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泥點(diǎn),去勢洶洶,若是不擋下,定會在杜書彥的月白色公子衫上留下痕跡。
杜書彥手中搖著扇,還望著一臉抑郁的梅樹聲笑,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
見他如此淡定,沙影心下疑惑:不會真的不懂武功吧,糟糕,一會兒豈不是要幫他洗衣服?聽女孩子們說高級面料還不能水洗?
這廂沙影還在盤算是裝無事發(fā)生,還是賠錢。
站在杜書彥身旁的書童云墨忽然撐開手中油紙傘:“公子還是擋擋吧,萬一上頭掉毛毛蟲或者蛇就麻煩了。”
不偏不倚,傘面剛剛好接住泥點(diǎn)。
沙影暗暗松了一口氣,凝神屏息,明顯感覺體內(nèi)的氣息流轉(zhuǎn),身輕如燕。
向后退了幾步,開始助跑。
奔至河岸時(shí),腳尖用力一點(diǎn),高高躍起,整個(gè)人如一枝離弦之箭,射向?qū)Π丁?p> 在半空中,沙影的眼角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gè)黑點(diǎn)的存在,與他并行。
待落在岸上,他才瞧見,是端位身旁的那個(gè)叫陸玄川的侍衛(wèi),他的肩上,也有繩子,不止一根,并排三根。
陸玄川此時(shí)也在打量著沙影,目光也落在他手中的繩子上,冷笑一聲:“你也會做這種事?”
“什么事?哪種事?”沙影困惑的看著他。
不過是背著繩子跳過河,為什么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好像在大馬路上調(diào)戲漂亮姑娘似的。
“你有什么目的?!”陸玄川盯著沙影,眼神不善。
沙影茫然的看著他,心里緩緩地打出一個(gè)問號,他抬起手,陸玄川全身緊繃,右手握住腰間短劍。
“當(dāng)然是系繩子。不然我干嘛辛辛苦苦跳過來。你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癥?”沙影看他如臨大敵的樣子,忍不住吐槽。
陸玄川咬牙:“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要給我惹事?!?p> “是是是?!彪m然完全不知道陸玄川在說什么,不過這種時(shí)候,就不要浪費(fèi)時(shí)間在打嘴炮上了。
身為一個(gè)在網(wǎng)上噴過人,也被人噴過的普通網(wǎng)民,沙影對這個(gè)道理很有體會。
系好繩子,沙影試著拉了拉,很結(jié)實(shí)。
沖著河對岸打手勢:“過來吧?!?p> 梅樹聲興沖沖的第一個(gè)上。
一開始,他企圖用雙手抓住繩子,前后交替著過去,還沒離開岸,就悲傷的發(fā)現(xiàn),以他的臂力,根本做不到這一點(diǎn)。
然后,他決定加上雙腿,盤在繩子上,慢慢向前挪。
其后果,他懸掛在河中心,進(jìn)退兩難:“救命啊,好可怕啊?!?p> 沙影踩在繩索上,像馬戲團(tuán)走鋼絲繩那樣走到梅樹聲面前:“要救命嗎?二兩銀子。”
“無恥!”梅樹聲咆哮。
“聲音挺大,力氣還挺足的?!鄙秤霸诶K索坐下,晃悠著兩條腿,從懷里摸出一個(gè)油紙包,油紙包里裹著他從山門外的小吃攤上打包的烤羊腿、香酥魚、胡麻肉餡油餅。
贊美這個(gè)世界,竟然有辣椒,讓他這個(gè)無辣不歡之人得到了心靈上的慰籍。
烤肉的香氣實(shí)著濃烈而霸道,打開之后,掛在繩子上的梅樹聲也忍不住抽動(dòng)兩下鼻子,肚子適時(shí)的發(fā)出一聲“咕?!?。
“要不這樣吧,二兩銀子,還贈送一塊油餅,保證有餡不坑人。”沙影將咬了一口的胡餅在梅樹聲眼前晃了晃,梅樹聲看著那油汪汪,晶亮亮的肉餅,口水都快成為河上第二條瀑布了。
他狠狠地咽了下去:“可是,我真的沒這么多錢?!?p> “剛才你賣那些畫掙的錢,差不多,正好有二兩吧?!鄙秤靶ξ目粗?。
梅樹聲怎么也沒想到,剛剛沙影分明在滿場跑,怎么會有功夫盯著他賺了多少錢。
他瞪著沙影,用顫抖的聲音大聲喊道:“你這個(gè)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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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為你好,你看,你本來過河就很艱難,身上還揣了這么多散碎銀子和銅錢,反正立風(fēng)堂不收學(xué)費(fèi),還管衣食住宿,你要錢干什么?!?p> 靠在樹邊數(shù)錢的沙影語重心長。
梅樹聲欲哭無淚:“你這是城下之盟!趁火打劫!無恥!卑鄙!”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沙影一臉認(rèn)真:“分明是趁水打劫!火做錯(cuò)了什么,你要這樣誣陷它?”
“你?。?!”梅樹聲氣得蹲在地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油餅,兩腮一鼓一鼓,像只松鼠。
沙影笑著指了指河邊:“別生氣,看。”
此時(shí),河邊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目標(biāo)一致:過河。
有五個(gè)身材魁梧的壯漢,脫了衣褲,胳膊挽著胳膊,準(zhǔn)備涉水過河。
剛一下水,一個(gè)人便發(fā)出驚呼:“真他娘的冷!”
走了沒幾步,其中一人腳下一滑,連累其他幾人一起栽倒在水里。
無依無憑,瞬間就被河水沖到六七米之外,眼看著,就要到彩虹的盡頭。
眾人發(fā)出驚呼,一道人影忽然閃出,飛身躍向那幾人。
陸玄川?
他一手?jǐn)堊∫粋€(gè),將兩人放在岸上之后,又折返回去,再救兩人。
一來一回之間,第五人已經(jīng)被水沖出很遠(yuǎn),眼看就要落下瀑布,他想喊,嘴一張,冰冷刺骨的河水直向嘴里灌去。只能無力的揮動(dòng)手臂,眼中滿是絕望。
杜書彥皺眉,正要吩咐云墨救人,眼角一動(dòng),有一個(gè)人挽弓如滿月,箭頭隱隱閃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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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的沖擊力大得驚人,陸玄川伸出手,幾乎就要抓住他,就差一點(diǎn)點(diǎn)。
落空了。
“啊?。?!”
河床在此突然中斷,無處安放的水流飛流直下,落入數(shù)十丈高的碧水潭,瀑布之下亂石縱橫,還有一個(gè)不大不小漩渦,若是摔下去,十死無生。
忽然,一只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生生止住下落之勢。
他想抬頭看,卻被巨大的瀑布水流沖得根本無力做到。
凍僵的手,想反手抓住來人借力,都做不到,只能像一塊石頭似的任由別人拖拽。
離開激流,回到陸地,他被人倒懸的背著,走一路,肚子里灌下去的水也被顛出來不少。
周圍傳來紛亂的人聲:“他怎么樣了?哎,你怎么樣了?”
先前被陸玄川救下的壯漢撲上前:“小弟,你醒醒,醒醒啊!”
見他慢慢睜開眼睛,大喜過望,對著渾身濕透,正在從腰上把繩子解下來的沙影拱手:“多謝英雄救下我弟弟。大恩大德無以為報(bào)?!?p> “不客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p> 看著沙影一本正經(jīng)的說出這話,正在喝水的梅樹聲一口噴出來。
“對不起,我就想問問,你要臉嗎?!”
白墨心也湊過來:“打擾一下,我不關(guān)心臉的問題,就想問問,你把繩子弄斷了,我們怎么過河?!?p> 方才為了救人,沙影借用一個(gè)姑娘的弓箭,射斷了系在對岸的繩頭,將繩子綁在腰上,這才將掉下懸崖的人撈回來。
現(xiàn)在問題來了:剩余的繩子不夠長,也沒有別的繩子,在不求人的情況下,能把這幫青銅帶過河嗎?
還有另一個(gè)迫在眉睫的問題,剛才那個(gè)借他弓箭的紅衣姑娘手里拿著小算盤:“弓箭租賃費(fèi)1兩,箭枝消耗費(fèi)1兩,一共2兩?!?p> “姑娘,方才是救人,你怎么還算起錢來了?”沙影痛心疾首,臉上仿佛大大的寫著“人心不古,世態(tài)炎涼”。
紅衣姑娘冷笑一聲:“在場的任何人用我的弓箭救人,我都雙手奉上,分文不取,至于你,呵呵?!?p> 鄙夷的眼神,不屑的嘴角,還有聽起來很熟的語氣。
沙影小心翼翼問:“我們……認(rè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