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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戲

狗皮膏藥(第五十四)

宮墻戲 湯娘子 2501 2023-01-18 23:59:18

  春時晴日多,宮人們起早掃雪刮霜,等著日頭上來了陽光鋪在暖閣外的青石路上,空氣里竟有種雨后清爽的味道。孟逸歌裹著豹氅站在門前看了又看,廊下的幾株梨樹還沒到開花的季節(jié),不過經(jīng)歷了幾場鵝毛飄雪,梨樹枝葉上的雪點片片真像梨花開的時候,風起紛揚,只欠花香。

  皇帝從身后走來抱住她,微微低頭將下巴抵在她左肩上,道:“看什么?”

  孟逸歌歪了歪腦袋,貼著他的臉頰鬢發(fā),講:“再有三兩個月梨花就開了。”

  京北春雪短,四月前后就是梨花開時。

  她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樹密花稠一片生機盎然,看著心里敞亮。等晴日踩風,花落枝頭時,旎裙沾香更是歡喜。

  皇帝微抬下巴在她臉頰與耳垂中間親了親,道:“垂花閣里種了幾株花盆樹,雖然沒有院子里的梨樹長得好,但能先開幾朵讓你看看?!?p>  “好事多磨?!泵弦莞钃u搖頭,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耳鬢廝磨,她心安滿足也不強求其他,道:“多等一些日子,看得更盡興?!?p>  皇帝環(huán)抱著她,雙臂四手糾纏在一塊那般恩愛。自己的手揉著她的掌心手背,柔聲道:“好,都依你?!?p>  “你還要膩多久啊~”孟逸歌晃晃身體,兩個人抱在一起他也不自覺跟著晃動兩下。孟逸歌沒有掙脫懷抱,語氣溫婉柔和地哄著他。

  “不膩。”他講:“永遠不會膩?!?p>  他喜歡這樣懷里真真切切有個人的滋味,不是夢里虛無一場的幻境。抱著才能滿足,才能安心,才能清醒明白地意識到她就在懷中。

  “好~”孟逸歌語氣慵懶,從自己站著,再到慢慢松了力氣靠在他身上,呢喃著:“不膩,不膩,永遠不膩?!?p>  歲月靜好,夫妻伉儷,底下人看著低下眼眸不敢直視。

  景蘭含笑上前來,走到三步之距,微微前躬上身,稟:“主子,祁老太太送了拜書進宮。壽康宮傳話說,是祁大姑娘。”

  “祁大姑娘?”孟逸歌聲音慵懶,半頷眼眸在皇帝懷里窩暖,問:“有什么事嗎?”

  自己困乏偷懶不愛見客的,上回去壽康宮只是請?zhí)髱兔φ普蒲郏催^之后也沒什么再見的必要,免得嚇著祁老太太,連累看人家憂思過度。

  皇帝松開懷抱,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往里走。

  晚晴服侍在側,眼疾手快地把那厚重的擋風簾蓋下,擋風簾貼合門框縫隙,暖閣里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皇帝抱著孟逸歌落坐貴妃榻上,給她解了豹氅,拿絨毯蓋在腰腹下身,再將人擁進他懷里。孟逸歌伸手去接如畫遞上的暖手爐,捂了捂,示意景蘭繼續(xù)講。

  景蘭道:“祁大姑娘記著主子上回的見面禮,一直想回禮的。不過她沒法進宮,祁老太太就以自己的名義拜求太后?!?p>  “回禮啊…”孟逸歌想起來只笑笑,并不在意。她抓著皇帝環(huán)在腰腹上的手捂在手爐上,四只手有些擠了,不過他的掌心是暖的也無所謂捂不捂,聽她說:“太后上回還讓她們多進宮來陪我呢?!?p>  太后是好意,怕她一個人悶悶不樂。孟逸歌自己不覺得,皇帝每天溫存相擁,景蘭又是寸步不離,暖閣里的近身宮女也都是有意思的,她不覺得悶,只要不見后宮那些貴人們,心情自然好。

  皇帝點點頭,十分隨意地講了一句:“開朝以后吧?!?p>  “嗯?!泵弦莞锜o所謂日子,淡淡問:“為什么等開朝呢?”

  他要是不準就不準,要準了就準。見不見的也沒什么所謂,只是問一句有什么說法么?

  今天是正月十一,離正月十六開朝復印還好幾天呢,既然送來拜宮貼,要是準了,按理說明天就能進宮來,怎么要等到正月十六呢。

  皇帝心情不錯,笑道:“你猜啊,猜猜看?!?p>  孟逸歌認真想了想,分析起來:“是因為不便見官眷嗎?開朝后,你就要忙起來了,正好不在?!?p>  “不對?!泵弦莞栌謸u頭:“她們是官眷,進宮見我,那也一定是去壽康宮,不礙著宮規(guī)。”

  “你啊?!被实壅Z氣無奈又帶些笑意,講:“你這不都說了嗎。”

  孟逸歌扭過身子來看他,還是不明白。

  “不礙宮規(guī),礙事。”皇帝低頭,兩個人鼻尖相觸,她的鼻子有些涼,于是就親了親她的鼻尖,一切這樣自然而然:“開朝前,我會陪著你?!?p>  合著別人來見她,還得咱們陛下不得空的時候,免得占用了皇帝陛下親香的時間。

  孟逸歌笑起來,揪著他披在身后的半扎發(fā)束,舉了一個不文雅的例子,笑道:“狗皮膏藥?!?p>  皇帝不生氣反而點點頭:“你也別想撕掉?!蹦抗舛ǘǖ赝?,毫不客氣地承認。

  “好?!泵弦莞枭焓謹n住他的脖子,貼在他頸窩處,講:“我是狗皮,撕不掉。”

  皇帝握住她后頸,兩人又笑起來。日子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幸福著就好,她十分滿足。有了宋允和,又有太后,她本不必像其他人一樣如履薄冰,人生苦短只管盡興就好。

  難得隨心,這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自在。

  記得上回,孟逸歌在太后的壽康宮里見了祁家兩位嫡小姐時送了見面禮,兩小瓶花油。祁家大姑娘記著要回禮,只是把握不準回禮的輕重,普通往來倒不怕,但這是宮里出來的物件,看著孟逸歌在太后身邊的地位,說是恩賞也不為過。祁大姑娘恐怕不妥回去后告訴了祖母,祁老太太原本就摸不清太后拐彎想見兩個孫女是個什么意思,又聽大姑娘說了孟逸歌贈禮的事,后兩個晚上都沒睡好,輾轉反側時想到了所有結果,甚至有那么一刻老太太險些以為太后想把兩個孩子接進宮,后來又覺得是庸人自擾了。

  總有人日子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每走一步都要仔細算定,說不得就是家族百年朝夕。

  宮外人沒見過孟逸歌,只是聽人有過一兩回的議論,那還是孟逸歌初入宮的時候。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議論皇九子送美人進宮博得君心的事,至于孟逸歌是何人物倒沒怎么聽說,幾乎沒有人把她當回事。

  后來時日長久,沒見陛下有別的安排,又想著畢竟皇九子沒有母家支持,即便孟逸歌得寵又能如何呢。

  祁家是一等武威帥府,兵權在握,本就是眾人垂涎的香餑餑,用不著去討好一個還沒有封位的皇妃,這時候最要緊的是守好祁家,不至于行差踏錯,不連累族親子嗣就是最好的。

  孟逸歌不知道祁家這封拜宮貼是祁老太太輾轉難眠才下定的,不知道如今祁家兩個姑娘云英未嫁的事在老太太心里是何等艱難。那邊太簇不松口,宮里太后又過問,兩個姑娘還稀里糊涂收了禮,這老太太想得頭發(fā)都多白了一層。最后還是聽了祁二姑娘說起孟逸歌的好,又聽祈帥說了兩句“母親不必憂思”,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祖孫合計了回禮單子,等到今天才送拜宮貼。

  原本孟逸歌是想應下“開朝后”的,忽然想起太簇的生辰是正月十四,過了元宵十五,十六開朝時就要隨軍去漠北接防了。

  這是自己回京來的第一年,這么多年沒管過太簇,她心里一直是想彌補一二的。

  道:“回話,讓祁家姐妹正月十四進宮,太簇同行?!?p>  皇帝沒有出言反駁,孟逸歌也沒有回頭去看他的神情,只是同景蘭講。景蘭躬身頷首退了兩步轉身吩咐如畫去辦。

  孟逸歌道:“正月十四是太簇生辰,往年他都是怎么過的?”

  “不知道?!被实壅Z氣破硬,孟逸歌蹙眉扭頭去看他,他這才放軟了聲音,道:“他如今是太簇,不是衛(wèi)律,生辰什么的早就改了。”

  是啊,他改了身份隱姓埋名,自然事事謹慎不能留下細枝末節(jié)讓有心人察覺出來。這也是為什么他多年來屢立戰(zhàn)功又得人心,但始終未得高升的原因。

  孟逸歌點點頭,覺著這樣也對,這輩子保個功名富貴就好,太惹眼了恐怕要生事端。想到他這么多年或許沒過過一次生辰,心里愧疚更甚。

  難怪他如今長大了長成這一副冷心冷情的性格,這么多年不知怎么熬過來的。今年匆匆忙忙,看來也不能替他好好過個生辰了。

  “你呢?”孟逸歌忽然問,語氣有些酸溜溜:“天子壽盛,何等風光?”

  皇帝好像就喜歡她酸溜溜的話,每每她這樣陰陽怪氣、意有所指地旁敲側擊,他心里就有種說不出的暢快。于是笑道:“百官進獻、與民同樂、歌舞升平、大宴三日?!?p>  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孟逸歌不說話了,低頭看著衣裙前襟帶的繡金藤蔓花紋。

  雖然沒見她躲開懷抱,但皇帝擁著她,自察得兩人中間隔開了些距離。他低頭看了一會兒這氣鼓鼓的臉頰,笑起來,抱緊了她,心情頗佳地搖搖晃晃地哄著:“我的傻姁兒。”

  “不辦歌舞宮宴,只給太后請安,磕頭,領一碗長壽面就走?!?p>  她哪里知道,登基的頭三五年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辦壽辰。后來,他心里有怨氣未減,不愿見太后,看著歌舞也心煩氣躁,禮部提了幾回都被他駁了,最后那些人也一句不敢說。這事傳到民間,還博了幾分賢名,說是皇帝陛下勞心國事也體恤民情,不愿為壽辰鋪張浪費,引發(fā)多地效仿,少有人鋪張過壽。

  太后的壽辰他倒是讓禮部按著規(guī)矩辦,沒有小氣克扣也不曾過度鋪張,一切按著規(guī)矩儀程來,說是孝心但看著總是不親近。

  皇帝又說道:“你怎么不問我,你過生…”

  她在隴蘇,有人慶生嗎?皇帝忽然想到,話音一頓。

  孟逸歌答:“你記著就好。”

  她知道的,太后說過。

  每年衛(wèi)姁生辰日,皇帝會在太廟跪一夜,不知是認錯還是請罪,他不饒了旁人自也不會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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