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國慶就要到了,渾渾噩噩的,江星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經(jīng)在大學(xué)里待了一個月。
她找了個空閑,和江爸江媽打了個視頻電話,想告訴他們自己這個國慶就不回家了。
本來還期待電話那頭的爸媽能挽留一下,結(jié)果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起國慶出游計劃。
“怎么我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沒人提出去玩啊?!苯庆F故作不滿地嘟嘟嘴。
視頻那頭,江媽擠開江爸,沖到鏡頭前,她對江星霧的抱怨不以為意,“那你在家,我們忙著伺候你,哪里有空出去玩?!?p> 還是江爸心疼女兒,悄悄在后面比劃,做了個發(fā)紅包的手勢。
江星霧竊喜,在江媽慷慨激昂說自己為這個家的付出時,偷偷回了個“抱拳”。
老江果然還是夠意思!
不過江星霧本來也沒想剛來一個月就回家,國慶假期舟車勞頓一下,也不剩幾天可以休息。還不如待在寢室痛快。
再說,國慶假期里白宜默要和什么幫幫組練口語,凌鐺打算去參加老鄉(xiāng)群聚會,宋紫玉要去表姐公司里幫忙,她們也不打算回家。晚上大家還可以在寢室點個外賣,一起小聚一下。
金氏果木烤鴨,她們四個饞這個烤鴨外賣好久了。
“江星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江媽看著江星霧的眼神,就知道這個丫頭腦子里又在東想西想,魂歸天外了。
“聽著呢,聽著呢。您可是江家的大功臣,您就放心去玩吧。國慶我會老老實實待著的?!苯庆F趕緊應(yīng)聲道。
江媽怎么看江星霧怎么不相信自己閨女有這么老實,“你?江星霧?老老實實待著?你別亂闖禍就好了,傻里傻氣的,我還真不放心你?!?p> “上次你和果果兩個人,不理性消費的事我還沒好好說你呢,雖然衣服不錯,但是......”
“媽——”江星霧還是要面子的,一旁凌鐺和白宜默本來在等她一起去洗澡,現(xiàn)在正偷笑著呢。
“我不說了,一會兒熄燈了,我去洗澡了。拜拜拜拜,愛你們!”江星霧草草應(yīng)付一句,還沒等江媽啰嗦完,就掛了電話。
“呼——”視頻結(jié)束,江星霧可算松口氣,買衣服這事,確實是她們魯莽了點,但再聽自己老媽嘮叨下去,她今晚就該睡在沖動消費的悔恨里了。
凌鐺還在那個“傻里傻氣”的勁里沒出來,電話一斷,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噗哈哈哈哈,霧霧,你媽媽還是挺了解你的。”
白宜默在一旁也是“咯咯”笑出了聲。
“還笑,還笑。”江星霧拿上洗澡籃,追著兩人跑出寢室,打打鬧鬧直到浴室才停下。
見宜默和凌鐺先后求饒,江星霧才放過了她們。
睡前,江星霧如約收到了江爸發(fā)來的“國慶快樂”的紅包,她喜滋滋地領(lǐng)了紅包,回了一個“老爸萬歲”。退回消息界面,一條沒被點過的消息進入她的視線,那小紅點好像是突然出現(xiàn)的一樣,發(fā)消息的時間卻是一天前。
發(fā)消息的是校報社的泡泡學(xué)姐。
王泡泡:學(xué)妹,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大家這幾天都在念叨你呢。國慶我們校報社舉行校外團建,團建地點在溪山森林公園,你要來參加嗎?
團建?江星霧雖然這幾天沒參加社團活動,但好像在群里看見有人說過幾句。
要不要去?
寢室里已經(jīng)熄了燈,手機的光亮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表情有點小糾結(jié),光標在輸入框跳動,江星霧打了幾個字又刪掉,思索再三。
算了。
江星霧還是決定要直面這慘淡的人生。
隔天,校報社里,王泡泡把手機遞到社長面前,輕松地說:“我,王泡泡出馬,沒難事?!?p> 手機的消息界面上,是江星霧回復(fù)的三個字“我參加”。
劉奕愣了神,摸出了口袋里自己的手機,看到裴楊回給他的“嗯”字。
兩個手機放在一起,兩條消息。
劉奕為了拯救自己社長生涯的第一個滑鐵盧,是有心要撮合兩人和好,特地在團建的時候喊上了裴楊,美其名曰多帶一個攝影指導(dǎo),找裴楊的時候還生怕被他拒絕,沒想到裴楊居然同意了,又怕江星霧尷尬,但江星霧也同意了。
他都覺得他這個唯物主義者開始相信鬼神了,難道前兩天在佛前虔心許的愿顯靈了?
這多少也有老天的功勞,這樣想著,劉奕又虔誠地拜了拜不知道哪方路過的神仙。
周之凡和王泡泡看著社長的舉動,眉頭緊皺,十分費解。
這次的團建活動主要是爬山和野營,也是溪山森林公園有名的戶外活動項目,其在2011年納入城市旅游十年藍圖。校報社去年大會就有意愿要來,奈何社員實在有限,只好作罷。今年趁著納新大豐收就舊事重提,也算圓了去年未成的夢。
在溪山森林公園爬山,主要就是走環(huán)山棧道,狹窄的棧道緊貼巖壁,既避免了攀巖的風險,又能讓每位游客最大限度地親近大自然。
周之凡興致勃勃地打頭陣,領(lǐng)著隊伍,泡泡和其他老社員分散在隊伍中間,社長選擇墊后,務(wù)必保證沒有人掉隊。
“前面就是溪山森林著名的高空棧道,全長1500米,繞山而行,非常窄,大家小心點,一個一個過?!敝苤膊恢缽哪睦飵淼男〖t旗,在前頭像個導(dǎo)游一樣領(lǐng)著大家上山。
“哇~”溪山森林公園純天然的景觀吸引了大家視線,引來隊伍里不時的感嘆。
踏上棧道,腳下和身邊的景色全然同山底不一樣。山與山之間夾雜著密林,薄薄的霧氣攀附在山的邊緣,初進山中不見流水,但細聽卻可聞水聲,再近幾步便可見潺潺山泉從石縫中流出,遠遠地匯入小溪。青峰迭出,藍天映日,植物的青草氣彌留在空氣中,有絲絲甜味。
江星霧跟在泡泡學(xué)姐的后面,她確實沒想到裴楊會來,也沒想到他跟著劉奕社長一起在隊伍后面。
這是不是代表沒機會跑了。
想面對困難是真的,但不想面對尷尬也是真的。
裴楊也注意到了前面的江星霧,他偶爾會撞上江星霧回頭看他的目光,但她并不淡然,在撞上他的視線時又著急避開。
她看上去因為他而有一種如芒在背的窘迫感。
其實,裴楊培訓(xùn)結(jié)束后一直想找機會和江星霧說點什么,那幾天他特意到校報社活動室找劉奕對接采訪的事,一邊應(yīng)付著劉奕,一邊豎著耳朵在校報社打聽江星霧的動靜。
聽到最多的就是,她最近沒來的消息。
他開始覺得自己那天晚上確實說重了話,所以在劉奕喊他來團建的時候,他才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明明趙教授讓他在國慶務(wù)必做出一份一萬字的企劃書,他還一個字沒動呢。
裴楊拉了拉滑下去的背包肩帶,因為在江星霧的身后,所以才能大膽地看著她左搖右擺的背影。
從早上看到裴楊的那一刻起,江星霧就在偷偷觀察裴楊,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個什么心情,要是自己和他道歉或者說老死不相往來,他又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
在第N次偷看被抓包之后,江星霧心中兩個答案在左右搖擺,道歉?還是老死不相往來?
“呲啦”一聲,江星霧鞋底裂開的聲音比最終決定來的更快。江星霧想得太入迷,導(dǎo)致左腳踩到右腳也沒注意,鞋尖頂上了旁邊的石塊。
“哎哎。”江星霧一個不穩(wěn)就往前摔去。
“小心!”好在前面的泡泡學(xué)姐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往前撲的江星霧,才防住了她往棧道上摔去的身子。
“沒事吧?在這里摔一跤可很危險的。”泡泡學(xué)姐擔憂地看著趴在自己手臂上的人。
“怎么回事?”劉奕聽到喊聲,從隊伍尾趕上前來,跟著他來的還有本來正和他聊天的裴楊。
只見江星霧一只腳穿著鞋,另一只腳只貼著鞋面,鞋底基本上分了家,整只鞋像一個向后大開口的鱷魚。
“怎么弄成這樣?”劉奕見局勢還好,只是鞋壞了,人都沒什么事,才放了心,“你這得嚇死我?!?p> “謝謝泡泡學(xué)姐?!苯庆F沖泡泡學(xué)姐道了謝,又轉(zhuǎn)過頭看著社長一臉的擔憂,“對不起,社長。”
“好了,沒事沒事,你小心點?!眲⑥扰呐慕庆F的肩,看了眼她不成形的鞋,“你這還能上山嗎?”
不用說,鞋爛成這樣,上山下山恐怕都不太能行了,可劉奕也不放心江星霧一個人行動。
“還是一起上山吧,我背包里有一些絕緣膠帶,先湊合綁綁,上了山再去小店買一雙應(yīng)急的。”一旁的裴楊一邊說著,一邊解下背包,在里面翻找起來。
裴楊這么一說,劉奕才想起上山前管理員說山上還有小店,如果需要東西都可以在那里買。
“這可以,剛好你和我們一起我還更放心?!迸菖輰W(xué)姐也說。
江星霧微紅著臉點點頭,看著蹲下去的裴楊在背包里翻找,他就像從來沒有和她發(fā)生過任何尷尬的事情一樣,淡定地處理著她的麻煩。
裴楊在背包的角落里找到了那節(jié)絕緣膠帶,還是上次比賽買來備用的。
棧道實在太窄不安全,而且大家都堵在棧道上,導(dǎo)致后面的游客過不來,劉奕只好組織著大家先往前走,讓裴楊和江星霧在就近的小亭子里粘好鞋再慢慢追上來。
剛剛還你一言我一語聽著大家出謀劃策,隊伍一走,就突然只就剩裴楊和江星霧兩個人相對無言了。
裴楊讓江星霧在亭子里坐好,自己拿著那只開裂的白球鞋坐在一邊觀察了一會兒,正在找合適的地方入手。
江星霧四處望望,青峰多到有些千篇一律,陽光微撒,有風輕輕拂面。
山里不知何處有布谷鳥,連著發(fā)出幾聲“布谷”的鳴叫,裴楊一手撕開膠帶,一手固定著鞋的形狀,開始繞。
他的側(cè)臉正對著江星霧,盡管只是做這樣的事,他也表現(xiàn)得細致嚴謹,好像拿出了做研究的十二分認真來。
都到這份上了,說覺得老死不相往來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江星霧決定還是道歉吧。
“學(xué)長對不起?!?p> “對不起。”
幾乎是同時,裴楊也在道歉。他手里繞著膠帶,剛剛還在愁粘好了會沒機會開口。
兩人似乎都沒意識到對方會這么說。
又是一愣。
裴楊先開了口:“江星霧?!?p>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認真喊她名字。
他想到那天她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對不起,我那天真的有點過分了。”
“不不不,學(xué)長,是我一見到你就緊張,我在培訓(xùn)會不聽講,還在臺上糊弄你給的拍照機會,真的對不起?!苯庆F搶著一股腦把想說的都說出來了,感覺被裴楊道歉挺奇怪的。
裴楊手中的動作一頓,不解地問:“緊張?你為什么見到我緊張?”
江星霧小聲地說:“因為…因為我每次遇到糗事都會被你抓到,就像今天一樣。”
裴楊眉毛一挑,“你這是在怪我?guī)惯\給你啊。”
“沒有啊,沒有?!苯庆F有點心虛。
“好了,沒在怪你?!笨粗媲叭思庇谘陲椀臉幼樱釛钶p輕笑了笑。
江星霧看見裴楊的笑,心里才真的開心了幾分,他的笑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早知道,應(yīng)該早道歉的。
在裴楊的手里,小白鞋快粘的差不多了,一圈一圈的黑膠帶包的也不算太奇怪,就是有點像個條紋斑馬。看著自己的鞋在裴楊的手里轉(zhuǎn)了幾個圈,江星霧猶豫再三,盡管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說這種煞風景的話,但是她還是覺得有必要為自己強調(diào)一下的。
“學(xué)長,我這鞋好久沒洗了。”江星霧憋紅了臉,才蹦出這幾個字。
“看得出來。”裴楊看上去依舊沒什么變化,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但我保證,絕對沒有味?!苯庆F趕緊強調(diào)。
裴楊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接一句什么好,自己要是說沒味,那是說明自己聞了還是沒聞。
“當然,我更沒有腳氣什么的。”見他不說話,江星霧以為他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知道了?!迸釛钆略俨粦?yīng)她,身邊這個人還能說出點更奇怪的。
雖然她前幾天不和他見面,不和他說話,裴楊總覺得心里不痛快。盡管兩人還在開玩笑,他還是不大確定,江星霧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直到…
江星霧沉默了幾秒,又不放心地再強調(diào)了一遍:“我說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他現(xiàn)在相信,那個熟悉的、話多的江星霧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