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哥,撞開了!撞開了,我們成功了!”
隨著眾人的大吼,小胳膊粗的鐵索鏈應(yīng)聲而斷。
奚弘見狀,總算也出了一口氣,露出欣慰的笑容。
“謝謝大家,總算,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鞭珊胝f完,又道:“抓緊時間,我們快推開城門,逃出去!”
眾人于是扔下房梁木,興高采烈的歡呼起來,一起奮力的朝城門推去。
然而剛剛浮上臉的笑容,此刻卻漸漸凝固了下來。
“哎,怎么回事,鐵鏈斷了,怎么還是推不動?”
“這是怎么回事?”
奚弘見狀,也瞬間變了臉色,他擠過人群,大步走上前去,也奮力推了推城門。
城門依舊一動不動!
“哈哈哈哈,正中本官下懷,本官剛才在城外巡邏時,就發(fā)現(xiàn)爾等在試圖逃跑,于是偷偷在城外也栓了鐵鏈,哈哈哈哈,你們休想逃出本官的手掌心!”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譏笑聲,眾人回過頭來,一眾官兵已經(jīng)面目猙獰的趕了過來,他們各個手中拿著蘸血的屠刀,似乎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開始屠殺。
眾人聽了這話,都如五雷轟頂一般愣在了原地,而奚弘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努力了許久,就在以為成功之時陷入絕望的經(jīng)歷,對人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況且奚弘這個決定,可能已經(jīng)葬送掉了這百十來號人的性命。
這是他無論如何難以接受的,這時他又想起了剛才孟璐的話。
懦夫,你在害怕背負造反的名聲!
是啊,他是怕了,他之前還一直抱著在大明通過才學(xué)當(dāng)官翻身的幻想,所以他不想造反,哪怕還有別的出路,他都不想這樣做。
“如果……如果一開始就組織大家進行反抗,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了,現(xiàn)在大家手無寸鐵,成了待宰的羔羊,是我害了大家……”奚弘喃喃的道。
孟璐站在一旁,像是在看一出鬧劇一般,她眼神微瞇,注視著雙方的一舉一動。
“大家伙,振作起來,能跑幾個算幾個,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就在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那族長突然大喊道,他顫顫巍巍的走到奚弘跟前,用手杖敲了奚弘一下,對他點了點頭。
奚弘這才回過神來,他眼中隱隱有淚水浮現(xiàn)。
“小伙子,你已經(jīng)很不錯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但我覺得你命不該絕,你一定要逃出去。”那老者說完,又一揮手中的木杖,高喊道:“大家伙,和這些貪官污吏們拼了,難道我們生來就是被他們奴役的嗎!”
“反了你們了!給我殺,一個活口都不要留,尤其是那個老東西,就是他在一直煽動奴隸!”騎在馬上的官吏也吼道,他身后的一眾士兵瞬間如同餓狼一般撲了上來,手中屠刀揮動,不分老弱,頓時哀嚎之聲不絕于耳。
眾奴隸群情激憤,他們大多已經(jīng)疲憊不堪,身體虛弱,但此刻卻爆發(fā)出了身體中最后的一點能量。
他們無人退縮,哪怕老弱婦孺。
眾人都已瘋狂,不同的是,有的人變成了魔鬼,而有的人,卻從深淵中得到重生。
奚弘呆呆的站在人堆中,他望著身邊不斷倒下的人們,從未有過的絕望之感涌來,讓他的神經(jīng)都有些崩潰。
原來他不過是個二十三歲的當(dāng)代大學(xué)生啊,原來他的所謂智謀不過只是遇上了蠢貨啊。
“怎么了?你在顫抖什么?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泵翔磸囊慌宰邅恚湫χf。
“你不要再說了,是我害了他們,悔不聽你的話?!?p> “哼,聽我的話?你需要聽小女子的話?真是笑話?!?p> 奚弘默然不語,孟璐見狀,這才又道:“你還有什么辦法嗎?沒有的話不要再逞強了,我可以救你?!?p> “那他們呢?”
“他們?呵呵,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蠢話?!?p> 奚弘不語,他望著眼前的殘酷景象,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起他第一次來孟密時的景象。
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除了小良玉,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小良玉,對了,良玉,良玉是怎么活下來的?
東門,東南角,廢棄的安撫司府邸。
密道!
奚弘瞬間又回過神來,眼神中又充斥了一道光芒。他皺了皺眉頭,對身邊的人喊道:“兄弟們,跟我來,我還有一條出路!”
一旁的老者聽了這話,忙道:“保護黑狗,大家向黑狗所指的方向撤退?!?p> 奚弘于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回頭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孟璐,然后帶著剩下的奴隸,朝東南方跑去。
“大人你看,他們往那邊跑了!”眼尖的士兵見了,立即向那官吏匯報。
那官吏見了,只是哈哈大笑了幾聲,不以為意的說:“現(xiàn)在除了城西門,別的門都關(guān)著,這些奴隸不過是慌不擇路罷了,跑不了,你們不用管,速速先將眼前的奴隸盡數(shù)剿滅!”
奚弘跑著跑著,最后回過頭來看了看身后,幾十個奴隸慘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鮮血將整個街道染紅……
這座不幸的城市,再次見證了人性的真實。
“快走吧,不要讓大伙的血白流了?!币慌缘睦险叱谅暤?。
奚弘于是擦了擦眼淚,又繼續(xù)向前跑去。
不多時,眾人已經(jīng)到了安撫司府邸,只是一個月下來,這里的一切都已經(jīng)被大火燒毀,地面上根本無法找到密道的入口。
“你們,全去前面街道處,阻攔明軍,剩下你們,趕緊在四周找密道入口,速度要快!”孟璐突然開口指揮道。
“不可,這樣的話……”奚弘話沒說完,身旁的一眾奴隸已經(jīng)站起身來。
“黑狗哥,就按孟姑娘說的做吧,不這樣的話,一個都跑不了?!?p> 奚弘聽了,用力的錘了一下地面。
沒辦法了,是需要有人犧牲了,但為什么那個人不是自己?
望著遠去的一眾奴隸,奚弘的雙腿卻好像粘在了地面上。
“我……確實是個懦夫,比起他們來說,我更怕死?!鞭珊胱猿爸f。
孟璐卻難得的笑了笑,道:“怕死?怕死就對了!”
片刻之后,遠處再次傳來嘶吼聲,奚弘聽在耳中,渾身都在顫抖。
“黑狗哥,找到了,就在這里,我們有救了!”
一眾奴隸如獲新生,激動的大吼出聲。
奚弘也松了一口氣,他原本顫抖的身體,此刻卻恢復(fù)了原狀。
原來不是單純的怕死啊,原來只是怕自己的決定再一次失敗害死大家。
奚弘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可笑。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可以殺伐果斷冷血無情,因為古往今來成大事者都是這樣的,他覺得自己也可以的。
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過來,他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你穿越了,但你依然是個普通人啊。
“黑狗,你帶著孟姑娘進去?!边@時身旁的老者又開口了。
奚弘聽了,忙道:“您先進去吧,您腿腳不好……”
不等奚弘說完,那老者一歪頭,眾人已經(jīng)將奚弘拽了過去,一把扔進了密道里,而孟璐早已鉆了進去。
“把密道口蓋上!快點,明軍要過來了!”那老者忙道。
眾人最后看了一眼奚弘,都笑了笑,那笑容奚弘認得,那是一種在完成了某種使命后,滿足的笑容。
原來大家從始至終,就只是想著讓自己逃走而已。
“黑狗,從你第一天到我們這條巷子里,我就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老夫當(dāng)了一輩子奴隸,受盡了折辱,沒想到最后,也能干一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來,比起我爹,我值了,只是希望你,今后有機會,能為我們沉冤昭雪?!?p> 那老者說完,眾人一起彎腰向奚弘行了一禮。
奚弘強忍住淚水,跪在地上,隨著他低下頭去,眼前的巨石轟的蓋下來,將密道緊緊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