāng)下的田地作坊;白志衍供職北洋政府,便只要了西苑與一些前街的鋪面。

  白莞歸國前,白家大老爺們又重提西苑出售之事,冠冕堂皇地說是為了應(yīng)付葬儀和未來撫養(yǎng)白莞的花銷。白老太太心底冷笑,拍板這些費用都由她的私帳來出,西苑這才保留了下來,可是三房名下的鋪面卻終是被賣得干凈,來填白府正院的各種窟窿,又補了些江浙生意的花式虧損。

  房子是在,西苑的仆役卻早散得干凈。白老太太盤算了一遍白府現(xiàn)在各處都在短缺的仆役,只好調(diào)了一名自己跟前的丫頭小容來西苑伺候白莞。老太太心底又嘆了一嘆,西苑的垂花門前曾經(jīng)一字排開十幾個仆役候令,如今卻只剩一個孤零零的丫鬟。

  葬儀結(jié)束的隔日,白府送走白大老爺一家返回滬上,歸來就看見街角孤零零站著一個瘦弱的小子白琚竹,哭哭啼啼就是不說話。白志庸來問他,他也只是哭。后來白志庸套車送他回白五爺處,馬車出門饒了一圈,又牽了回來。

  白志庸向白老太太請安時,母子兩便說起了此事。

  白志庸說:“您老沒去見了老五住的那房子,現(xiàn)在就只住一間北屋,房門外就堆里煤,整個房間打了兩個床位,升個炭盆,幾口箱子堆著,也就是全部的家當(dāng)了。”

  白老太太問:“老五怎么會過成這樣?”

  “老五也是后悔,他說前幾年他想著抽點上等的煙土也能得個好身子,就在這上頭花了大錢去了,抽著抽著就得賣一間房。這世道動蕩,房子也賣不得一個好價錢,加上先前打發(fā)那賤妾也花錢,現(xiàn)在手上也就沒剩什么錢財了。老五說他這樣總是賣祖產(chǎn)也不是個事情,就想著余下房子能租都租出去。想著用租金養(yǎng)活自己,也能給小五留點東西。”

  “吸了煙土還能有什么好身子,他還是得把那煙土給戒了才是個正經(jīng)。”

  “唉,戒過多少回了,綁也綁過,藥也灌過,這洋人醫(yī)院都送過不知幾回了。說是戒了,總是不留意又吸上了。這煙土真是害人?!?p>  “我知道你兩打小就最有感情,當(dāng)初他為了護你摔斷胳膊,忍不住疼,這才沾上鴉片,你總覺得他如今的境況有你幾分關(guān)系,但你可想得清楚,世間斷胳膊的不止他一人,卻不是人人都沾鴉片。終歸來講,還是他自己的錯最大。這幾年眼瞅著你也沒少接濟過他,你掌著府里的銀錢,心里還是要留有分寸。話說回來,你也不能全信了他說的話,他要是真心想給小兒子留東西,卻如今連兒子也不養(yǎng)了?!?p>  “母親教訓(xùn)的是,我心里自是有分寸的。想來老五真心還是真的,只是力不能及,這煙土瞧著就是兩三塊大洋一泡,卻比什么都經(jīng)花銀子?!?p>  白志庸小心翼翼地問:“母親,你看是不是能把小五就留在府里養(yǎng)著,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情,老五那真是住不得人了,也怕耽誤了這個孩子,這么大都還沒正經(jīng)上過學(xué)堂呢?!?p>  白老太太不想管事:“你自個拿主意吧,現(xiàn)在白府你當(dāng)家,母親都依你?!?p>  管家的王姨娘想把白琚竹塞到西苑去,一同去吃白老太太的私帳錢。白志庸聽后沒同意,他提起白老太太最后似是無意地交代:“西苑既然住六姑娘,那就是姑娘的閨閣?!?p>  王姨娘冷笑老太婆的精明,只能從倒座房里找了一個房間安置了白琚竹。

  白琚竹寄人籬下,卻十分有眼力勁,他安分地住在下人房里,隔日就鞍前馬后地討好起王姨娘的獨子白琚柏,一口一個“四哥”叫得親熱。白府?dāng)÷浜缶蜎]再給兩位公子配過跟前小廝,白琚柏有了這么一個隨身的跟班,心里十分自得意滿。王姨娘見了兒子舒心,也不再給白琚竹臉色瞧,只是心里卻愈發(fā)輕賤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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