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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長安左

第二十七章 江豬過河,大雨滂沱

我往長安左 江門蘇老九 3629 2019-07-22 20:19:11

  所謂物極必反,前些時(shí)候一直都是好天氣,更是出了萬里霞光那等波瀾壯闊的盛相。如今白馬鎮(zhèn)上方盡數(shù)為一層層烏云所籠罩,低得嚇人。

  街邊兩個(gè)在此地落足的行商憂心忡忡。

  一個(gè)抬頭看著天色,眼瞅著那幾朵被風(fēng)吹來的烏云,沖著旁邊道:“你來看看,這是什么天色?“

  另一人此時(shí)正在磕著瓜子兒,瓜子皮丟了一地。聽著旁面那人問話之后抬頭看了一眼,“云往東,車馬通;云往南,水漲潭;云往西,披蓑衣;云往北,好曬麥。”

  “哪個(gè)叫你念詩了?我是問你什么天色?”

  另一人翻了一個(gè)白眼,還是回答道:“江豬過河,大雨滂沱。”

  先前問話的那人撇撇嘴,“就直接說是要下雨的天色嘛,整得那么文采做甚?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念過書的嗎?”

  想了想那人又扭過頭來一臉好奇,“對了,你讀過書么?”

  “放你娘的屁,當(dāng)初你跟老子兩個(gè)人在私塾里頭惹得夫子一頓痛罵的事兒你忘了么?”磕瓜子那人破口大罵。

  先前那人便訕訕笑了笑,“這都多少年頭了喲,我哪里還記得?聽你這么一說我才記起來。”

  末了這人又皺著眉頭道:“你說咱們哥倆兒結(jié)伴做行商這么久,也沒掙到多少錢,要不就換一門手藝得了?”

  磕瓜子那人道:“我倒是無所謂,我反正掙了一些家底,回鄉(xiāng)開個(gè)雜貨鋪?zhàn)幼鰝€(gè)小掌柜的也成。”

  “那正好,我家有個(gè)遠(yuǎn)方親戚在衙門里頭做事,我就拿掙的這些錢兩打點(diǎn)打點(diǎn)關(guān)系,也混入那官府之中做一個(gè)官府人員罷了。不說混出頭來,至少溫飽不愁,也能討上一個(gè)媳婦過安穩(wěn)日子?!?p>  “只是這天色不巧,只怕沒多久就要下大雨了,咱們也就只得在這小鎮(zhèn)子里頭住下來?!蓖铝艘豢诠献悠ぃ@人極為郁悶道:“你說這天公是不是吃了閑飯沒事兒禍害咱倆兒?原本咱們一大批貨就要出手,可沒想到竟然下了一場大暴雨,可好,賠了一半。那次咱們聽說北方那邊暴雨連綿,便趕緊拿了一大批的蓑衣雨傘,得,剛到了北方那地兒,他奶奶的出太陽了!真是!”

  “可不是么,這會(huì)兒咱們收心了,你要回家探望媳婦孩子,我也得回家照顧爹娘。到了這半路上了,結(jié)果又遇上這等天色,又得堵上一陣子,還不曉得這雨要下多久!”

  將手中的瓜子往旁面那人面前遞了遞,“聽你這么一說,我還怪想我媳婦的?!?p>  “對了,咱們這一趟出來多久了?”

  “將近有一年了吧,你問這個(gè)做什么?”

  “說不定你回家發(fā)現(xiàn)你媳婦懷胎十月,就要給你添一個(gè)大胖小子了!”

  嗑瓜子那人愣了愣,隨即破口大罵!

  。。。。。。

  站在街邊聽著這兩個(gè)風(fēng)塵仆仆的行商論話,趙長安也跟著抬頭望了一眼天色,確實(shí)是要下雨的天氣。

  趙長安不由想起了小十六。

  小十六這兩天顯得極為怪異,怪極了,真的。

  趙長安還記得那天在白馬山上與他打到了一只狍子那時(shí)候小十六臉上的笑容明媚,可第二天,趙長安就沒見到小十六的人。那時(shí)候趙長安沒放在心上,一直等到次日初二急急忙忙找上了他,說小十六昨晚沒回家,這時(shí)候趙長安才意料到了事情的不尋常。

  緊接著知曉了小十六拿下了劉老漢的懸賞,一個(gè)人帶著三個(gè)不明來歷的外來人去往那白馬山上尋寶。

  這根本就不像是小十六的作風(fēng)。

  趙長安火急火燎地尋到了山上,小十六眉眼之中的冷色叫趙長安覺得陌生。

  可趙長安還只是以為小十六遇到了什么難處,例如需要籌備過冬的糧食,亦或要籌錢買一床新棉被,便隨他去。

  可昨日,小十六卻將那一枚銅錢給了他。

  趙長安不曉得這幾枚銅錢究竟是有什么用處,但總歸是價(jià)值不菲,否則那說書人也不能將其看作至寶,左棠也不會(huì)拿一枚銀色銅錢充作人情。

  更不用說小十六說這枚銅錢算是他的報(bào)酬。

  可小十六辛辛苦苦帶那幾個(gè)外來的煉氣士上山得的這一份報(bào)酬為何要給他呢?

  趙長安想不明白。

  說起來從那次賣了那只狍子,小十六匆匆回了家之后,趙長安就沒再見過小十六笑過。

  雖說見面,也只是寥寥兩次。

  想到了這里,趙長安便在這街上閑逛不下去了,腳步匆匆往小十六的家里走去。

  家里頭仍舊只是初二一人,趙長安喊了一聲。

  初二此時(shí)正在家里忙活,聽到喊話聲之后初二抬起臉來,便笑了,“長安哥啊,你來了啊?”

  趙長安愣了片刻,望著初二的笑容,便將小十六那事兒先壓在了喉嚨底下,順著初二的話題說到:“我來了?難不成你還要找我?”

  初二靦腆笑了笑,“這些天小十六蒙承了長安哥不少照顧,心里過意不去,便想著要請長安哥過來吃一頓飯?!?p>  說著初二指著晾曬在窗臺(tái)上的蘑菇道:“你瞧,這些蘑菇是我刻意從山上摘回來的,新鮮得很?!?p>  趙長安皺著眉頭:“不是說這些天白馬山上武人出沒么?尋常時(shí)候野獸也有不少,你還去那山上摘蘑菇做什么?”

  初二吐了吐舌頭,一臉歉意。

  趙長安無奈一笑,忽而聽見一聲吱吱聲,順著聲音望去,是一只顏色極為鮮艷的松鼠兒,愣了愣,指著那松鼠問道:“這。。。從哪兒來的?”

  “哦,你說這只松鼠??!”初二一招手,那松鼠便竄到了初二的懷里,逗得初二咯咯笑。

  初二拍了拍這松鼠的腦袋,說了一聲別鬧,轉(zhuǎn)頭對趙長安回道:“這只松鼠是我前幾天在白馬山上采蘑菇的時(shí)候遇見了,它正好從樹上掉下來,落在了我的懷里,我就將它帶回了。”

  趙長安更加納悶,“能養(yǎng)活?”

  初二睜大了眼睛,“養(yǎng)不活的么?這松鼠是吃松子兒果仁吧?”

  趙長安望著那松鼠對初二的那股子熱乎勁,微微皺眉,隨后笑道:“是,是吃這些沒錯(cuò)。養(yǎng)肥一些,過年的時(shí)候也能宰了做一頓好菜?!?p>  “長安哥你說什么呢?!”初二略微埋怨。

  松鼠兒不知道趙長安在說些什么,不過卻對趙長安有天生的畏懼,躲在了初二的背后。

  趙長安便沒多說了,只問道:“對了,小十六呢?”

  初二一臉納悶,“我叫十六去找你了,難不成你沒有遇見十六?我還以為。。。”

  趙長安沒吭聲了。

  。。。。。。

  又是那條熟悉的巷子,趙長安緩緩穿過,便望見了在鎮(zhèn)子背后、白馬山前頭的那條小溪邊上望見了小十六的身影。

  小十六仍舊是在那棵老槐樹上,只不過這次是蹲著的。

  趙長安緩緩走過去,走到槐樹底下,抬頭,望見小十六仍舊是望著前方,似乎是沒注意到他的到來,便喊了一聲,“一個(gè)人在這兒做什么呢?”

  聽見聲音,小十六這才轉(zhuǎn)過腦袋來,面色微微一動(dòng),冷聲回道:“你來做什么?”

  這副語氣與趙長安未曾帶他上山的那段時(shí)間別無二致。

  趙長安沒在意,“不是說你姐要你來找我么?怎么一個(gè)人跑到這里來了?難不成是想抓兩條魚來招待我?我可給你說,這時(shí)候這條溪水里邊的魚可是少得可憐?!?p>  小十六不吭聲。

  天上的烏云險(xiǎn)險(xiǎn)要壓垮白馬山了,這時(shí)候,風(fēng)也大了起來。

  “考考你,這種天色是什么天色?”趙長安找了一個(gè)話題。

  小十六抬頭望了一眼,又重新低頭,“下雨?!?p>  “要不就說你沒讀過什么書吧!”趙長安笑道:“這時(shí)候你就要說,江豬過河,大雨滂沱。這顯得多有書卷味道?別人也會(huì)高看你一眼?!?p>  小十六不做聲。

  一滴雨水落在了趙長安的臉上,趙長安抬頭一看,便見更多的雨水從天而降,“奶奶的,還

  真是大大雨滂沱?!?p>  “成了,下雨了,快回去。。。咦你那面的雨怎么下得比我這邊要大?你。。?!?p>  小十六悶哼著不說話,一只手捂著胸口,臉上滿是豆大的熱汗,密密麻麻。

  趙長安著急了,“十六?怎么了?”

  痛喊了一聲,小十六一頭從樹上栽下。

  雨大了。

  。。。。。。

  “我要死了。”小十六說。

  趙長安咬著牙齒罵道:“你在說什么屁話!”

  “是那個(gè)說書人的說的?!毙∈恼Z氣虛弱且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關(guān)的人的生死,可是他嘴角的苦笑卻十分明顯。

  “他?他就是一個(gè)嘴上沒把門的混賬!什么狗屁的都不懂,只會(huì)說書,哪里會(huì)算命?都是胡扯的,你不要相信?!?p>  “我原先也不信,后來發(fā)現(xiàn)我自己只要隨便一動(dòng)胸口就疼之后就相信了。。。。。這幾天越來越疼?!?p>  趙長安背著小十六往鎮(zhèn)上狂奔,“你說什么屁話!無非就是生病了而已!算得了什么?等到了彭老二那里,給你開一副藥,睡上一覺就好了。”

  “真的。不騙你。”小十六腦袋無力垂在趙長安得緊肩膀上,“那個(gè)說書人說我靠近心臟的一條經(jīng)脈被別人打斷了。你還記得你問過我有沒有見過一個(gè)女人么?就是第一次我跟你上山的那時(shí)候?”

  趙長安記起來了。

  “你問我有沒有惹到她,我說沒有,其實(shí)我撒謊了。她問我曉不曉得一些秘寶的消息,我沒理她。后來興許是我抓魚的時(shí)候把水濺到她身上,又興許是她看不慣我,她一巴掌拍在我的胸口上。原先我咳了一口血之后就沒有感覺到疼,我還以為只是一巴掌而已,沒想到原來是這回事?!?p>  小十六的聲音愈加小了,耳邊滿滿都是雨打凡塵之聲。

  趙長安腮幫子咬得繃緊,他感覺自己背上的觸感愈發(fā)火熱,背上濕透了,那不是雨,真的。

  江豬過河,大雨滂沱。

  一個(gè)年輕男子背著一個(gè)孩子,那個(gè)孩子背上背著一把木刀。

  被無邊細(xì)密的雨幕遮住視線的空蕩蕩的大街上就只有這兩個(gè)人。

  一腳踩出了一層漣漪,趙長安在這樣的雨中就感覺自己像一頭發(fā)怒的野豬,在山林里邊無頭無腦地怒吼亂撞。

  小十六沒做聲了,只短促呼吸。

  暴雨嘩嘩啦啦,趙長安瞥見一襲白裙站在街角,手中撐著油紙傘,猶如出塵雪蓮。

  趙長安哀求道:“你多撐一會(huì)兒啊,就只一會(huì)會(huì)。”

  “嗯?!?p>  趙長安跑到那個(gè)女人面前,喊了一聲“喂!”

  那女人轉(zhuǎn)過臉來,沒有看清小十六的臉,只是看清了趙長安。

  趙長安道:“長得很不錯(cuò)嘛!小妞!”

  那女子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怒氣。

  趙長安又笑著說:“你給你換個(gè)東西你要不要?”

  “什么東西?”女人的話語清冷,冷的就像這樣的大雨中刮過來的風(fēng)。

  “我送你一把刀,換你一條命?!?p>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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