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聽到院里的聲音,忙道:“兄臺,我還是出去吧,不能因為我連累了你!”
楊靳“噓”了一聲,提刀在手,攙著那小伙子來到床上,壓低聲音道:“不用理會,我自有辦法?!彼牟竭^去,付在門后側(cè)耳傾聽。
過了一會兒,院子里清靜了。那掌柜的來到房前,敲敲門,道:“客官睡下了么?”
楊靳將刀放下,拉開門,掃了一眼院中,道:“官差走了?”
“客官,小的好說歹說,那官老爺才……”
不待掌柜的說完,楊靳又摸出了三個金幣,道:“找個郎中替那位公子療傷,這金幣夠不夠?”
“夠,太夠啦!您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闭乒竦慕恿私饚?,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這時,雷開甲從隔壁屋里過來了,正好看到掌柜的拿著金幣離開,臉上神情古怪。
那小伙子翻身下床,作勢便要給楊靳跪下,楊靳趕忙伸手相攙,道:“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p> 那小伙子坐在床邊,還是撫著胸口,道:“敢問恩公的名諱?”
楊靳微笑道:“萍水相逢而已,我這名字不提也罷?!?p> 那小伙子道:“這可不行啊,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我卻連恩公的姓名都不知道,豈不讓人笑我不懂感恩?”
楊靳違拗不過,只得說了名字,那小伙子也報了名字,叫做趙桐。
楊靳又道:“趙兄弟,你安心養(yǎng)傷,我還有件事要去辦理,咱們后會有期?!?p> 趙桐道:“好,楊兄直管去忙便是,只是今夜一別,不知我們何時才能相見!”
楊靳忽然有些傷感,勉強笑了笑,道:“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多保重?!?p>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呀,就胡亂相救,你知道他的底細嗎?”一到院里,雷開甲便忍不住說道。
楊靳便將趙桐的事跡簡扼地述說了一遍,雷開甲聽后仍是不以為然:“即便如此,就那幾個衙差,打發(fā)了便是,還需花這么多錢么,你真是出手闊綽?。 ?p>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辦正事要緊?!?p> “對,也不知蓉兒小姐怎樣了!”雷開甲眉宇間忽然有了憂色。
“客官這是……”
“我有要事要辦,現(xiàn)在就要離開?!?p> “可是,您的金幣……”
“都給你了,要照顧好那位公子,否則……”
“明白。小王,快去給客官牽馬!”
店小二應(yīng)了一聲,便竄進了后院。楊靳剛來到大門外,那店小二便牽著馬走了出來。
“客官,歡迎下次再來!”掌柜的滿臉堆笑。
“會的?!睏罱砩像R,雙腿一夾馬腹。那馬吃痛,撒開四蹄,向著遠處的無邊夜色奔去。
雷開甲瞧著掌柜的,撇撇嘴:“瞧你這見錢眼開的樣子,還回一塊金幣來!”
那掌柜的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將手放在身后,臉上還是陪著笑:“客官走好,慢走,不送。”
這小鎮(zhèn)相距天狼山已不過十余里,兩人策馬疾馳,不多時,便到了山腳下。此時已是深夜,夜幕上一團黑,但一鉤狼牙彎月掛上了樹梢。借著熹微的月光,楊靳凝目觀瞧,但見這天狼山地勢陡峭,怪石嶙峋,半山腰更有一大片疏林,暗夜中看來似乎透著什么兇險。
兩人順著崎嶇的山道行了里余,楊靳忽然勒住韁繩,輕聲道:“距離那伙山賊的老巢應(yīng)是不遠,我們就把馬兒拴在此處,莫不可打草驚蛇?!?p> 雷開甲咧咧嘴:“你也忒小心,不過幾個山賊,至于如此么,直接殺將上去!”
楊靳搖搖頭,道:“這山上有好幾百人,若是動起手來,要大費一番周章,還是悄悄上去,探明蓉兒小姐的下落,再動手不遲。否則,這賊人若是以蓉兒小姐作質(zhì),我們投鼠忌器,反而不利?!?p> 雷開甲還欲說些什么,聽到這幾句話,硬是把已到嘴邊的牢騷咽了下去。
兩人揀了個長草豐盛的地方將馬拴好,便徒步朝山上進發(fā)。兩人腳步輕快,又都是本領(lǐng)不凡,只盞茶光景,便到了半山腰的那片疏林。
疏林正處在一個半山坡上,方圓數(shù)百丈,蓊蓊郁郁,雖然樹木稀疏,但枝葉茂盛,白天的時候,也是遮天蔽日。翻過這片疏林,便到達山頂。
兩人踏進疏林,都提高了警惕。這片疏林也算是一座天然的屏障,山賊在此設(shè)伏,依仗地形之利,足可當(dāng)數(shù)千兵馬。兩人的腳步很輕,輕得像四兩棉花,踏在雜草枯葉上,渾未發(fā)出半點聲響,而雷開甲肩上所扛的那把大鍘刀就有近百斤之重。
兩人一路走來,竟未遇到半個哨卡,林中一片靜寂,唯有山風(fēng)吹拂樹梢,發(fā)出刷刷的微響。
少頃,兩人便看見了一棵大榆樹。好大的一棵榆樹,樹干粗大,縱是兩人合抱也未必能抱攏。繞過這課榆樹,便算是出了疏林。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嬉笑打罵的聲音,像是擲骰子耍酒瘋的聲音,嘰嘰歪歪,好不熱鬧。透過樹隙,便可望見山頂?shù)囊蛔郝洌m是茅屋土培,但規(guī)模不小,足有數(shù)百間房舍,火把散于四周,映得山頂一片通明。
“枉我們?nèi)绱酥斏?,人家卻還在玩鬧呢,根本沒有出來巡邏的,早知如此,還是直接沖殺上去!”雷開甲揚了揚手中的大鍘刀,一副作勢欲出的樣子。
“他們還沒睡下,我們反而不好動作,讓我想一想!”
“還想個毛蛋呀,這些嘍啰們毫無防備,沖上去先殺他幾十個,必能震懾住他們,到時他們的首領(lǐng)必會現(xiàn)身,若是不交出蓉兒小姐,我便將這天狼山夷為平地!我看他們不過是一伙占山為王的草寇,哪里有幾個能打的,沖吧!”
“你總是這么急躁,總得想個周密的計劃,以確保我們安然身退,蓉兒小姐也能毫發(fā)未損,對吧?”
雷開甲明知楊靳說的有道理,但還是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煩懣,走過去照著那棵大榆樹重重打了一拳。驀地里但聽“呼”地一聲,雷開甲剛抬起頭,便覺身體被結(jié)結(jié)實實綁住了,像是落在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兜里,緊接著身體一下子飛升起來,事變倉促,雷開甲禁不住一聲驚呼。呼聲未畢,嗆啷一聲,大鍘刀脫手掉在地上。
楊靳吃了一驚,本能地退后一步,緊緊握住刀柄,凝目看去。借著淡淡月光,只見雷開甲的確掉進了一個網(wǎng)兜,卻是鐵網(wǎng)。若在平日里,以雷開甲的身手,未必如此輕易便被捉住,但這是暗夜中的疏林。雷開甲視力再好,也不可能在黑暗中視物如白晝。
突聽一人沙啞著嗓子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們天狼山的主意,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話落,從那大榆樹后轉(zhuǎn)出一個人,一個身材瘦削的人,看年紀(jì)當(dāng)在二十出頭,長得尖嘴猴腮,渾身沒四兩肉,偏偏手里提著一根黑黝黝的狼牙棒。
一見這狼牙棒,楊靳倒吸了一口涼氣。狼牙棒這種兵刃,若無過人的膂力,是根本玩不轉(zhuǎn)的。況且,這狼牙棒更是大得出奇。旁人的狼牙棒的棒頭鐵錘不過尺余,但這人的狼牙棒鐵錘卻足有兩尺余,且鐵錘甚大,比銅錘也小不了多少,棒長丈余,這樣一件兵器少說也得三百斤開外,但那瘦削漢子拎在手里卻是輕而易舉。舉起三百斤東西,對楊靳而已,自是小事一樁,但將三百斤的東西做為隨手兵刃,卻覺力有不逮。
那瘦削漢子將狼牙棒在胸前一橫,沙啞著嗓子道:“來人報上姓名,我胡鐵牛從不殺無名之輩!”
楊靳俯身撿起那把大鍘刀,說道:“看你也非宵小之輩,何必做下強搶民女這等為人不齒的行徑,還是放了何小姐吧,否則何大員外若是報了官府,你這天狼山又能苦守幾日?”他知這胡鐵牛神力驚人,若以腰畔寶刀對之,怕不出一擊,便會被對方的狼牙棒震飛,是以才撿起雷開甲掉落在地的大鍘刀。
雷開甲怒氣勃發(fā),在鐵網(wǎng)中叫嚷:“暗算偷襲又算得哪門子好漢行徑,若真有本事,就將你雷爺爺放下,咱們在兵刃上見個真章!”
“小爺懶得理你,看棒!”胡鐵牛最后這兩個字卻是沖楊靳說的,這句話說完,他便舞動狼牙棒打了過來。
楊靳不敢硬接,閃身避過。兩人旋即腳步錯動,斗在了一處。然,楊靳只是一味閃避卻未出手,這就變成了胡鐵牛一人的戰(zhàn)場。十幾個回合下來,大鍘刀和狼牙棒卻未擊撞一次。雷開甲人在半空,看不見二人的打斗,但能聽見兵刃撞擊之聲,不由地破口大罵。楊靳對他的叫罵置若罔聞,小心應(yīng)對。胡鐵牛見楊靳不住后退,直似開了掛,將狼牙棒使得得心應(yīng)手,揮舞得呼呼風(fēng)響風(fēng)雨不透。
又是十幾個回合,大鍘刀在手中越來越是沉重,楊靳索性拋在地上,心道:“這胡鐵牛將這狼牙棒舞動這許久竟是毫無半點力竭之相,力氣大得真是出乎尋常,但世間真有這等神力之人么,我且試他一下?!毙哪罴按耍纬鲅系膶毜?,迎上了當(dāng)頭砸來的狼牙棒。
“噗”的一聲。
兩件兵器碰在一起,怎能發(fā)出噗的一聲?
楊靳定睛看去,只見自己一刀下去,竟將狼牙棒的棒頭削落在地。他甫自一愣神的空當(dāng),卻從狼牙棒的棒桿中噴出了一團煙霧。他只聞到些許,便覺腦袋一沉,緊接著天旋地轉(zhuǎn),腳下一個踉蹌,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