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又頓住了腳步,一顆心跳得奇快,讓我忍不住懷疑下一刻它是不是就要跳出來了。
他微微垂了垂腦袋,似乎想要看清我的臉,我卻似乎有所感應一般,急忙又道:“你莫要停下來,也莫要看我?!?p> 說著,我將腦袋又往他胸前埋得深了些。
他似是覺得我害羞了,片刻之后自胸口處傳來一陣微動,我知曉他是笑了,邁著步子繼續(xù)往前走,只是這回他的步子輕松了許多。
可他不知,我的臉皮已然厚到了一定地步,這種事不足以讓我那二十萬年練就的臉皮紅起來,我只是,不敢看他而已。
或者說,是不敢看他臉上的神色。
他的眸光流轉,有如漫天星河,我怕我看一眼就再也不愿移開。
“末羽,你信我,許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不過好在我還記著,我會替你記著的。”我想了許久,怕他覺得我是在方才的話只是在寬慰他,還是說了出來。
“阿雪,不記得的人是你。”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等了許久才回了我這么一句。
“是你?!蔽夜虉?zhí)地反駁他。
他輕笑了一聲,旋即“嗯”了一聲,道:“是我?!?p> 我就知曉他不信,雙手攀上他的脖頸,狠狠將他的腦袋拉了下來,十分嚴肅而又認真道:“你信我,真的是你?!?p> 他許是見我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也跟著收回了方才嬉笑的神色,可嘴角仍舊掛著笑意,道:“我信你?!?p> 我知曉他心下還是不信的,卻沒再糾結著非要他承認。
那些事,我一人記著就好,他不記著,便不記著罷。
他抱著我,走在最后面,走得很穩(wěn),很慢。
短短的一段路,竟讓我生出了恍若隔世的錯覺,讓我有些許貪戀,還有些許不舍。
可,路再長,也總有終。
到了女媧娘娘廟前,我讓藍君將我放了下來。
這般拉拉扯扯,是對娘娘的大不敬,雖然這廟早已破敗不堪。
扶蘇小殿下出于對娘娘的敬重不敢先進去,順帶攔著那白衣公子和大小姐也沒讓他們進去。
“冰雪前輩?!币娭覀冞^來,他似乎是蹙了蹙眉,到我被藍君放下,他的眉頭才又舒展開來。
我沖他點點頭,率先進了廟中,大殿之上,娘娘的尊像于這一片塵土飛揚的殘破之中,竟仍是干干凈凈,屹立在大殿正中央。
我急忙抬手拜了三拜,然后又跪下拜了三拜。
扶蘇小殿下和他的仙侍們以及藍君跟著我行拜禮,白衣公子和那位大小姐不明所以,卻還是跟著我們拜了拜。
我拜完起身,一回頭卻見著扶蘇小殿下正對著娘娘的神像發(fā)呆,我順眼看過去,心下登時暗叫了聲“不妙”。
“公子,起來吧。”許是見他許久未動,他的一位仙侍上前扶起了他。
他順著起來,眸光也漸而轉向了我。
我撐開折扇,擋住了自己的臉,仍覺不夠,又往藍君身后縮了縮。
這小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認死禮,比我阿爹還要古板三分。
藍君心下不明所以,卻還是拂了拂衣袖,將我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冰雪前輩。”我伸出腦袋悄然看了一眼,只見扶蘇小殿下往我這處走了幾步,抬了抬手,道:“扶蘇有件事想請教您?!?p> 他話音甫一落地,我急忙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就差在臉上寫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問我”這幾個大字了。
“扶蘇公子,阿雪膽子小,你莫要嚇著她。”藍君看向扶蘇小殿下,將我護在身后。
扶蘇小殿下以及殿中的其他人聽他如此說,心下都狠狠驚了驚,對于他這話簡直不敢茍同,臉上如出一轍地寫著“您老是不是眼瞎”。
若本靈女膽子還小,那這世間哪還有膽子大的了?!
不過,這話,本靈女卻很是受用,還附和著微微點了點頭,簡直不能再認同了。
然,扶蘇小殿下卻不管這些,仍是態(tài)度強硬地透過藍君看向我,道:“冰雪前輩,請您為扶蘇解惑?!?p> 許久,我委實頂不住他那仿佛要吃葉子的眸光,慢吞吞地從藍君背后走了出去,長袖一揮,讓那兩個凡人睡了過去,這才開口道:
“其實,這也不甚大事件......哎,你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本靈女膽子是真的小......當年,我云游四方之時,正趕上你叔父以‘對上天大不敬’之罪發(fā)大水懲治這一方百姓,我恰好云游至此,心生不忍,便幫這里的百姓重建了家園。
他們感念我的大恩,想要立一座冰雪娘娘廟給我,你也知道,我一沒有德高望重的地位,二沒有感天動地的功德,哪里敢受此香火,可百姓好意我亦推辭不過。
是以......是以我就告訴他們,我是女媧娘娘的后人,幫助他們也是因為娘娘的教誨,若他們真要感謝,就感謝娘娘罷。
之后,這一帶的百姓就用我的相貌造了女媧娘娘的神像,建廟供奉?!?p> 說完,我才抬眸看向扶蘇小殿下,正對上他還沒有收回的一言難盡的神情。
我猜他許是覺得女媧娘娘的神像用我這么一個過于不著調的靈仙的模樣,實在是有辱師門,卻又覺得這樣好像也沒有什么錯,這才有了這么一個一言難盡的神情在臉上。
但,本靈女天生長了張愛說話的嘴,不由看向他道:“你那是什么神情,我總不能真讓他們給我建座冰雪娘娘廟吧?”
其實,也不是沒有建過。
當年,修染魂飛魄散,薄魚才得以被我?guī)Щ匮┥剑煜麓蠛盗嗽S久,百姓正是民不聊生痛苦不堪的光景,我一時心生不忍,便幫他們恢復了原本的生機,百姓感念我的大恩,為我建了座冰雪娘娘廟。
此事傳到了九重天,天帝震怒,不久便昭告四海,說是當?shù)匕傩諏ι咸齑蟛痪?,是以要發(fā)大水懲治他們。
當年,我正少年心性,聽說此事,也曾大鬧過一場,不過沒有鬧上九重天,就被我阿爹給關了起來。
待我出來,天帝的責罰早已過了,百姓遭逢大水,四下都是一派殘破不堪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