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飯是自由的,可以隨意,亦能講究,去高端點的粵菜館最常見的是白蛋白瑤柱炒飯,雞蛋只取蛋清,加黃酒泡飯成絲的干貝,配上長粒狀的絲苗米,干身爽口,咸鮮異常,然而我最愛吃的,依舊是蛋炒飯。
蛋炒飯一般要取隔夜米,因為那樣的米含水少,炒起來容易顆粒分明,有嚼頭,小學(xué)時晚上不知道吃什么好時,母親便會做蛋炒飯。用中午剩下的米飯,加一個雞蛋,切一根雙匯火腿,淋入醬油,出鍋前灑落蔥花,便是一大碗香味撲鼻的炒飯。我總喜歡坐在陽臺的護欄上,看著馬路上來往的車輛,慢悠悠吃上半個小時,那是屬于童年的快樂,這份樂趣一直持續(xù)到某天,陽臺的護欄不方便承受我的體積為止。
但母親做的炒飯,絕對不是最好吃的,從我小學(xué)三年級,開始獨自出外轉(zhuǎn)悠,馬路上有很多賣快餐的攤子,賣的是泡沫飯盒裝的米飯配菜,最貴一份也才五元。我吵著要吃飯盒,母親就買來一個,里面的東西很不討人喜歡,和咸菜一起炒的花肉,黃色的卷心菜,還有一點豆芽之類的,實在難吃。自此我便對快餐盒飯敬而遠(yuǎn)之,但快餐的炒飯,卻是別有風(fēng)味。當(dāng)時在潮州新洋路一帶,有一家砂鍋炒飯,用的是小砂鍋先把飯炒熟,之后豐儉由人,起步5元,封頂15,我點過15元一份的,用的泰國香米,配兩個咸鴨蛋,只取蛋黃,再加香芋丁、松仁、蔥花、香菇、臘腸碎,甚是豪華。
而后不知到了幾年級,我在電影臺看了周星馳的食神,里面出現(xiàn)了一份皇帝炒飯,吹得驚天動地,什么米要放在基圍蝦里蒸熟,整只鮑魚榨汁代替醬油,還要加入極品‘官燕’陰陽調(diào)和,但作為一個沒吃過鮑參翅肚的小孩子,覺得片中還是最后出現(xiàn)的叉燒飯好吃,而叉燒飯作為故事最后的壓軸菜品,食神像傳遞的大約就是在外無論吃多少天花亂墜的東西,可能都比不上一份用感情做的家常小菜吧。所以,獨居在外的我,不時會在家做蛋炒飯,吃下去,就好像回到孩提時期,看見在母親忙碌的身影。
至于那碟浮夸的皇帝炒飯,到是在幾年前被一位老師傅提起過。
“你知不知啊,香港有四大食神,原本他們寫信給我,要我出任第五食神的,但我婉拒了?!贝髦坨R的老廚師,向我吹噓道。
我在他的店里點的是鰻魚炒飯,黏糊糊的,連顆粒分明都做不到。
“我覺得飯?zhí)珴窳?。?p> “你不懂,日式炒飯是這樣的啦。”老師傅數(shù)落道,我只能埋頭苦吃,吃完了,他說下次可以試試餃子,當(dāng)年他在橫濱開店,一粒餃子可以賣到15人民幣,現(xiàn)在一份15元,我有口福了。
我尷尬笑著,離開了他的店。倒是好奇是否真有四大食神,出乎意料,在不靠譜的百度百科上發(fā)現(xiàn)了一則信息:1997年香港回歸,香港有線電視臺、東方日報、星島晚報和多間日報舉辦香港飲食名廚,選出四大名廚戴龍、楊貫一、陳東、許沛榮。里面我只認(rèn)得楊貫一,他的阿一鮑魚很有名,至于戴龍,我都見過,他本人在食神里客串,做皇帝炒飯的就是他。
不過也就多記住一個廚師,只是近日賭王過世的新聞的相關(guān)鏈接里,有一則寫著:賭王生前最愛吃的炒飯,一份5000大洋,出自食神戴龍之手。
我好奇去看了那份炒飯,它是工整的一個類似被削掉一半的金字塔的外形,那些米擠壓在一起,看著沒多少食欲,然而軟文說食神這份炒飯盛行了三十年,現(xiàn)在不用去香港,在內(nèi)地都吃得到,然后順藤摸瓜,便有各種食神在內(nèi)地走穴的新聞鏈接。抖音上都可以看見這位先生,脖子上戴著很重的食神獎牌,笑盈盈地炒著飯。
我想那塊牌看著很重,戴著炒菜難道不嫌累嗎?或許因為他是神,這點重量不算什么,何況那是5000元的飯,比橫濱15元一粒的餃子更加金貴。三十年前蛋炒飯,三十年后還可以繼續(xù)炒冷飯,這就是食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