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宋就作勢要把奚弘抓住時,孟璐突然從旁邊的林子里竄了出來,一把將奚弘拉到了身后。
宋就笑著拍了拍手,道:“剛才就看見你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現(xiàn)在可算出來了。”
孟璐面沉似水,沒有理睬宋就,她松開拽著奚弘的手,小聲道:“成天盡會給我惹麻煩,我怎么就把你帶在了身邊!”
奚弘有些不好意思,他站直身子,走到孟璐前面,對著蘇酂道:“你是朝廷的人?此話當真?”
“冒充朝廷命官,乃是死罪!”蘇酂朗聲道。
奚弘聽了這話,心中暗自發(fā)笑,但是臉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于是他當即向蘇酂行禮,道:“既然真是御史大人,小人冒犯了,還望大人恕罪。”
蘇酂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無妨,不知者無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到一邊去吧。”
說著,蘇酂轉(zhuǎn)過身去,朝路旁走去,在他身后,宋就瞪了孟璐一眼,也跟了上去。
奚弘剛也要邁步過去,卻被孟璐一把拉住了領子。
“咳咳咳,你想勒死我啊?!鞭珊牒翢o防備,被勒住了脖子,抱怨道。
孟璐趕忙松開手,小聲說:“我們和朝廷的人糾纏不清,下場不會有多好?!?p> 奚弘聽在耳中,卻依舊向前邁步,孟璐于是又上前拉住了他。
“先生,你是聰明人,這點道理不會看不透,你我皆是低賤之人,卷入朝廷與地方之爭,早晚必是棄子,既知如此,又何必去淌這趟渾水呢?你若是邁出了這一步,想要脫身,只怕就難了!”
奚弘抬起頭來望了望天空,他隱約想起來,曾經(jīng)小良玉好像也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就像當初在蠻莫一樣。
“孟姑娘,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你不要擔心。”奚弘轉(zhuǎn)過頭來,笑了笑。
等三人走到一旁,蘇酂才又開口道:“閣下現(xiàn)在可以把孟密的情況全部告訴我了吧,如果孟密真有什么隱情,我一定會盡力查清?!?p> 奚弘于是抱拳道:“草民確實知道些什么,孟密被屠,其中卻有些許疑點,但小人還有另一件事,還望御史大人替草民做主?!?p> “閣下不必如此,如果確有官吏為非作歹,為禍一方,我必定嚴懲不貸!”
奚弘于是將之前他和一眾奴隸如何被遷往孟密,又是如何被騙去打掃城中尸體,最終又是如何被官府屠殺的,都一五一十告訴了蘇酂,最后又道:“大人,你一定要為草民做主,還這百十來條冤魂一個清白?!?p> 一旁的宋就聽了,當即站起身來,大怒道:“還有這種事,好個劉天傣,竟然唆使手下草菅人命,還有沒有王法了!”
蘇酂陰沉著臉,他心中明白,這些奴隸是因為自己要來孟密,劉天傣等人為了隱藏什么,才出此下策。
“閣下所言如果屬實,那劉天傣等人實屬罪大惡極,只是比起這個,孟密被屠之事,更加關鍵,它牽扯到我大明外野的一系列軍政部署,絕對要一查到底,不可疏忽。”蘇酂沉聲道。
奚弘自然知道個中利害,他雖然急于為眾人報仇雪恨,但蘇酂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現(xiàn)在主要要調(diào)查的,是孟密被屠一事。
“閣下是聰明人,劉天傣等人的罪惡絕不止于此,俗話說得好,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在案情沒有完全水落石出之前,我們還不能輕易對劉天傣動手?!碧K酂說完,又道:“所以還請閣下將其余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定會秉公執(zhí)法,絕不徇私?!?p> 奚弘咬了咬牙,他雖然對外野的亂象洞若觀火,并且是外野一系列戰(zhàn)爭的親歷者,還是一系列事件的參與者,但是好多東西,他不能說。
無論是孟密被屠之后他只身救走了罕氏遺孤小良玉,還是他假冒朝廷命官堅守蠻莫擊退莽應里數(shù)萬大軍,這些他都不能說。
“蘇大人,有些事情,因為局勢尚不明朗,草民不敢妄自揣測,說了您也不會相信草民,不過除了這些,草民倒是還有一些情報?!?p> “說來聽聽?!?p> “草民之前在蠻莫時,曾聽城中傳言,蠻莫之所以能被守住,全賴一個叫奚弘的年輕人,當時思順已經(jīng)逃跑,是這個年輕人帶領全城軍民守下蠻莫的?!鞭珊朐囂街f道。
不但宋就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就連蘇酂也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氣。
“閣下所言當真?這種事情,可是要殺頭的?!碧K酂沉聲道。
“草民不敢胡言,大人如果不信,自可親自前往蠻莫民間查訪,到時一問便知。”
“誠如你所言,那個叫奚弘的壯士現(xiàn)在何處?”
奚弘聽了,咬了咬牙,他心中之前雖有一萬個不甘心,但此時早已放下了,他如釋重負的笑了笑,道:“那個叫奚弘的,多半已經(jīng)被思順派人殺死了?!?p> 蘇酂聽后點了點頭,他多半也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思順沒有理由還讓這種人活在世上。
“沒想到外野亂象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不但孟密之事越發(fā)蹊蹺,就連蠻莫也有這樣的隱情。”蘇酂感嘆道,看來這次皇帝陛下真是給他了一個重擔啊。
“御史大人,草民覺得,就蠻莫與孟密的事情,決不能孤立對待。”
“哦?閣下的意思是,孟密被屠與蠻莫被圍,有聯(lián)系?”
“正是,草民在蠻莫之時,曾在思順府中做過工,思順將好幾車玉石運往了阿瓦,而這批玉石,除了孟密能產(chǎn)出,別的地方,絕不能供給!”
蘇酂點了點頭,道:“閣下所言在理,這外野本是蠻荒之地,除了孟密,都非富庶所在,能運幾車玉石,除了孟密,不作他想?!?p> “大人,草民所知,已經(jīng)盡數(shù)傳達,還望大人明察秋毫,早日化解外野亂象,還百姓一個安寧,也能為我的一眾奴隸朋友沉冤昭雪?!鞭珊胝f完,又行了一禮,道:“草民拜別?!?p> 蘇酂見狀,也行了一禮,道:“先生留步,我能遇先生,實在是天助我也,今日所得之情報,勝過之前數(shù)日所得,先生何不留在我身邊,幫我出謀劃策,共商鋤奸大計呢?”
奚弘回過頭來,謝道:“多謝大人抬愛,只是草民有個朋友,她不喜歡和官府來往,在下身份微賤,也難以和二位大人為伍,所以還是不必了吧?!?p> 說完,奚弘轉(zhuǎn)出叢林,回到大路上,但是只見空蕩蕩的大路上,卻空無一人。
奚弘頓時有些著急,他大喊道:“孟姑娘,你在哪里?孟姑娘……”
喊了半天,卻沒有任何人回答他,他有些失落,來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剛要坐下,只見上面留有一張紙條。
奚弘撿起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先生與我,終不是一路之人,此去以后,恐不再相見,望先生保重身體,好自為之。
——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