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好事將近
寧國府好事將近,不僅僅是東邊張彩掛燈,置辦物什,忙的不可開交。就連榮國府上的大小媳婦小姐都領(lǐng)著婆子丫鬟們在寧國府幫忙張羅婚禮的大小事宜,停不下手。
尤夫人這幾日著實是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安穩(wěn),雖然早早就定下了日子,但賈家這樣的人家,婚禮這種喜事,自然是要辦的體體面面,才能不被別人小瞧了。再有是自己兒子娶親,她自然要辦的好了,是以事無巨細(xì),處處親為。
只她一人,雖然有府上的值得信賴的婆子幫手,但哪里又忙的過來。所幸有榮府那邊的老太太開口,打發(fā)了那些妯娌小姑子們來幫忙,她才能喘上一口氣。
李紈畢竟是讀過書的,婚宴上的條條例例都理的清清楚楚,大小事務(wù)都幫著尤夫人羅列了出來。正領(lǐng)著一眾丫鬟在耳房里給管事的吩咐,管事們有的負(fù)責(zé)跟著去采買,有的則負(fù)責(zé)帶著小廝在府里忙碌。
尤夫人到底心里放心不下,才剛從外面來,沒歇一刻,又往耳房去了。
李紈還在為到底該怎么布置接待客人的大廳而發(fā)愁,王熙鳳則是領(lǐng)著平兒指揮那些丫鬟們搬椅子挪梯子,又是給婚房正門掛大紅燈籠,又是給窗戶貼花樣剪紙窗花。王熙鳳已經(jīng)是額頭見汗,呼吸微喘。平兒則是不放心丫鬟掛那婚房的燈籠,左右是覺著有些歪了,又有不對稱。自己爬上去挪移調(diào)整,已經(jīng)是香汗?jié)窳税l(fā)襟,身上貼身的小衣汗在了身上。
探春是最為辛苦的,只那婚宴叢綠堂里的桌椅陳設(shè),桌子怎么擺放,喜堂怎么安置;又有婚宴所需雞鴨魚羊多少對,玉碗銀筷多少副;每桌上菜式怎么安排才妥帖。全都是探春陪著尤夫人一一置辦下的,倒叫尤夫人對探春最為感激。
迎春則是領(lǐng)著丫鬟們在做那洞房里用的大紅被褥,枕頭面兒。她到底是個內(nèi)向木訥的性子,不會說話,但心意都在這針線辛苦里了。
就連黛玉,都和紫鵑打了幾根綹子送了來,傳話說給蓉哥兒用來穿個珠兒。
賈珍還在書房里與他平日養(yǎng)著的清客商討著要給哪些王公之家送上一封請柬。正所謂物理類聚,人以群分。他老子賈敬成日里只顧修仙問道,什么都不過問,偌大的寧國府,竟叫那賈珍翻了天。賈珍平日里肆意享樂,自然他養(yǎng)著的清客都是些身無長物,專擅阿諛奉承的貨色。這一點上,政老爹倒顯得格外清雅。賈政喜好詩詞書畫,跟隨其身后的雖然多是些童生,但到底是身有所長,或是詩詞不俗,或是工于書畫。
荒唐之人自然有荒唐之事,但好歹此時那些草包之徒還是抵上了一回用,商議著給那些賈家同一派系的王公貴族送上請柬,還不至于把請柬送錯了人。
尤夫人進(jìn)了耳房,就自然而然掛上了一副親近笑容。心里既感激李紈王熙鳳還有探春的伸出援手,又夸贊賈母手段了不得,深不可測。其手下的榮府里妯娌小姐親近友愛,互幫互助。調(diào)教出來的媳婦小姐又多有能為,這三位媳婦小姐皆是出自賈母的手,不僅樣貌出眾,言行處事各有各的好。
李紈見尤夫人來,笑著喚道:“大嫂子?!庇忠驗橛仁掀鋵嵅⒉蛔R字,將那條款清列一一說于尤夫人聽,所消耗銀錢,毫厘分明。
尤夫人笑著拉著李紈的手,夸贊道:“只多虧了妹妹還有鳳妹妹、三姑娘,叫我一人如何能理的清楚。哪家能找出像妹妹這么好的媳婦,真真是我們家的福分?!?p> 李紈自然謙虛,笑道:“我哪里能幫的上什么忙,只不過幫姐姐多少做點小事,倒是鳳丫頭和三姑娘頗為盡心,出力最多,姐姐要多謝謝她們才是?!?p> 尤夫人感嘆道:“是了,再沒見過像她們那樣有能為的人了?!?p> 屋外有兩人進(jìn)門,后面跟著幾個婆子服侍,正是邢夫人王夫人兩位太太來了。
尤夫人李紈忙上去迎接,福身問候:“大太太安,二太太安?!?p> 王夫人邢夫人受了兩人一禮,又被請到座上,打發(fā)了丫鬟去奉茶來。
王夫人到底是大家小姐出身,一言一行自有一股太太的氣派?!斑@些日子倒是辛苦了你了,珍哥兒也是,也不搭手給你幫忙?!?p> 尤夫人心里有怨,又不敢多講,委委屈屈地抱怨道:“他整日自顧著高樂,哪里肯幫忙,自己兒子娶媳婦,這會兒還在喝酒快活呢,哪里有一絲的上心。”又見王夫人面色有恙,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忙擠出一抹感激的笑意,奉承道:“還是兩位夫人心善,叫了三位妹妹來給我?guī)兔?。我是個沒能為的,沒有三位妹妹的搭手,我真心不曉得該怎么是好。也不知道兩位太太是怎樣的巧手,只把三位妹妹教的這般好。”
李紈是王夫人大兒子賈珠的媳婦,自然是王夫人調(diào)教的;那尤氏卻一句話把兩個太太都夸了進(jìn)去。只因為王熙鳳雖然是跟著賈璉被接到二房養(yǎng)著,既可以夸王夫人有能為,也可以掛在邢夫人那頭夸上一番。事實上,那王熙鳳和王夫人是姨侄倆,跟邢夫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王夫人臉上這才舒緩了幾分,又掛上了若有若無的笑意。邢夫人笑道:“她們不是你的妯娌,也是你的妹妹。這么大的事情,你一個人怎么忙得過來,自然是要來幫幫你的?!?p> 尤夫人笑著回道:“如此,也要多謝謝兩位夫人的慈悲心腸。以后自然要叫我那媳婦日夜給兩位太太磕頭侍奉,好叫她知曉,她的婚事,都是兩位太太費心操辦的?!?p> 王夫人邢夫人只坐了半刻就離去了,她們自然不會真的來給尤夫人幫忙,一來尤夫人是晚輩,還沒資格請動兩位;二來兩位夫人都受用了好多年了,哪里又是做事的人。
探春王熙鳳那邊安排了丫鬟做事,又來李紈這里商量些人手上的事情。事情多,其實丫鬟小廝真有些不夠用。
探春來的早些,恰好又碰上了尤夫人,那尤夫人最為感謝的當(dāng)屬李紈、王熙鳳、探春這三人了,王夫人邢夫人雖然也常常到東邊來問,但她們到底只是來問問,才不會多坐一會呢。真正忙得停不開手的,還是要這兩個榮府的媳婦并上探春這個三小姐了。
“三妹妹,快別這么累了,那憨貨哪里有資格受你這么給他勞的,趕緊歇歇吧,好歹喝口茶,順順氣先?!碧酱簩τ确蛉说母屑るm然有些個不自然,但好歹是個大氣的,也就坐下喝了口茶。
尤夫人笑道:“我家蓉哥兒是個憨的,也不曉得哪里來的福分,有他這么個好姨來幫他打點。只等到妹妹也出閣的時候,賞我家蓉哥兒一個好臉,叫蓉哥兒給他親姨抬那八抬的轎子?!?p> 探春喝了口茶,聞言嗆了兩口,好容易緩了過來,才紅著臉道:“大嫂嫂盡會渾說?!?p> 尤夫人心里也稀罕這個妹妹,只當(dāng)她年歲尚幼臉皮薄,又夸贊幾句就告辭離去,自顧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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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東院,小鵲心里頗有幾分不順,任誰每天去領(lǐng)飯時候,都被人譏諷罵上幾句,估計都順不過氣來。只是小鵲是個溫軟的性子,從來都不抱怨,心里還暗暗佩服三爺有先見之明,早早就同趙國基商量了飯菜的事情。倒是小吉祥知道了這回事,孩子氣的罵上幾句。
賈環(huán)窩在自己的小屋子細(xì)細(xì)地梳理著自己所學(xué),白色的儒袍披在身上,依舊是一副安靜的書生模樣。這樣的一屋一人,任誰來看都會心里愜意。他這些日子,依舊是在書本里苦熬。雖然依舊是和以往一樣的讀,但賈環(huán)隱隱覺得自己讀書愈發(fā)地讀出味道來了,想來是讀上了路子的緣故,以往總有疲倦睡眠不足之感,如今確實越讀越精神,有唇齒生漿之鮮香。
自賈環(huán)那次罵了王熙鳳,趙姨娘的小院子已經(jīng)七八日沒能領(lǐng)到能吃的飯菜了。趙姨娘早就撂了蹶子,成天的在府里面散布著王熙鳳的壞話,本還打算去王夫人那里上眼藥,卻被賈環(huán)攔下來了。
尋常事情去王夫人那里上眼藥,王夫人礙于顏面還會過問一下,這種事情王夫人會搭理你趙姨娘?到底王熙鳳才是她的得力的助手,正經(jīng)論還能把王熙鳳叫來罵上一頓不成。
不過事情自然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這件事已經(jīng)在榮國府里發(fā)酵了開來,賈環(huán)在默默地等候著時機(jī)。
趙姨娘還猶不解氣地繡著鴛鴦,這是給東邊蓉哥兒媳婦繡的,多少算一份心意。如果不是賈環(huán)攔著,她早給賈政吹耳邊風(fēng)了,只是覺得賈環(huán)說的有道理,兩邊府上都在忙著蓉哥兒娶親這么一回事,不是生事的時機(jī),才老老實實地在家里做針線。
整個寧國府里,不論是陳設(shè)布置,還是小丫鬟們的歡笑奔走,都彌漫著一種喜慶。
寧府,好事將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