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走后沒多久,侯府下人送了飯菜過來,確是葉翎出嫁前最愛吃的。
如此心意,一是孫氏演技高超,做戲做全套,二來,葉翎覺得,孫氏對她,怕另有“安排”。
葉翎沒什么胃口,吃幾口就放下筷子,賞給雪晴和雪鶯了。
“三弟呢?”葉翎問雪晴。記憶中原主并不關心她的親弟弟葉旌,甚至是厭惡,反倒更親近葉勛的兒子葉爍,蠢就一個字。
雪晴說她去葉旌院子看看,問葉翎,若葉旌在府中,是否叫他過來相見。
“在的話,叫過來。”葉翎頷首。
雪晴去了半個時辰才回返,額頭上面多了一道明顯的紅痕,像是被人拿茶杯砸的。
“王妃,三少爺來了?!毖┣绻Ь吹卣f。
“什么王妃?不過是個寡婦罷了!”華服少年大搖大擺地進了葉翎的房間。
雪晴面露難色。這是葉旌,她好說歹說,被砸了之后也不放棄,才把葉旌請過來。但葉翎與葉旌姐弟之間惡劣的關系,一如既往。
“你先退下?!比~翎對雪晴說,話落補了一句,“找點藥抹上?!?p> 雪晴心中劃過一道暖流,低頭默默退出去了。
葉旌才十歲,容貌隨了葉晟,而葉晟當年是楚京有名的美男子。不過葉旌眼角有一道舊傷疤,若再偏一寸,眼就瞎了。葉翎記憶中,這是葉旌跟人打架留下的。
“找我干什么?有話快說,小爺我忙著呢!”葉旌落座,神色不耐。
葉翎反問:“你能忙什么?今天又跟人約架了?”
“管得著嗎你?”葉旌正眼都不給葉翎一個,流里流氣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沒有教養(yǎng)的小紈绔。這也是外人對葉旌的印象。
葉翎又看了一眼葉旌眼角的傷疤,心中微嘆,輕聲說:“小弟,對不起啊?!?p> 葉旌神色一僵:“葉翎,你吃錯藥了?誰是你小弟?葉爍才是你最疼愛的弟弟,你找他去!”
“葉爍是什么阿貓阿狗,不認識?!比~翎看著葉旌說。
葉旌皺眉:“葉翎,你到底要干什么?回你的戰(zhàn)王府,好好當你的寡婦王妃去吧!莫名其妙!”
葉旌話落,起身就走,還沒到門口,被葉翎拉住了胳膊。
“小弟,對不起。”葉翎又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
“放開我!”葉旌想要甩開葉翎,沒有成功,被葉翎拽了回去。
葉翎口中的對不起,是因為葉旌臉上的傷疤。
記憶中,就是去年這個時候,孫氏的娘家侄子調戲原主,被葉旌“無意”中拿彈弓打落了一顆牙。兩人打架,十歲對十八歲,結果就是葉旌臉上被劃了一刀,差點瞎了眼。
原主拎不清,事后非但不領情,還幫著孫氏責罵葉旌,說他頑劣成性,被打活該。
不管葉旌的頑劣是真是假,他曾保護過原主,卻被寒了心。是以一見面,便口出惡言。
葉旌被葉翎按著坐下,臉色很臭,抓起茶杯,在桌上砸得咣咣響。
“你想砸的是我的腦袋吧?”葉翎看著葉旌,卻笑了。
葉旌舉起茶杯,目露兇光,待看到葉翎眼中真真切切的歉意,手一頓,擰眉:“你不會是鬼附身了吧?”
“你猜對了,其實我是你爹,附身在你二姐身上,前來看你?!睖厝岬呐曂蝗蛔兂闪舜肢E的男聲,葉旌手一抖,茶杯掉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看清葉翎眼中戲謔的笑意,葉旌真的怒了,拍案而起:“你腦子有病吧?”
“曾經有病,現(xiàn)在好了,不行嗎?”葉翎反問,不容置疑地說,“給我坐下,好好說話!”
這一瞬間葉翎的氣勢,真讓葉旌想起了童年記憶中嚴厲的父親。
葉旌下意識地坐下,反應過來又很懊惱,一臉煩躁:“你到底吃錯什么藥了?有完沒完?”
“小弟,你是裝的?!比~翎看著葉旌說。
“我裝……我裝什么了?”葉旌更加煩躁,感覺葉翎變了,他卻不敢輕易相信。
“頑劣成性,沒有教養(yǎng)的小紈绔,其實只是你的保護色?!比~翎看著葉旌,一字一句地說。
葉旌神色一震,瞪大眼睛看著葉翎,過了片刻,垂眸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弟,對不起啊?!比~翎第三次跟葉旌道歉。
這一次,葉旌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了,低著頭,猛然站起,轉身就走,到門口駐足,沒有回頭,冷冷地說:“反正你已經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大姐說父親曾對云家有恩,你嫁過去,戰(zhàn)王府的人不會虧待你,好自為之吧!”
小小美少年,眉宇之間滿是不符合年紀的成熟。
下一刻,葉旌本該推開門,瀟灑地走出去,結果被葉翎揪著耳朵,又拽了回去。
“我讓你走了嗎?”葉翎一手擰著葉旌的耳朵,一手捏了一下他的臉。
葉旌臉色爆紅:“你這個死女人,放開我!”
“叫姐姐!”葉翎儼然一副大姐大的樣子,比葉旌裝出來的紈绔更紈绔。
“你做夢!”葉旌瞪著葉翎說。
“快叫,不然我把你眼珠子挖了!”葉翎話落,手中突然多了一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刺向了葉旌的眼睛。
葉旌臉一白,脫口而出:“二姐!”
“孺子可教。”葉翎放開葉旌的耳朵,又捏了一下他的臉,坐了回去。
這下葉旌看著葉翎的眼神,真的變了。
“你還是葉翎嗎?”葉旌突然覺得慌亂無措。曾經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二姐,不蠢了,還很兇,他感覺好不真實。
“我不是,我說了,我是你爹。”葉翎看著葉旌,再次用粗獷的男聲說。
葉旌的臉色很精彩,小聲嘀咕:“不會真的鬼附身了吧……”話落抬頭,遲疑地看著葉翎,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爹?你的鬼魂真的附到葉翎身上了?是不是她太蠢,你看不過去了?”
葉翎看著葉旌三分懼怕,三分期待,三分喜悅,十分可愛的樣子,覺得心酸又好笑,招招手,葉旌就乖乖地過來了,低頭,任由葉翎揉亂了他的頭發(fā)。
葉旌悶悶地說:“爹,我好想你啊!不過你附到葉翎身上,她不會真死了吧?”
然后,葉旌看著葉翎趴到了桌上,笑得肩膀都在顫抖:“小弟,我決定了,你就是天字第一號小可愛,以后二姐罩著你!”
葉旌瞬間回神,意識到再次被葉翎捉弄,張牙舞爪地朝著葉翎撲了過來:“你這個死變態(tài)!葉翎我要殺了你!”
葉翎伸手,精準地擰住葉旌的耳朵,輕哼了一聲:“給我老實點兒!聽好了,爹給我托夢了,我知道自己過去做錯很多事,從現(xiàn)在開始不會再犯蠢。你只需要記得一點,以后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揍你!還有,不準叫我死變態(tài),那是別人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美麗的二姐。”
葉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作嘔吐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