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離死別
“老婆子,快來看,這里有個娃娃?!币粋€老漢憐惜里略帶欣喜的喊道,他年過半百,頭發(fā)花白,因腳疾杵著拐杖,穿著藏藍(lán)色粗布衣衫,全身上下大大小小有四五個補(bǔ)丁,卻通身干凈整潔。
“哪里來的娃娃,怎么沒聽見哭聲,該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錯了吧!”婦人四十歲上下,著一身粗布碎花青衣,裹著青色頭巾,頭上簪著桃木雕花簪子,雖不是什么名貴的質(zhì)地,一朵牡丹卻雕得惟妙惟肖,她將信將疑的向老漢走過去。
走近了看,確有一個女娃娃躺在雪地里,不哭也不鬧,還時不時沖著她笑,眉間一朵紅梅胎記格外醒目。
“老頭子,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驚喜,一直想要個娃娃,想著想著就來了?!眿D人看女娃的眼神溫柔極了,說著脫下外衫,抱起孩子,給她裹上。
“誰說不是,來,我抱抱?!?p> “你腿腳不靈便,雪天路滑,別給摔著,還是我抱著吧。”
一路上老漢總是湊上前去看,臉都貼到了孩子身上。
“你看著歡喜,可別擋了我的路啊,我都看不見了?!?p> “好!好!好!”婦人一頓訓(xùn)斥,老漢才抑制住自己,跟在后面,但嘴里也沒有一刻閑著。
“老婆子,給娃娃起個什么名字好呢?雪兒?紅梅?白雪?……”
“都不好,不如叫真真吧,上天給我們真真切切的驚喜?!?p> “好名字,真真,涂真真!”老漢高興的差點(diǎn)忘了自己有腿疾,還杵著拐杖,雙手一拍,拐杖掉到了地上,惹得婦人哭笑不得,雪地里一對老夫婦,抱著孩子,笑的樸實(shí)而又純真。
轉(zhuǎn)眼,十六年過去了。木屋前,一個裹著蘭色頭巾,穿著素色粗布衣衫的少女,蹲在湖邊傻傻的看著自己的倒影,兩灣似蹙非蹙籠煙眉,一對似喜非喜含情目,鵝蛋臉盤,膚如凝脂,彈指可破,眉間紅梅印記越來越艷麗,清秀間不時透出一份妖嬈之氣。
“真真,真真……你在傻看什么?”
“阿娘,你看水里的倒影美不美?”
“美,十里八鄉(xiāng)我家真真最美了?!?p> “那為什么大家都說我是狐媚子,是妖孽?!?p> “不,真真不是,不要聽那些人胡說?!闭f著,婦人拉著真真的手,溫柔而心疼的撫摸著。
看著婦人心疼的樣子,真真這才回過神來,傻笑著,說:“阿娘,我是你的寶貝女兒,你那么美才能生出我這沒美的美人,不是嗎?哈哈哈哈!”
說著,進(jìn)屋端起一盆臟衣服來洗,說來也奇怪,自從真真來了以后,涂老漢家門前的湖水就從未結(jié)過冰,就算是冬天也有溫溫的感覺。
涂老漢平時做點(diǎn)木工活,遇上趕集日就會拿到附近的鎮(zhèn)上賣,每年到了撿到真真那天,就會給真真帶回一件生辰禮物,每一件真真都會小心的藏入木匣子,就當(dāng)做給自己攢的嫁妝。過了今天,真真就將集到十七件禮物了,真真期待著這次是一面銅鏡。
每次涂老漢去趕集,不論簪子賣沒賣完,都會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家,不會讓老婆孩子等得著急??墒墙裉?,已經(jīng)月上柳梢了,涂老漢還沒回來。婦人椅著門,焦急的等著。真真故作鎮(zhèn)定:“啊娘,我再把飯菜拿去熱一下,說不定一會啊爹就回來了。”
“去吧!”
真真正要轉(zhuǎn)身,看到竹籬外火光搖曳,人聲嘈雜,黑壓壓一群衛(wèi)兵壓著涂老漢向木屋靠近,涂老漢雙手被綁著,頭發(fā)凌亂,嘴角胸前都是血。
“阿爹,這是怎么了?你們是誰,放開我阿爹?!闭嬲嫒酉率掷锏谋P子,向涂老漢撲過去,雙手錯亂的解著綁在他手上的繩子。
婦人看到這樣的景狀,早已失了魂魄,癱坐在地上。
“阿娘……阿爹……”
“真真,別管我們,你快走,快走……”涂老漢用盡力氣,把真真撞開。
“不,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真真哭喊著,爬過去,依舊去解老漢手上的繩子,可是怎么解也解不開。
這時,從后面的馬車上走下一個人,約五十歲上下,頭戴九龍金冠,身著錦緞儒裳,外面披著朱紅色裘皮披風(fēng),腰間的白龍玉佩被火光照的晃眼。
“王爺?!笔勘鴤冄杆僮尦鲆粭l道,并恭敬的行禮。
“王爺?”真真不解,為什么阿爹會得罪了王爺。此時,一記耳光已落在了真真臉頰上,頓時生生映出五個血紅指印。
“王爺也是你能直視的嗎?”
“不看著他,我怎么問清楚?!闭嬲婢髲?qiáng)的抬起頭。
“好一個倔強(qiáng)的女子,好一個美人胚子,我喜歡,不過可惜了……”
“你是誰,我們犯了什么罪,你要如此?”真真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充滿憤恨。
“你個賤民,你這是以下犯上。”又一記耳光打了下去。
真真依舊倔強(qiáng)的注視著他,也許是許久沒有看到這樣犀利的眼神,也許是覺得此女只要悉心教導(dǎo),假以時日定能為自己所用,目光便多了絲絲親和,他呵退手下,走到真真跟前蹲了下去。
“我是南境王穆天赫,今日,只要你跟我走,日后乖乖聽話,我保證你的父母沒事,而且能晚年衣食無憂。怎么樣?”
“不,真真,別聽他的,不要聽他的?!蓖坷蠞h言語虛弱而焦急。
“你這死老頭。”一個侍衛(wèi)一腳狠狠踹在涂老漢肩膀上,涂老漢又吐了一口鮮血。
真真見狀,自知只有跟他們走,才能救父母。
“好,我答應(yīng)你。不過我有三個條件:第一,我要拜別父母,你們?nèi)纪说皆和馊?;第二,我要收拾行李,帶上自己的嫁妝;第三,不許傷害我的父母,哪怕是一根頭發(fā)?!?p> “好,爽快,我答應(yīng)你。不過……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王爺?shù)能囻R和護(hù)衛(wèi)都退了出去,但卻把院子圍得水泄不通。真真扶起涂老漢、涂大娘,進(jìn)屋坐下,順手倒好兩杯茶水,端到涂老漢、涂大娘跟前,接著撲通一聲跪下。
“女兒不孝,不能再侍奉膝下,女兒走后阿爹阿娘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彼此,有機(jī)會女兒會回來看你們的。”
涂老漢、涂大娘都跪坐在地上,三人抱頭痛哭。
“都是我們沒用,要是你生在好人家,就不會遭此一劫了?!蓖坷蠞h深深自責(zé)。
“不,阿爹阿娘不要難過,女兒此一去也不見得是去受苦的,怎么也是去王府,那是要去過王妃一樣的生活呢。”真真勉強(qiáng)擠出笑容,安慰著。
“快點(diǎn),磨蹭好沒有?!蓖饷?zhèn)鱽硪宦暵暣叽佟?p> “女兒真的要走了,女兒會把阿爹這些年給我的生辰禮物都帶走,這就是我的嫁妝了?!闭嬲姹鹉举|(zhì)素色匣子,起身離開,再回頭,兩位老人哭得跟淚人似的,于是她沒有忍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