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胡義正背對著何蓉兒,聽得她那聲嘶吼,想要閃避已是不及。眼見何蓉兒便要將胡義抱住,卻陡然間止住了勢子,張開著雙臂,一動不動,一把刀已將她透胸而入。
嗤——
小六子將刀拔出,鮮血便撒了一地。何蓉兒圓睜著一雙美目,臉上一片茫然。
咕咚——
何蓉兒仰面跌倒在地,已是香消玉殞,那雙美目卻兀自圓睜。
啊——
楊靳陡地爆出一聲大吼,拔步?jīng)_向小六子,冷不防腿彎里一痛,收勢不住,撲跌在地,剛抬起頭,便聽錚錚一陣亂響,幾把明晃晃的鋼刀已架在頸間。
那幾個人可不是尋常兵士,能跟胡義來這里胡作非為的都不是尋常士兵。他們都是士卒的頭領(lǐng),有的是點檢,有的是千總,有的是府兵,有的是州兵,但不管怎樣,都是胡義的心腹親信,其中就有千總趙勇。
以楊靳的武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本不該輸?shù)萌绱溯p易,但他眼見何蓉兒身死,怒不可遏,直欲立時擊殺小六子,而忽略了身旁的一眾豺狼。
小六子那透胸一刀,也像是刺中了他的心臟。這一刻,他心痛得無以復(fù)加,鋼刀在頸,他卻連眼皮都未眨一下。
楊靳被制,胡義也有了膽氣,邁著方步走到楊靳身旁,一聲冷笑:“楊靳,我乃堂堂的縱指揮使大人,會缺一個女人么,你知道我為何會這么做?”
楊靳沒有做聲,卻緊咬牙關(guān),拼命忍住內(nèi)心的怒火,那把火足以焚燒世間一切。
這時,趙勇抄起墻角的鑌鐵棍,說道:“指揮使大人,我們做下這種事,楊靳這小子定然不會跟我們一心了。此人武藝高強(qiáng),不容小覷,既不能為己用,日后必成禍患,還是打殺了吧!”
胡義微笑搖頭,又轉(zhuǎn)向楊靳,道:“你這是咎由自取,須怨不得我。從你打傷我侄兒起,我便沒打算讓你好過,但看你頗擅帶兵打仗,決意網(wǎng)開一面,既往不咎??赡恪悴粏螝⑺懒宋业男母箰蹖?,還縱容鐵雄殺害了我的侄兒,我豈能饒你!”
“大人,別跟他廢話了,讓我一刀砍下他的腦袋!”小六子晃著掌中的鋼刀,刀鍔上兀自滴血。
鮮紅的血,紅得晃眼。
胡義擺擺手,又道:“楊靳,我原本打算讓你去剿滅周平,最好兩敗俱傷,最好回不來,若是回來,我定會設(shè)法處置你,可你倒是機(jī)靈!嘿嘿,你這是自投羅網(wǎng),你看,他們都想殺你,那本指揮使也沒有辦法啦?!?p> 楊靳還是沒有做聲,雙目一眨不眨地望著倒在血泊中的何蓉兒,對于胡義的言辭,也不知他有沒有聽見。
趙勇一擺鑌鐵棍:“大人,殺了吧!”
胡義捋著兩撇八字胡,無聲的笑了笑,又道:“楊靳,看在你曾為本指揮使立過戰(zhàn)功的份兒上,本使決意給你兩條路供你選擇。第一,誠心歸附本使,供本使以驅(qū)使。你要明白,在這亂世之中,作為兵將,多立戰(zhàn)功,以求步步高升,才是生存之道,才是王道,其他的都不重要。不就一個女人么,待日后加官進(jìn)爵,光耀門庭,又何愁沒有個把女人!第二條路便是……嘿嘿,砍下你的腦袋。楊靳,你好好想一想,給本使一個回復(fù)!”
楊靳仍是緘默不語,但胸口不住起伏。
“姓楊的,大人問你話呢,快放個屁!”趙勇喝道。
旁邊一個點檢突然捂著鼻子輕笑。趙勇眉頭一皺:“孫梓,你笑什么!”
孫梓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趙千總,我……我剛才放了個屁,呵呵,你沒聽見?!?p> 趙勇登時大怒:“好你個孫梓,我……”話還未完,便住了口,因為楊靳說話了,忽然開了口,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只聽他道:“總得讓我先葬了何姑娘?!?p> 小六子冷笑道:“姓楊的,誰有這閑情逸致等你呀,你想得倒美!”
“好,準(zhǔn)了,就讓你先葬了你的相好的,畢竟相識一場嘛,我理解。”胡義嘴角含笑。
“且慢!”小六子說出這句話,立時過去抓住了楊靳腰畔的藍(lán)鋒寶刀。
楊靳本能地抬手摸向刀柄,卻聽小六子道:“別動!再動一下,我就在你身上戳個透明窟窿!”
哐啷——
小六子拽下了楊靳的腰刀,說道:“好了,大伙兒都起開吧?!?p> 嗆啷一陣響,那幾個人都撤了兵刃,但并不回刀入鞘,仍是緊握刀柄,死死地瞪著楊靳。
楊靳面沉似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俯身抱起何蓉兒的尸體,轉(zhuǎn)過身,一步步朝外走去。眾人緊跟其后,唯恐他跑了。
走出這座小院,穿過一條條小巷,走向外面的山坡。呼啦啦一陣響,四下里火把通明,數(shù)百個兵士散入四周,齊齊抱拳:“指揮使大人!”
胡義揮揮手:“都跟上吧。”
原來胡義早就安排下了人手,他還是擔(dān)心楊靳會有所察覺而折身回來,早有防備,這就是他為人精明謹(jǐn)慎之處。
置身于這數(shù)百持甲兵士的包圍,楊靳卻視若無睹,臉上也未現(xiàn)出任何表情。
有時,沒有表情就是表情。大悲無淚,也便是這個意思吧。
楊靳不疾不徐地往不遠(yuǎn)處的半坡走去,早已出了營房駐地。眾人也不說話,只是一步步跟隨,但目光閃動,暗藏殺機(jī)。這里面最想除掉楊靳的便是趙勇,因為楊靳一來便搶了他的風(fēng)頭,短短十幾日工夫,便升到了點檢的位置,要知道他從軍數(shù)年也不過才做到點檢的位置,千總的職位也是近日才蒙提升。他緊握鑌鐵棍,只要發(fā)覺有些風(fēng)吹草動,他第一個沖上去結(jié)果楊靳的性命。
其他的幾個點檢千總也是這門心思,畢竟他們聯(lián)手禍害了楊靳的情人何蓉兒,至少他們是這么認(rèn)為的,所以除掉楊靳只待胡義一句話的事。胡義卻不這么想,畢竟楊靳的戰(zhàn)力他是知道的,麾下有這樣一位猛將,何愁官職不會步步高升。但楊靳真會誠心歸附他嗎?胡義的想法是肯定的,因為他不相信世上還有視功名利祿為糞土的人。他就這么不緊不慢的的跟著,神色怡然,更似閑庭信步。
“好了,就葬在這里吧?!壁w勇忽然開了口。
半坡就在眼前,而眼前是一片空地,阡陌縱橫,雜草叢生,淡淡月光映照之下,入眼一派荒涼。
楊靳也沒說什么,止住步子,將何蓉兒放在地下。他俯身看著何蓉兒的臉龐,良久良久,抬手替她合上了眼簾。
趙勇一揮手,便有幾個手持鐵鍬的兵士走過去,就在楊靳幾步外。
胡義踩了踩地面,說道:“土質(zhì)疏松,應(yīng)該很快就能挖好坑,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了吧?”
“好!”這句話說完,楊靳猛地躍起,拔出近旁一名士兵的腰刀,旋即身形一轉(zhuǎn),繞到他背后,抬刀抹了他的脖子,順勢一腳踢出。這一腳好強(qiáng)的力道,直將另一名士兵踢出六、七米遠(yuǎn),跌下時便一命嗚呼。
楊靳單手持刀,胸中壓抑的怒火一下子噴薄而出,他雙目如刀般瞪視著十幾步外的胡義,惡狠狠地道:“我的選擇就是,砍下你的腦袋,祭奠何姑娘的在天之靈!”
胡義不虞有此,駭?shù)媚樕笞?,叫道:“你……你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失心瘋了嗎?”他雖如此說,卻慌忙后退,一眾兵士手持兵刃似潮水般涌了上來。
楊靳揮刀斬殺數(shù)人,雙目卻死死盯著胡義。眼見胡義便要遠(yuǎn)遁,情急之下,他揮刀擲出,掌中刀化作一道電光,直襲胡義的咽喉。
胡義不會半點武功,哪里能避得過,駭?shù)么笕麓蠼校骸翱靵砭任?!?p> 當(dāng)?shù)囊宦?,卻是趙勇眼見胡義遭遇危險,不假思索,飛身一棍將來刀砸飛。那刀去勢未衰,只聽噗的一聲,無巧不巧,正中張昭心口。張昭未及呼號,便斃命當(dāng)場。
楊靳沒了兵刃卻也不懼,拳打腳踢,眨眼間便格殺了十幾個兵士。他未魂穿之前便是個武林高手,精通搏殺之術(shù),步戰(zhàn)馬戰(zhàn)俱臻上乘,況且魂穿之時,又增加了數(shù)倍力量,已是個無敵一般的存在。區(qū)區(qū)幾百個兵士,他如何會放在眼里。只是,決不能讓胡義這無恥敗類趁亂逃之夭夭。
胸中怒火翻滾,拳腳凌厲狠絕,一拳一腳遞出,必有一人喪命,活脫脫的戰(zhàn)神下凡。頃刻,便倒下了數(shù)十具尸體。眾兵士眼中都有了懼意,雖將楊靳團(tuán)團(tuán)圍在中心,口中呼喝聲喊得響亮,但誰也不敢率先進(jìn)攻。
小六子緊咬著牙,吼道:“趕快進(jìn)攻,誰敢退縮,格殺勿論!”
眾兵士心知進(jìn)攻是死,退后也是死,都橫了一條心,呼喝著沖向楊靳。
楊靳雖然拳腳上的力道大得出奇,又是搏殺之術(shù)高深莫測,但究是赤手空拳,而士兵都是手持長矛。楊靳若要取人性命,就須得近身。他飛腳踢飛刺來的長矛,展開身形,一邊閃展騰挪,一邊伺機(jī)出手。在遠(yuǎn)處看來,卻似是身陷重圍險象環(huán)生。
突聽一人叫道:“楊靳莫慌,我來助你!”
緊接著,一道白光閃過,一個身著甲胄的魁梧大漢躍入戰(zhàn)圈,手持一柄斬馬刀,左右揮砍,舉手投足間,便斬殺了七、八個兵士。
胡義見狀氣得直跺腳,喝道:“反了,反了!眾將士聽令,將這兩個叛徒全力剿殺,斬楊靳者,賞金幣二十枚!斬步青云者,官升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