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剛升起,花氏抱著兒子,身后跟著三娘,去給阿婆請安。
昨日大哥來,未說幾句話,他們就隔開她,到外面吃茶了。三娘哭過后,不知與大哥說了什么,他們與她匆匆道別后,便離開了。
她問三娘:他們何事走的這么急?
三娘面無表情的回:大概是公務上的事情吧!
想到這里,她的臉色不由得難看了幾分,她是懦弱膽小,但她并不傻!
他們明明說了什么事情,為什么要瞞著她?
三娘,小小年紀,便已經(jīng)與她這當娘的離心……讓她如何能不傷心?
她想的太入迷,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邁門檻的時候,腳尖兒被絆了一下,身子往前傾,手中的兒子幾乎脫手扔出去。
“阿娘,小心!”宋三娘一把拽住她的腰帶,由于力量太小,她整個人往后坐,穩(wěn)了一下阿娘要摔倒的勢頭兒。
這一瞬間,也足夠用了。
梁嬤嬤與丁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花想心,梁嬤嬤更是將一只手,穩(wěn)穩(wěn)的護住了六郎的小腦袋。
“抱著孩子,怎么敢如此恍惚?”宋王氏被攙扶著小跑過來,見花氏面上還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更是氣的直跺拐杖。
“大夫人,請將六郎交于我來抱著吧!”付嬤嬤見宋王氏已經(jīng)站穩(wěn),便伸手接過了六郎。
小娃娃黑葡萄一般的眼睛看著她,看著、看著……
“哇?。。 ?p> 一聲嘹亮的哭聲,直沖云霄,驚的樹上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向遠方。
“付嬤嬤,勞煩將弟弟給我吧!”宋三娘抱著沉甸甸的弟弟,左右搖晃,輕聲哄著,他這才漸漸熄了哭聲,一只小手兒拽著她脖子上的長命鎖,死活不撒手。
“六郎倒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誰更靠譜、誰更妥帖?”宋王氏瞪了花氏一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琴棋書畫也不算是上佳……現(xiàn)在連抱孩子,都能走神摔倒……
要不是,有個得利的娘家,誰會要這樣女人來做一家的主母?
花氏臉色一紅,接著一白,嘴唇蠕動了兩下,便低下了頭,頗有怨懟的瞪了三娘一眼……
如果剛才不是三娘叫的太大聲,想來阿婆也不會注意到她的窘境,自然也就不會嫌棄她,用話擠兌她……拽住自己就好了,為什么要喊出來?
她現(xiàn)在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女兒了!
宋三娘準確的接收到阿娘的怨氣,但她并沒有上前安撫,或者低頭認錯。
阿娘的性格與宋城毅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窩里橫,不敢怨恨別人,不敢與人爭鋒,只敢對她心存不滿,面露埋怨。
好在,她要的并不多,只要阿娘健健康康的,怨不怨她、恨不恨,她都不在意!
她只需熬上幾年,自己大了,將弟弟送走……那時候,阿娘即便怨恨她,也不敢對她如何的。
花氏問過安之后,就在飯桌旁侍候,布菜添飯、恭敬良淑。宋王氏看著三娘還在哄六郎,再次不滿的瞪了花氏一眼,“三娘,過來吃飯!”
一點兒當娘的樣子都沒有,什么事兒都得靠著三娘,卻還是個不知恩的。
“是!”三娘將弟弟手中的長命鎖拽了回來,安撫的拍了幾下,他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行禮過后,她坐到了婆婆旁邊,抬手先為婆婆夾了一塊兒小乳餅,才真正開始喝粥吃飯。
別看小小乳白色的一塊兒餅其貌不揚,實則選料精良,制作工序繁瑣,常常要耗上十二個時辰,才能出現(xiàn)在她們的餐桌上。
面要選用飽滿的新麥,曬上三十六個時辰,先用粗石磨去皮打碎,再用最小的石磨,打成最細的粉。
然后用新鮮的牛乳和面,廚子手不能停的和半個時辰,放在陰涼處醒發(fā)。
等面發(fā)至白白胖胖,一按一個坑兒的時候,廚子將面切成段兒,揉成一個個小胖胖,再醒發(fā)半個時辰。
再將面搟成薄薄的小圓餅,把核桃、杏仁、榛子等堅果敲碎,均勻的鋪在餅上,卷起,切段兒。
您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
不不不!
小餅上鍋蒸至八成熟,再入吊爐中烤制,不僅要求火候精準,還要準確的把控時間……
多一分,則硬;少一分,則軟!
聽說,當初宋城毅為了要彰顯孝順,特意將大廚一家都請來,就是為了宋王氏的口腹之欲。在朝野上下,贊譽一片,他甚至還請了說書先生,將這一段兒寫的跌宕起伏,在百姓中,也是撈得滿滿的好評。
宋王氏滿意的點點頭,也給三娘夾了一塊兒,見她嘴里滿滿登登的,不好開口道謝,只有閉著嘴,將嘴角上揚到最大幅度……
看著兩個腮幫子更圓、更鼓,黑豆子一眼的眼睛滿滿的無辜,還帶著幾分討好。
宋王氏扭頭用手帕遮了遮嘴角,才把要沖出口的大笑憋了回去,以前她怎么沒發(fā)現(xiàn),三娘還有這種軟萌逗比的屬性?
“謝謝婆婆!”宋三娘將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后,乖巧的道謝,低下頭,再小心翼翼的抬起一點兒,看著婆婆臉上的笑容,知道自己并沒有惹得她不快。
畢竟,之前都是自己在上綱上線的講規(guī)矩,現(xiàn)下她也是在界限的邊緣小小的試探一下,看看婆婆會不會因為之前,她拿著祖宗家法難為宋城毅,而對自己有所不滿。
如今看起來,婆婆還是頗為喜歡自己,暫時在婆婆這里是安全的。
至于,這個安全期有多久?
大概只有天知道了!
“多吃些……不可挑食……”宋王氏看著粉嫩白胖的三娘,心中喜歡,便頻頻給她夾菜。
見三娘不喜吃肉,從上桌開始,便一筷子也未動過??芍灰撬o夾的,皺著小眉頭,也會吃下去,回頭再給她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她伸手摸了摸三娘的小腦袋,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日后,但凡能讓她輕松些的,她都想給她一些輕松的生活。
可是,她要跟著三房媳婦學掌家,要上學堂……聽說,她還拜宋楠源為師父,要學醫(yī)道……
其實,她開始聽著,還覺得不是很滿意。
堂堂宋府大房嫡女,去拜一個旁支的為師父,學的還是貴族不齒的醫(yī)道。
后來,付嬤嬤說了一句話,她便再沒有說什么……
“六郎生產(chǎn)的時候,吳氏的袖子……被趕出去的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