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得文看了洛可欣一眼,見她今天穿著一淡青色繡著秋菊的云煙衫,逶迤拖地百色古紋雙蝶云形千水裙穿,她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tài)悠閑、美目流盼,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zhì)當,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麗。
他點點頭,羞愧的說道:“我娘………”
“大哥難得回府,今早聽春暖說府里花池里的蓮花開了,不如大哥陪我去看看可好?”洛可欣打斷了他,笑盈盈的說著,眼中神采剔透讓人不忍拒絕。
洛府身為洛陽一富,又在太太老爺一輩起開始定居在此,修建的府邸自然是寬敞無比,假山花池無所不有,就是同京城大戶人家的府邸想必,也絲毫不遜色。
洛得文帶著他的小斯,洛可欣帶著夏涼四人望荷花池出發(fā)。
許是天空作美,出慈安院是陽光還甚是毒辣,可這會兒卻是烏云遮日。
四人來到荷花池,陣陣涼風迎面襲來。池中的荷花迎風擺立,池面上看不到波蕩的漣漪,全是連成片的荷葉。未開放的菡萏上,偶有幾只蜻蜓立在上面。
洛可欣和洛得文坐在涼亭里,丫鬟們很快就將茶和點心端上來。
洛得文在書院里,也常和同窗好友去湘湖畔賞蓮,那兒的蓮花,有紅、粉紅、白、紫等色,或有彩紋、鑲邊,府中花池里雖也有紅粉白紫等色,但規(guī)模畢竟不似湘湖畔,一眼望不到邊壯闊無比。
這荷花池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往年畫蓮時,他便是經(jīng)常來此取景觀摩的,要不是這個妹妹突然開口相邀,他怕早回了書房取了孤本回書院了。
洛可欣探出身子伸手摘了一朵開得正艷的蓮花,聞了聞,一股清新的花味沁人心脾。
“這花開的真是好看呢?!闭f著她遠眺,似是有感而發(fā)的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大哥,你說這話說的是不是就是這般景象?”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是出自楊萬里的《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意思是那密密層層的荷葉鋪展開去,與藍天相連接,一片無邊無際的青翠碧綠;那亭亭玉立的荷花綻蕾盛開,在陽光輝映下,顯得格外的鮮艷嬌紅。
洛可欣一言將滿池的荷花形象的概括了出來。
洛得文一怔,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很快鎮(zhèn)定下來:“妹妹好詞?!?p> 洛可欣淡淡一笑:“大哥別刁侃我了,這些年呆在閨中,閑來無聊看過幾本書罷了,在大哥面前欣兒就是在班門弄斧。”她將手中的荷花遞給夏涼,問洛得文:“大哥趕時間嗎?若是可以,能否同我下下棋?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自奕,如今大哥可否賞個臉,同妹妹下一盤?”
聞言,洛得文不由的又再一次朝洛可欣看去。
這個妹妹,自大伯和大伯母不在之后,就變得很少說話了,見人時總是低著頭,偶爾去給老奶奶請安在門外碰見時,她也是羞答答小聲的喊他一聲‘大哥’,那像今日這般,會主動邀他來賞花下棋。
而且………想到在慈安院面對娘親的誣告和老奶奶的震怒,她也沒表現(xiàn)出絲絲的膽怯,在為自己開脫時說話更是有條有理不慌不亂。
她似乎變了。
如今她看人時眼中不再膽怯躲閃,如今,一雙明艷的眸子里,全是自信。
見他點頭,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很快就見棋盤拿了上來。
洛得文執(zhí)白子。
洛可欣略一挑眉,拿起了黑子。
黑子先行,洛可欣下了第一步,洛得文很快落子。
下了幾步之后,洛得文發(fā)現(xiàn),她棋藝中規(guī)中舉并不卓越,像是個初學者,而且走的那幾步雜亂無章沒有規(guī)矩。
他的棋藝在書院里算是頂尖,要想贏了洛可欣,簡直輕而易舉。
但他一貫鄭重,不持驕而傲,而且想著妹妹好不容易開口又難得喜歡上一件事,不能敷衍的下,得好好下方便等下告訴她,為何要這么走這么下。
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夏涼不懂棋,但洛得文的小斯乃是他的伴讀,對棋也是略懂一二,他見少爺最初落子很快,但慢慢的速度就慢了下來,一息、兩息、三息………反觀五姑娘落子速度不受影響,依然保持一息的速度。
隨著棋盤上黑白子的增多,洛得文額上沁出了冷汗。
“大哥?!甭蹇尚浪厥帜笾幻逗谧油孓D(zhuǎn)著突然開口:“我只需一子,白子便輸了,大哥信不信?”
洛得文凝眉,思緒在棋盤上飛快的運轉(zhuǎn),他不明白,剛剛開始的時候,妹妹的棋風是柔和的,而且還連著下了幾步廢子,可是這幾子卻突然凌厲了起來,步步逼近,要知道,一個人的棋風,很多時候,是固定的,但也有少數(shù)人會使幾種棋風,那便是自小浸淫棋藝,將棋藝專攻到出神入化的人。但有之前那幾步廢子在前,她儼然贏不了的。
“五妹,方才你下了五步廢子,如今我依然占據(jù)優(yōu)勢,你想一子便贏了我,不太可能。”
“是嗎?”洛可欣一手撐著頭懶洋洋的依靠在桌子上,臉上含著笑,笑顏盈盈卻掩蓋不住那自信的光芒。
“下棋如走方陣,一步錯步步錯,我從不走廢棋的。在你認為它是廢子的時候,它已經(jīng)成了你致命之子?!?p> 說罷,她拿起一黑子,在洛得文的注視下,輕輕的放在一個格子之上。
洛得文眸子暮然睜大,手中的白子像是拿不穩(wěn)般,自他手中落下,滾到夏涼的腳邊。
這怎么可能。
黑子落下之后,才發(fā)現(xiàn)棋盤上原本雜亂沒有規(guī)律行走的黑子自始至終一直緊緊包圍著白子。
就連他之前認為廢子的那幾步,竟然………如匕首一樣,插在他棋局最致命的地方。
小斯上前,看著棋盤上的黑子所圍成的方陣,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大哥,在我落下你認為廢子的那一步時,你已經(jīng)輸了?!甭蹇尚朗掌鹉樕喜粍照龢I(yè)的浪笑:“自那一步開始,整個棋局便一直都在由我掌控,而你更是看輕了你的對手,覺得我也不過如此,到底是初學者,你又自認為你棋藝精湛城府老辣,但在對手面前,錯了一步露了破綻,便是棋藝再高深,也難有回天之力?!?p> 洛得文看著棋盤,沉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