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河東薛氏
劉義真晚上在長安城未央宮忙活的時候，遠在河東臨汾附近的薛永宗壘（又名臨汾壘）里，薛辯也在組織薛氏家族各位核心族人討論當前的關(guān)中局勢以決定薛氏家族以后的走向。
明亮的燭光映照著薛辯這位年近四旬的薛氏族長的臉，光影搖曳游離，恰似薛辯正在起伏不定的內(nèi)心。剛剛投注到劉裕一方被獲封寧朔將軍、平陽太守而力壓河東一應(yīng)大族，卻又立即遇到了劉裕東歸的情況。
只留一萬人和十二歲的少兒大都督來堅守關(guān)中！你敢信！我薛家的私軍也不止一萬啊！赫連勃勃的虎狼之師一個零頭都比這多。
新進大晉寧朔將軍、平陽太守薛辯的心兒，就如同押注中國足球隊卻半場就獲悉已落后兩球的球迷一樣，悔恨交加，那是百般滋味涌上心頭來。
說好的我為你守河東，獨領(lǐng)一地風騷；你給我做后臺，馳騁中原無敵呢？
“謹兒在就好了，也能幫著出出主意，可惜跟著劉裕一起東歸了！”
薛辯嘆了口氣，看著堂下正七嘴八舌、各抒己見的族人們爭論正酣，再等等吧，說不定能討論出一個好主意。
河東地區(qū)是中華民族華夏文化的主要發(fā)源地之一，特指山西西南部，位于秦晉大峽谷中黃河段乾坤灣，壺口瀑布及禹門口（古龍門）至鸛雀樓以東的地區(qū)，上古堯舜禹時代的都城皆在河東。黃河由北向南流經(jīng)山西省的西南境，因在黃河以東，今山西運城、臨汾一帶，故稱河東。
河東地區(qū)歷代人才輩出，戰(zhàn)國時代的思想家荀子、縱橫家張儀、名將李牧、水利家李冰，漢代名將衛(wèi)青、霍去病、名相霍光，三國時期名將關(guān)羽、徐晃，晉代書法家衛(wèi)鑠皆出自河東。
河東除薛家外，還有號稱河東扛把子、“天下無二裴”的河東聞喜裴氏和書香傳家的河東解梁柳氏等世家大族。
而自蜀漢滅亡后遷回河東的薛家現(xiàn)在的情況頗為尷尬，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十分重視門第觀念的時代，薛氏回遷河東，遭受了到當?shù)匾鹿谕宓钠缫?，薛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被中原人士視為“非我族類”，被蔑稱為“河東蜀”或“蜀薛”，不僅不能與一流的王謝崔裴楊李等高門相提并論，就是二、三流的大族，也蔑視他們，“衣冠南渡”之后也沒改變什么，這些年可謂是飽受冷眼，如果不是家族靠武力而起家，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成為了擁有家族武裝和城壘的地方豪強，只怕早就被河東其它的世家大族吞得渣子都沒有了。
所以從薛辯的祖輩開始，薛家人就積極地向河東地區(qū)周邊的強大政權(quán)靠攏，爭取能堂而皇之地被列入郡姓并最終發(fā)展成為河東一帶名副其實的重要士族。
薛辯的父親薛強，經(jīng)歷石武、苻堅時代，憑借黃河自守，姚興時入后秦為鎮(zhèn)東將軍、尚書，薛強死后，薛辯承襲為族長，并任后秦的尚書郎、建威將軍、河北太守。
等到劉裕滅姚泓，薛辯和薛家大多數(shù)人都認為機會來了：大晉為漢室正統(tǒng)，劉裕本人又出身寒門沒那些世家大族的臭毛病，所以薛家立即舉家歸附，很得劉裕劉太尉的賞識，并且被司馬德宗（晉帝）拜為寧朔將軍、平陽太守。長子薛謹也被劉裕召為太尉府參軍，一時之間，薛家儼然成為了河東地區(qū)的興漢明星。而其它河東世家不管是鄙視劉裕寒門還是被寒門劉裕所鄙視，毛都沒有撈到一根！
誰知道現(xiàn)在劉裕又玩了這么一出東歸把戲，真是愁煞人了！
“族長！我河東薛氏一直采取憑河自固的政策對抗各方，一直具有很強的分裂性和割據(jù)性，現(xiàn)在族人上千、士卒過萬，興建或占據(jù)的壁壘主要有薛永宗壘（又名臨汾壘，今山西臨汾附近），薛強壘/薛通城（原萬泉縣城/泰州府城，今山西萬榮縣萬泉鄉(xiāng)），楊氏壁（今陜西韓城附近），以及華陰魏長城（今陜西渭南華陰附近）等，南北連通，東倚太行山，西憑黃河，雄踞河東，也不必對劉裕東歸一事太過焦慮！”
一旁的族弟薛濤見薛辯很是糾結(jié)，只得先出聲勸慰。
“但這也不是什么長久之計！現(xiàn)在河東周邊的各個政權(quán)正在廝殺或?qū)χ?，所以才無暇顧及我們，等到關(guān)中和河南的大局一定，河東賣女的馬屁裴家和吟詩的酸丁柳家可能沒事，但像我薛家這樣武力起家的地方豪強就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薛辯依舊是愁眉不展。
“大哥說得極是！”
下邊的族人們討論得差不多了，推出了薛辯一輩最小的薛聰來發(fā)言。
“等到關(guān)中和河南的大局一定，就沒我們薛家什么事了！現(xiàn)在劉裕東歸，那河南的對峙一定會繼續(xù)下去，我們就看關(guān)中的結(jié)局來決定以后的事情了。大哥你覺得怎么樣？”
“聰?shù)芎痛蠹艺f得對，我們就以關(guān)中的歸屬來定家族以后的行止！劉裕留在關(guān)中的兵力雖然少，但北府軍的軍力可是當世罕有，關(guān)中起戰(zhàn)事的話也不是三兩月就能結(jié)束，大家仍舊各司其事，盯緊局勢就是。”
打發(fā)走了眾位族人，薛辯卻把薛濤和薛聰留了下來。
“兩位賢弟，一切以族事為重！所以我剛才有些話不好講，現(xiàn)在特意和你們說說?！?p> 薛辯和這兩位是推心置腹。
“如果條件差不多，我個人還是愿意選劉裕一方，所以麻煩聰?shù)苊魈煲蕴馗畢④姷拿x去長安見見劉裕之子，探探風頭，看看這小子值不值得我們幫！而濤弟這邊要選一精明可靠的族人去找謹兒，告訴他族里的決定并多方探探劉裕對關(guān)中的心思，一定要時刻保持聯(lián)系，讓消息暢通以免誤事！”
“大哥放心，我們立即照辦！其實我們的心思和大哥一樣，有得選的話一定也選劉裕，我們也想回歸漢室，狠狠踩踩河東和南方的那些世家大閥的狗臉！而不是和清河崔氏這樣的墻頭草同朝共事?！?p> 薛濤和薛聰俱是會心一笑，領(lǐng)命而去。
薛辯心情不由大是松快，慢慢踱步窗前，仰望皓月高懸的夜空，喃喃而語“劉氏子啊劉氏子，望你是甘羅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