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走關系#
林英女士和李廷耀先生第一反應驚訝,而后就覺得是理所應當了——否則誰會愿意白養(yǎng)個沒有親緣關系的小伙子當兒子呀?然而這么一想,自己兒子跟祁旻的差距又拉大了,人家不管怎么說好歹是結婚了,他們家那個整天在家泡類腦體還不著急呢。
林英女士不由得開始琢磨怎么給自己兒子找個對象。想了想,先問道:“這孩子是樂樂在國外認識的?”
“是……”老兩口兒向來覺得中國姑娘找外國男朋友是最丟人的,此時祁志光先生不得不再解釋了一句,“不過我們這‘兒子’也是中國人,只是……在那邊兒碰上了?!?p> 這說出去誰信啊,畢竟安東就長成混血樣子。好在朱劭瓊女士非常機智,補充了一句:“你們看他長得不像純漢族是不?他有俄羅斯族血統(tǒng)——俄羅斯族知道吧?少數(shù)民族。”
“那高考還有加分兒呢吧?”林英女士隨口問了一句。
“以前可能有吧。”祁志光先生答了一句,又說道,“現(xiàn)在大概是沒了。”
祁旻是自己找的男朋友,這一點的確不容易借鑒。林英女士半開玩笑地說道:“小伙子長得真好。也不知有什么親戚朋友的,給我們高高也介紹一個?!?p> “嗐,你還操心這個,高高指不定嫌煩呢?!敝燠凯偱颗牧伺乃?,“現(xiàn)在觀念不一樣了,年輕人沒有非得要結婚的?!?p> 林英女士覺得這話有點兒站著說話不腰疼,畢竟她閨女都結婚了,再跟別人說結婚不重要,總顯得有點兒奇怪。
不過李廷耀先生倒是很寬容地說道:“也是。現(xiàn)在年輕人交流的辦法兒多,人家在類腦體上認識的人,還真不一定比咱在現(xiàn)實中認識的少。”
“可是這整天泡類腦體,能有什么出息?”林英女士忍不住埋怨道。
其實主要矛盾還是在沉迷類腦體上,朱劭瓊女士跟祁志光先生對視一眼。他們家閨女作為類腦體的發(fā)明者也是整天泡類腦體,連帶他們都經(jīng)常泡類腦體。但是從來沒人說祁旻不務正業(yè)——毫無疑問,類腦體就是她的“正業(yè)”。
“高高這么喜歡類腦體,怎么不找個相關的工作?”朱劭瓊女士建議道。
“啊?那還不得更整天泡類腦體了?”林英女士覺得不行。
“唉,你這就不懂了。類腦體是虛擬世界,跟真實世界有什么本質差別?在類腦體里工作也是正經(jīng)的工作,跟上班兒一樣。”朱劭瓊女士說道,“我們樂樂就在類腦體工作,插上接口就能上班兒,還不用早晚來回跑?!?p> 林英女士仔細一琢磨,突然覺得這樣還挺好。她兒子不是喜歡泡類腦體么?找個類腦體里的工作,這回隨他泡。而且要是能多花點兒時間在工作單位呆著,說不定還有助于找對象。
“哎,那要是找類腦體里的工作,得需要什么資質?”林英女士問道。
“不同的崗位也不一樣吧……”朱劭瓊女士還真沒具體了解過。
倒是祁志光先生說道:“等會兒樂樂再出來,再問問她吧。”
過了一會兒,祁旻終于拾掇利索了,根安東一起走下樓。剛要準備出門,就被朱劭瓊女士叫住提了找工作的事兒。
“這個……好辦?!逼顣F很快地說道,“研發(fā)崗位可能還需要多點兒專業(yè)知識,但是當管理員肯定可以?!?p> 雖然管理員剛罷工過,但也不影響再招人。類腦體時刻在擴張,管理員隊伍也在不斷擴大。類腦體公司不愿意養(yǎng)閑人,但也不是不能養(yǎng)一兩個走CTO關系的員工。
“管理員……都干什么啊?”李廷耀先生有點猶豫。
祁志光先生接上來說道:“就是看著負責的一部分類腦體區(qū)域別出事兒了。”
“怎么著,樂樂現(xiàn)在干這行兒了?”林英女士問道,“怎么不在學校了?”
“沒有……我在做研發(fā)?!逼顣F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司嘛,畢竟掙得多?!?p> 那事兒就算這么定下來了。祁旻答應“介紹”李言靖進類腦體公司,讓老鄰居夫婦倆回去先跟兒子商量商量。雖然說是個拍腦袋決定,但林英女士跟李廷耀先生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他們那代人總覺得年輕人就該好好工作,即使有日子可混也不能混日子。
——
弄明白了老兩口兒的事兒,祁旻被安東拽出去辦買車的手續(xù)。因為要買車,索性就沒開車去,好在這個點兒地鐵上空座位不少。
安東看著祁旻雖然表面上非常正常卻一副精神萎靡的神情,不由得有點兒心疼。但他也清楚地知道,祁旻萎靡并不是因為加班兒。如果工作是為了創(chuàng)造更好的世界,那她干起活兒來能跟打了雞血一樣。但如果加班兒只是為了修復一個被迫提前面世的系統(tǒng)的BUG,并且這個系統(tǒng)的早產(chǎn)還是為了掩蓋真正的問題——未免讓人覺得自己的努力有些不值得。
但管理員的事兒顯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類腦體公司的問題既不是獨有的,也不是偶然形成的,而是發(fā)展不平衡所必然產(chǎn)生的結構性缺陷。更定性地說,這也就是所謂的資本社會性與私有性的根本矛盾。盡管祁旻、葉蓮娜和周曉姍教授并不以此攫取私利,類腦體公司從根本上也仍然脫不開資本主義的運營模式。
而在這個模式下,即使是類腦體的創(chuàng)造者也逃脫不開自我異化成為工具人的命運。
“我想知道……你有想過以后怎么辦么?”安東突然輕聲問道。
這個問題仿佛沒頭沒尾,但祁旻自然也能聽懂,他指的是類腦體公司現(xiàn)在的問題,以后該如何解決。倘若解決不了,等到以后她想退休了該怎么辦。
對此祁旻只是說道:“以后……還真不一定要有以后?!?p> “為什么?”安東有點兒驚訝,“你這是要用有限的生命與無限的矛盾作斗爭啊?!?p> “現(xiàn)在考慮以后還太早,而且我們很可能永遠也退休不了了。”祁旻淡淡地說道,“要是哪天我掛了,我會作為死魂靈繼續(xù)工作。都在說社會發(fā)展慢,時機不成熟……沒關系,我可以等?!?p> 她深吸了一口氣,以一種與現(xiàn)在的氣氛有些不符的深沉語氣說道:“我不會放棄類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