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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第三章 飛身入闕(1)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8281 2019-07-22 10:21:36

  三飛身入闕

  半個(gè)多月后,謝野狐回到了昆侖山折梅峰,他不敢沿路上峰,只揀荒野處而行。

  行不多久,見前面亂石谷中端坐著十余人:昆侖仙翁和冷魂四煞、圣周婆婆,還有一人身形高大,腦門光禿,滿臉虬肉,乃是長白山鐵佛寺鐵布頭陀,另有三人是青海三兄,分別叫海日雄、東山熬、青木勒,各人肩上或手臂上均停著一只海東青,且三人首字連起來也是“海東青”,故青海三兄也叫“海東青”。

  謝野狐一驚:“這些全是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難得一見的惡人,如何會(huì)齊聚在這兒?”忙伏身于草叢間不敢再動(dòng)。

  忽一人從雪崖上落下,背向眾人,手中提著一麻布包裹的長物,昆侖仙翁等人均站起歡呼道:“天子之劍?”

  海日雄身形高大,滿臉虬須,笑道:“林掌門,對不起,我們來遲了幾日,趕不上林掌門的好戲,真是遺憾之至了?!熳又畡Α覀兦嗪H质遣桓乙牧?,只是來看一眼而已?!?p>  昆上仙低沉嗓子道:“我們沒令林掌門失望罷?如今林掌門嬌妻美眷,又榮登折梅派掌門之位,可稱心如意了么?”

  那人回轉(zhuǎn)身哈哈一笑,道:“多謝各位了。林某現(xiàn)下稱心得很?!眳s是林靈素。謝野狐一下驚呆了:“林師兄如何和這些人往來?”

  侖南翁道:“林掌門帶來的可是‘天子之劍’?”林靈素道:“正是?!睋P(yáng)了揚(yáng)手中麻布包裹之物。圣周婆婆道:“我的《折梅劍訣》呢?”林靈素道:“對不住圣周婆婆之至了,林某翻遍折梅派大小山洞,闕臺(tái)閣頂,也找不到《折梅劍訣》,只找到這一把‘天子之劍’。”圣周婆婆怒道:“那你豈不是消遣老身來著?”林靈素道:“雖無《折梅劍訣》,這把‘天子之劍’也是天下無二的寶物,進(jìn)可坐擁天下,退也可號(hào)令武林,《折梅劍訣》如何能和它相比?”

  謝野狐不由吃了一驚,他曾聽得本門中有“天子之劍”一說,只是從沒得見,難道這便是天子之劍?林靈素又從哪兒找到了?這些人為何個(gè)個(gè)問他要“天子之劍”?他們說林掌門可稱心如意么又是什么意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背后汗水頓時(shí)涔涔而下:“難道這些人是林靈素邀來害大師兄和師門的?”

  卻聽得冷無傷詫道:“林靈素,你不是說要將‘天子之劍’給我們么?怎么又給他們?”鐵布頭陀也是面色一變,道:“林掌門也是這般應(yīng)承頭陀,莫非林掌門是耍我們來著?”

  林靈素道:“林某確是有些對不起眾位之至了,現(xiàn)下‘天子之劍’在此,讓我給誰好?”

  昆上仙道:“蒲燕陽是我們先動(dòng)手的,‘天子之劍’應(yīng)歸我們。”冷無疑冷笑道:“你們先動(dòng)手又如何?若不是我們將他打傷,又如何瞞得過李姑娘和眾折梅派弟子?且我們?nèi)苓€被蒲燕陽打斷了七八根肋骨,立下汗馬大功,‘天子之劍’如何輪到你去?”

  鐵布頭陀憤然道:“林掌門,是誰扮蒲燕陽將梅慈姑打下崖去的?若我將此事抖出,嘿嘿,你的小師妹可不跟你了罷?!绷朱`素沉吟不語,似是難以定奪。

  謝野狐驚呆住了:“原來是林靈素邀這些人上來害的大師兄!而這些人肯助他便是因許以‘天子之劍’和《折梅劍訣》!”

  圣周婆婆道:“且把劍來我瞧瞧?!鄙硇我粍?dòng),向林靈素?fù)屓?,一把將劍奪在手中,正要將劍刃拔出,昆上仙和侖南翁喝道:“圣周婆婆,你想拔出劍來殺我們么?”二人一釬錘一螯鉤,分撲向左右。冷魂四煞聞言,也揮籠子卷了上去,鐵布頭陀則揮掌擊向圣周婆婆手肘處。

  以圣周婆婆她武功,也不過略在冷魂四煞中的任一人之上,與昆侖仙翁和鐵布頭陀皆是伯仲之間,如何受得七人圍攻?驚叫一聲,急忙將“天子之劍”往上一拋,然后往斜刺里逃開。數(shù)般兵器擊在她適才立身之處,火星碎石四濺,圣周婆婆驚得冷汗涔涔而出。

  鐵布頭陀眼明手捷,將劍接在了手中,昆侖仙翁和冷魂四煞又撲向他,諸般兵器和掌影逼得他喘不過氣,一般不給他拔劍的機(jī)會(huì),鐵布頭陀赤手空拳和眾人拆了幾招后,身上已受了數(shù)傷,情知這般斗下去,必喪命于六人手上不可,一咬牙,又伸手去拔劍,冷無疑和侖南翁又揮掌向他后心擊去。鐵布頭陀拼死也“噌”的將劍拔出,便在此時(shí),背后已砰砰的中了兩掌,撐持不住,撲倒在石礫上,額鼻處撞在石塊上,登時(shí)昏死了過去。

  昆上仙一把奪過了他劍鞘和天子之劍,眾人鼻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冷魂四煞又向昆上仙撲上,半空中數(shù)只鐵籠子“吱吱吱”的向昆上仙上下卷至。昆上仙冷笑一聲,上跳下躍避開。冷無傷另一手凌空向昆上仙手中之劍抓去。昆上仙怒道:“姓冷的,竟敢在老夫面前學(xué)三腳貓?zhí)好??”揮劍斜削,冷無傷急忙收手,拔身而回。

  冷無疑道:“鷹蛇二怪,‘天子之劍’誰也不可奪走,最多是一齊共享。”原來昆上仙和侖南翁一養(yǎng)鷹,一養(yǎng)蛇,尊敬一點(diǎn)的便合取他們的名字,稱他們?yōu)槔鱿晌?,若是不敬的則稱為鷹蛇二怪了。

  昆上仙聽他呼“鷹蛇二怪”,心下大怒,見這“天子之劍”和別的劍也無特異之意,心想:“我不可將它毀壞了,日后再好好參詳才是。”將劍歸鞘,插于背后,怒道:“共享你奶奶的雄?!卑纬隽蒜F錘,向冷魂四煞撲了過去。侖南翁也隨之撲上,冷魂四煞一下和昆侖仙翁惡斗在一起。若單打獨(dú)斗,昆、侖二人均勝過冷魂四煞,但四煞以四敵二,六人登時(shí)斗得難分難解。

  斗不多久,六人均覺得有些氣促眩暈,運(yùn)氣不暢,但雙方均不肯先撤招,仍爭斗不休。圣周婆婆吃了乖,知此時(shí)去搶劍徒耗內(nèi)力或受傷而已,待眾人斗個(gè)兩敗俱傷后再去奪劍,便能撿個(gè)大大的便宜,是以只在一旁觀看了。

  過得一陣,鐵布頭陀醒轉(zhuǎn),鼻青臉腫,額頭上還起了兩個(gè)大包,見劍在昆上仙身上,六人仍在大斗,拾起幾塊大石頭,向六人擲打了過去,風(fēng)聲呼呼,猛惡之極,六人不敢不避,鐵布頭陀躍上前,雙手抓向昆上仙腰間,眾人見他受了兩掌后仍有如此神力,驚詫不已:“鐵布頭陀名不虛傳,果然皮粗肉厚?!?p>  昆上仙以螯鉤相迎,侖南翁從一旁向鐵布頭陀攻去,冷魂四煞情知鐵布頭陀難敵昆、侖二人,忙來相助。鐵布頭陀趁機(jī)在昆上仙腰間一搭,又奪過了“天子之劍”。冷無休和冷無過急忙發(fā)掌向他擊去。鐵布頭陀將‘天子之劍’一拋,雙掌擊出,只聽“砰砰”兩響,冷無休和冷無過往后退了六七步,一時(shí)氣血翻涌。昆侖仙翁前后夾擊鐵布頭陀,鐵布頭陀“錚”的摯出劍,連刺二人,二人翻身縱退開去。

  鐵布頭陀大笑道:“哈哈,‘天子之劍’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好劍?!鞭D(zhuǎn)身往山下奔去,忽眼前一把利劍襲至,大吃一驚,忙揮“天子之劍”往前封去,但聞“錚”的聲響,那柄天子之劍已被削斷,一柄利劍刺進(jìn)了胸中。他順著來劍抬頭看去,刺這一劍的竟是林靈素,而他手中所拿的“天子之劍”已只剩半截而已。

  鐵布頭陀抬手戟指他,欲要說些什么,林靈素抽出劍,一道鮮血噴出,鐵布頭陀撲地而死。

  昆侖仙翁和冷魂四煞驚怒道:“你這把并非‘天子之劍’,卻是什么劍?”,林靈素干笑幾聲,道:“不錯(cuò),這把并非‘天子之劍’,只是一把我淬了毒的尋常之劍而已?!北娙巳硪徽?,想起了適才聞到的淡淡花香,這兒是個(gè)山谷,此時(shí)冰雪初融,山石間也長了些小花小草,眾人只道這花香是這小花小草發(fā)出的香氣,哪料得到是他在劍刃上涂的毒藥?

  侖南翁忽然身子一陣哆嗦,牙齒格格相擊,失色道:“我們可都中了毒……”冷無傷和冷無過面色一變,急忙運(yùn)氣試探,隨即也手腳痙攣,牙齒格格作響,顯然也已中毒。昆上仙怒吼一聲,道:“你為什么要騙我們?”林靈素笑道:“不然你們又怎肯來助林某?”冷無疑怒道:“那真的‘天子之劍’在哪兒?”林靈素冷冷道:“林某并不知曉,且縱是知曉,也不會(huì)給你們?!北娙寺勓?,氣怒之極。

  青海三兄暗吃一驚,幸而三人沒有去奪劍,并沒有中毒。冷無傷道:“你為何害我們?”林靈素道:“林某拿不出‘天子之劍’,你們怎肯甘休?與其你們?nèi)蘸髞碚伊帜车穆闊?,不如林某趁早了結(jié)你們是好?!北娙说侵诩賱ι喜囟?,原是讓眾人相互爭搶中毒,他再出手打發(fā)眾人,一時(shí)盡皆驚怒:“此人之兇殘無情和計(jì)謀可遠(yuǎn)在眾人之上了。”互看了一眼,一齊撲向林靈素。

  林靈素冷笑道:“你們已中了本派的蒙汗散,還怎么和我相斗?”使出五雷掌,一時(shí)雷聲隱隱,謝野狐躲于巨石之后,吃驚不已:“林靈素學(xué)會(huì)了神霄派‘五雷符’上的武功了?他害了大師兄,現(xiàn)下又要?dú)⑷藴缈?,我?dāng)去告訴小師妹方好。”然一時(shí)不得其便,只得仍伏身觀斗。昆侖二仙和冷魂四煞此時(shí)同仇敵愾,一齊互救互助斗林靈素。林靈素的五雷掌風(fēng)聲凌厲,眾人接了幾招后,尚可抵擋,漸漸心安,昆上仙和冷無疑趁機(jī)欺到了林靈素背后,各出一掌猛擊下去,林靈素身影忽地不見了。

  二人大驚,正不知所措,忽覺背后風(fēng)聲猛惡,二人不及擋格,砰砰的中了兩掌,一口血吐出,撲跌了出去。回頭看去時(shí),擊掌之人正是林靈素,驚駭萬分,道:“你使的是什么身法?”林靈素笑道:“‘移形換位金蟬脫殼神功’?!彪S之身形倏變,在侖南翁和冷氏三兄弟間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各人打他不中,又無法擋擋,紛紛中掌,口吐鮮血。

  昆上仙叫道:“青海三兄,你們還置身事外不過來相幫?你們已知曉他害大師兄奪師妹的詭計(jì),以為他會(huì)放過你們嗎?”青海三兄一震,三人也是這般憂心,但又自忖打不過林靈素,一時(shí)猶豫不決。

  林靈素道:“你們遲到而來,并沒有相助林某,兩不虧欠,只要你們不問我要‘天子之劍’,不壞了林某之事,林某可不與你們?yōu)殡y?!鼻嗪H謾?quán)衡一番后,呼哨一聲,飛奔而去。

  林靈素暗暗咬牙而恨,他本想穩(wěn)住三人不參與混戰(zhàn),待解決了這六七人后,再殺他們?nèi)硕眩M知三人也臭出了情勢危險(xiǎn),竟自行逃去了。

  昆上仙無法讓青海三兄相助,忙道:“咱們不去打他,且先護(hù)住自己?!蔽鑴?dòng)螯鉤護(hù)住了身遭,林靈素欲搶過來暗襲于他,但劍刃當(dāng)當(dāng)兩響,被他螯鉤擊開,抬掌欲擊時(shí),見他螯鉤帶風(fēng)緊緊裹住了全身,不知該擊向何處,一時(shí)竟無從下手。

  余人見狀,也各自舞起兵器將自己裹住,只守不攻,林靈素冷笑道:“好,我且看你們能守到幾時(shí)?”他知各人中了蒙汗散,不多久藥性更加發(fā)作,是以也不強(qiáng)攻。只抬掌持劍候在各人身側(cè),待眾人力竭后再殺。

  圣擊婆婆在遠(yuǎn)處瞧著,與林靈素目光一交,見他眼光中滿是陰鷲殺氣,激凌凌的打了一個(gè)寒顫,林靈素忖道:“我且先去殺了圣周婆婆,再回來殺你們?!毕蚴ブ芷牌艙淙?。

  圣周婆婆見他提劍來殺自己,嚇得撐杖飛逃,林靈素越追越近,她驚叫一聲,翻逃下一堵斷崖去了。林靈素生怕昆侖仙翁等人逃走,沒有再追圣周婆婆,恨恨不已又持劍回到了六人身邊,看誰防守得稍慢些,先一劍殺斃。

  謝野狐暗道:“這六人只守不攻,過不多久必也力竭,何況他們還中了本門的蒙汗散?也罷,我且救他們一救,解了他們的毒藥,讓他們與林靈素一斗,林靈素殺害師父師娘,嫁禍大師兄,讓他們斗個(gè)同歸于盡最好。”悄悄從懷里取出一瓶解藥,放在上風(fēng)處。

  林靈素提劍守在眾人身旁,看眾人舞得漸漸力竭了,正欲展開“移形換位金蟬脫殼神功”殺人,忽見眾人又舞得緊了,大是奇詫。

  昆侖仙翁等人也暗詫不已,幾人本來是力氣漸衰,呼吸難以為繼的,驀地一下呼吸順暢了,渾身也漸充滿力氣,立知毒性已除。昆侖仙翁率先轉(zhuǎn)守為攻,撲向林靈素,二人為防林靈素再展怪異身法,貼背而立,林靈素?zé)o法再欺到二人的背后。冷魂四煞見狀,也背向而站,林靈素“移形換位金蟬脫殼神功”登時(shí)失效。

  謝野狐看林靈素已與六人苦斗在一起,窺了個(gè)空,從大石后退去,然后往折梅派齊云峰而上。

  他小心翼翼來到了師妹排星閣住處,見李如彤正在里面呆坐著,望著外面的峰嶺積雪,輕輕叫了一聲:“師妹?!崩钊缤酒鹕?,見是謝野狐,驚喜之極,道:“三師兄,你回來了么?”謝野狐閃身搶進(jìn)閣里,見閣里貼著幾個(gè)大“喜”字,道:“師妹,你和二師兄成親了么?”李如彤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如彤那天給林靈素喂了湯藥后,第二天仍要下山而去,張葵丘等人生怕江湖兇險(xiǎn),并不愿她獨(dú)自一人下山,想多加勉留,便說林師兄生死未卜,縱然要去,也須當(dāng)?shù)攘謳熜中褋碓偃?。李如彤心下有愧,這才將行囊放下,回來繼續(xù)照顧林靈素。

  當(dāng)晚,林靈素迷迷糊糊的叫道:“師妹,你不要走,不要走……師妹……”李如彤正坐在床沿旁,不小心被他抓著了手,心下又一陣慌亂,她對林靈素從未有過半點(diǎn)情愫,不想他對自己思慕至此,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是好。

  林靈素并未醒來,只是抓著她的手胡亂說著:“師妹,你不要走,不要走……”渾身燙得可怕。李如彤抽出手,為他用毛巾冷敷,又被他一把緊緊抓住了雙手……當(dāng)晚,林靈素雖在睡夢中,也緊緊抓住李如彤的手不放,直至天亮?xí)r,李如彤才得抽脫。但林靈素仍不醒,只叫著師妹不要走,胡言亂語不斷。張葵丘等人過來看后,想不到這位二師兄竟深愛著小師妹了,不由嘆了一口氣。

  李如彤道:“二師兄如何還不醒來?”

  張葵丘道:“他的武功異于常人,這次心脈受創(chuàng),若能治得好便會(huì)很快醒轉(zhuǎn),若是治不好,只怕也醒不來了?!崩钊缤@詫道:“二師兄的武功如何會(huì)異于常人?”張葵丘道:“師父發(fā)現(xiàn)二師兄心術(shù)不正后,不再傳他本派的武功,且二師兄心高氣傲,也不會(huì)老老實(shí)實(shí)的練武功根基,于是總愛將本派的武功顛倒橫練,欲求練出蓋世之功,是以他的氣脈心法與本門大不相同,我們也無法以本門武功救得了他,只能以藥石治理,一切看他造化了。”

  李如彤心下一沉,道:“這般說,是我害了他了。”心下有愧,只得繼續(xù)陪侍著他。

  林靈素直昏迷了十多天才睜開眼,胸口一陣急劇起伏,李如彤只道他要死了,伏在他身上而哭,道:“二師兄,你不要死,我不走啦,不走啦……”林靈素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dòng)道:“師妹,你不走了么?那二師兄便不能死,你不要離開二師兄可好?……”

  李如彤只道他生死系于一念間,如何敢搖頭?林靈素見她答應(yīng)了,仰天吐了兩口血,又昏了過去。但這次卻很快醒來了,又緊緊的握住了李如彤的手,喜道:“你可不許騙二師兄,你說過不走的啦……”

  李如彤才知林靈素傷勢好轉(zhuǎn),只得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二師兄,你讓我想想。”此后林靈素一日好似一日,對李如彤也呵護(hù)備至,李如彤終于答應(yīng)嫁了他。

  李如彤見謝野狐神色有異,詫道:“三師兄,莫非發(fā)生甚么事了?”謝野狐道:“師妹,你還記得大師兄么?”李如彤神色一黯,道:“他殺了我爹娘和幾位師弟,已被二師兄打死在雷音崖了,三師兄還提他干什么?”謝野狐忙道:“不,大師兄并沒有殺害師父師娘。大師兄是被二師兄害的,殺害師父師娘的是林靈素。”

  李如彤道:“三師兄,這是我親眼所見,如何有假?”謝野狐急道:“師妹,你不信么?林靈素現(xiàn)正在峰后谷中殺人滅口呢?!?p>  李如彤一震,道:“三師兄,你說的是真的?他要?dú)⒄l滅口?”謝野狐道:“圣周婆婆、昆侖仙翁和冷魂四煞等人,師妹若是不信,可自去看一下?!崩钊缤?dāng)下轉(zhuǎn)身便行。剛出得閣,峰下一身影足不沾地、如驚鴻掠影般往這邊趕過來,正是林靈素。

  謝野狐暗叫一聲不妙,忙覓處藏身。原來林靈素和昆侖仙翁等人越斗越是起疑:“這六人如何會(huì)毒性除去功力得復(fù)?莫非是有人暗中施了解藥?”他向上風(fēng)處一看,果然看見了一只小瓶子放在石頭上,山風(fēng)正吹著一些粉末往這邊飄來,心下頓時(shí)明了,急撇了六人,上峰來見師妹。

  李如彤知他們師兄弟不和,忙將謝野狐拉到了內(nèi)閣后暫避。待轉(zhuǎn)過身,林靈素已到了閣外,道:“師妹,我回來了?!崩钊缤呱先ハ嘤?。林靈素道:“我不在之時(shí),可有什么人來過么?”

  李如彤道:“這兒終年積雪,哪有什么人來?”林靈素道:“派中可有什么師兄弟下山去么?”李如彤搖了搖頭,道:“我在這兒足不出閣,并不知有誰下峰去沒有。二師兄,怎么了?”林靈素道:“沒什么,啊,是了,師妹,我前些天為你買了一支珠簪,我去取來給你,你看好不好看?!辈淮钊缤f話,轉(zhuǎn)身出閣下峰去了。

  謝野狐這才略松一口氣,現(xiàn)身走出,道:“師妹,大師兄是被林靈素害的,你可到峰后谷中去看看,他轉(zhuǎn)瞬便回,我先下去了?!崩钊缤膊桓伊羲屗麖拈w后下峰去。

  待得謝野狐走遠(yuǎn)后,李如彤一時(shí)心下大亂,不知謝野狐所說是真是假,遂也下了峰。

  謝野狐手中拄著棍杖,正急沖沖下山,走至半坡,忽聽得背后風(fēng)響,回頭看去時(shí),一人身子貼著積雪如一只大鷹般掠至,赫然是林靈素!心下大驚,登時(shí)明白:“原來林靈素去取珠簪是假,引自己現(xiàn)身是真。他早知有人在閣中了,只是怕師妹在旁不便動(dòng)手,是以在此峰下等候而已?!?p>  其實(shí)他猜得也不錯(cuò),林靈素看見那個(gè)瓶子后,知是折梅派弟子在暗中救昆侖仙翁等人了,遍思折梅峰上諸師弟中以張葵丘武功最高,但也不至高得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溜去,料想必是另有其人,是以雖傷了昆侖仙翁、冷魂四煞等人,卻不及取幾人性命,先趕回折梅峰殺人,以免事情泄露讓師妹知道真相。見李如彤神色無異,料想師妹并沒相信來人,當(dāng)下想了一法子假裝離去,伏在下齊云峰必經(jīng)之道上蹲守,果然瞧見了一人下峰來。

  林靈素驀出兩掌猛擊向謝野狐,謝野狐向左側(cè)一個(gè)貍貓打滾躲了出去,林靈素身子無法轉(zhuǎn)折,往地上虛拍兩掌,身子陡然而起,落在了一處高崖上,哈哈長笑幾聲,道:“三師弟,原來是你,你已許久不在派中,怎么說走就走回來也不說我一聲?”

  謝野狐躲過了他的暗襲,心頭怦怦鹿跳,若是修為差了些,便被他從后面打上兩掌了。他定了定神,決定靜觀其變先禮后兵,向林靈素行了一禮,道:“聽說二師兄要和小師妹成親了,我趕回來是想喝二師兄的一杯喜酒?!?p>  林靈素笑道:“是嗎?既喝喜酒,何必這般偷偷摸摸且急著走?”謝野狐道:“謝某來遲了一步,師妹已和二師兄成親了,是以不便打擾?!绷朱`素道:“喝不成喜酒,咱們還可敘師門情誼呢。”躍下身,要來挽謝野狐的手臂。

  謝野狐暗作防備,若他近三尺之內(nèi),便奮起反擊。林靈素見他有備,手至中途縮了回,二人多年未交手,他對謝野狐也有些顧忌,道:“派中已發(fā)生了大變,三師弟知道了?”謝野狐故作驚訝道:“發(fā)生了何大變?”林靈素冷冷的道:“師門不幸,出了蒲燕陽這個(gè)逆賊?!?p>  謝野狐暗道:“我若直說出來,只怕他便立下殺手,不知師妹去了峰后石谷沒有?”自知武功略遜于林靈素,若動(dòng)起手難以占得贏面,決定與他小心周旋,遂道:“二師兄,大師兄為何要?dú)⒑煾负蛶熌铮俊?p>  林靈素道:“這個(gè)惡賊狼子野心,一心要奪得師父的神妙武功,是以勾結(jié)了圣周遺姥等人來害師門。”謝野狐道:“那大師兄現(xiàn)下呢?”林靈素道:“眾師兄弟已然將他清理門戶了?!敝x野狐道:“那便好了?!?p>  林靈素笑道:“三師弟,你說‘那便好了’,可是出于真心?”謝野狐道:“二師兄如何這般說?”林靈素道:“你既認(rèn)為蒲燕陽是本門的大惡徒,為何又口口聲聲叫他做大師兄?”

  謝野狐噎住,不知如何作辯,道:“謝某只是叫慣了,一時(shí)改不了口,二師兄切莫介意。二師兄既不歡迎謝某,謝某走就是。”轉(zhuǎn)身而行。

  林靈素頓時(shí)雙目如電,直逼過來,道:“你趕回來,莫非是不安好心?你在石后草叢窺探并放了解藥,又是何意?”此時(shí)他已料到這解藥是謝野狐放的了。

  謝野狐見林靈素陡起殺心,忙從丹田中提了一口氣貫于臂上。林靈素又惡狠狠的道:“謝野狐,縱使你不來找我,我也會(huì)去找你的,你既然自來,那就別想走了。”雙掌在胸前一盤,然后豎掌一推,一道無堅(jiān)不摧的掌力兇猛襲出,正是折梅派“推山掌”中的一招“始皇趕山”。

  謝野狐自然也會(huì)“推山掌”,但他身子瘦弱,這“推山掌”遠(yuǎn)未練到林靈素之境,不敢出“推山掌”與之硬拼掌力,一招“東山扶籬”杖頭向東點(diǎn)出,人已向西彈去,避開了林靈素這猛惡之掌。

  林靈素一擊不中,第二掌又跟隨而至,乃是一招“精衛(wèi)填?!薄Vx野狐見他招式古怪,大覺詫異,原來林靈素笑精衛(wèi)這鳥兒太過蠢笨,幾時(shí)能將東海填得平?不如去將海底鑿穿,讓它自行流干更好,遂橫加改變這掌法,掌勢原是平推出去,他卻改為豎擊,將人罩住,欲要在敵人天靈蓋上一擊,打得人如爛泥般貼在地上。

  謝野狐吃了一驚,拖棍疾走。林靈素暗怒:“看你能躲到幾時(shí)?”謝野狐聽得背后隱隱有雷聲,驚忖:“五雷掌?”急忙轉(zhuǎn)身揮棍掃出,這是他所謀劃的一記回馬槍打法,他知武功略遜于林靈素,是以佯裝要走,待林靈素?fù)鋪頃r(shí),再猛然回身而擊。兵器中有云:“一寸長一寸強(qiáng)?!彼鏖L逾九尺,縱然不能重傷他,至少也能傷他三分,但一聽到雷鳴之聲,知道這一招無論如何無法抵擋得住他的五雷掌,果然只聽咔咔聲響,他的手臂如電觸一般,長棍登時(shí)被折斷成數(shù)折,林靈素掌勢未衰,仍向他胸前按去。

  謝野狐拼著一死,另一手將一大把暗鏢甩出。林靈素急忙收掌,虛拍幾下,一個(gè)倒栽蔥躍了出去。跟著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軟劍,將謝野狐的暗鏢打落。

  謝野狐暗叫一聲:“可惜。”他武功原略遜林靈素一籌,但這幾年來勤修苦練,自忖雖仍不能勝他,也應(yīng)在伯仲之間,豈知這一交手,見林靈素竟練成了別派的武功,又更進(jìn)了一層,自己仍非其敵。

  他死里逃生,對林靈素大是驚懼,道:“你如何得了神霄派的《五雷玉書》?”

  林靈素笑道:“折天罡不教我武功,將我逐出門墻,以為我便沒有出頭之日了么?不錯(cuò),我是學(xué)成了神霄派的五雷掌,現(xiàn)投入了神霄派門下,是神霄派掌門,你知道了又如何?”長劍一抖,左掌右劍又攻上。謝野狐舉掌和斷棍相格,一聲大響,頓時(shí)內(nèi)息翻滾,身子往后連退了數(shù)步,林靈素身形只晃了幾下而已。

  不待他有歇息之機(jī),林靈素又一招“電母挑擔(dān)”,向他肩頭挑去。謝野狐在地上打了幾個(gè)滾,跟著左手一撐,挺立在五六丈開外。他名字叫野狐,當(dāng)真如狐貍般狡猾迅捷。林靈素見他要逃,喝了一聲:“哪里逃?”雙掌盤舞,前后掌浪相疊,如排山倒海一般蕩至。

  謝野狐自知逃不過他,只得回身相擊,不避反進(jìn),揮二胡直擊其中路,要與林靈素落個(gè)兩敗俱傷。林靈素嘿嘿冷笑一聲,知他二胡琴筒是鐵器所鑄,琴桿則是木質(zhì),當(dāng)下雙掌一錯(cuò),立時(shí)將他琴桿折斷。謝野狐抓著一根琴桿斷柄,趁機(jī)猛向林靈素當(dāng)胸插落,但林靈素出手更快,反手一掌已擊在他當(dāng)胸處,謝野狐一口血吐出,往后騰騰騰的連退了十余步去,又再吐血。

  謝野狐手中棍琴俱斷,再無兵器可用,但他逃是逃不過林靈素的,只得在雪地中打了幾個(gè)滾,向林靈素下盤攻至,林靈素嘿嘿一笑,道:“你想使出你未入門前學(xué)的那些小畜生雪地打滾的功夫么?”

  謝野狐未拜入折梅派門下時(shí),學(xué)的是“狐貍打花”的滾地功夫,此刻不敵林靈素,只得將幾十年前學(xué)的東西也使用上了。林靈素劍尖一顫,在下盤積了一道白光,謝野狐如何攻的過來?驀地身子一躍,將半截琴桿向林靈素面門打至,跟著又兩掌猛地?fù)粝蛄朱`素雙腰,招式不可謂不狠不準(zhǔn)。

  林靈素武功遠(yuǎn)高于他,但和他斗了這許久尚不能置他于死地,也是因?yàn)閷λH為忌憚,他素知謝野狐看似弱不禁風(fēng)一老書生,實(shí)是深藏不露,機(jī)變百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是以步步為營,小心應(yīng)付。現(xiàn)下他擲斷琴桿在前,雙掌在后,三招來襲,正是要借此反敗為勝,遂腳步一滑,使了一招“移形換位金蟬脫殼神功”,這神功如川劇中的變臉一般身法快捷,旁人決難知道其中奧秘。

  謝野狐打出的斷琴桿“嗤”的沒入了雪地中,發(fā)出的兩掌也落了空,只打得白雪飛揚(yáng),林靈素卻不知所蹤。

  他一驚愣間,隨即大叫一聲:“不好。”忙往前一撲,欲借勢跌出,但背后仍是重重中了一掌,原來林靈素正是欺到了他身后,一掌擊向了他后心。饒是謝野狐迅捷,這一掌仍重重打得他口中鮮血猛噴而出。不待他回過身,林靈素出掌如風(fēng),又“砰砰”兩掌擊向他背后,謝野狐立時(shí)飄起,向崖下摔了去。

  林靈素?fù)尩窖逻?,看了幾眼,這才松了一口氣,摸了摸懷里早就放著的一根發(fā)簪,正要轉(zhuǎn)身回齊云峰送給師妹,忽想:“莫非蒲燕陽尚未死么?這老狐貍?cè)绾卧谶@當(dāng)口回來?嗯,此人狡猾異常,莫要讓他逃脫了,得看看他尸體才放心?!彼煲捖废卵氯ぶx野狐尸體。

  林靈素下到崖底,見崖底奇兀不平,頗多亂石,并非平坦一覽無遺,在亂石間尋了一陣后,不見謝野狐的尸首,暗自一驚:“難道他當(dāng)真沒死?”又奔出崖底去尋,果然在離崖口不遠(yuǎn)處一塊大石后,一人雙腿盤坐在地動(dòng)也不動(dòng)的療傷,正是謝野狐!

  林靈素擦了一把冷汗,暗叫一聲僥幸:“幸而我下來查看,不然當(dāng)真讓他逃出生天了?!崩湫σ宦暎獡渖?。謝野狐忽然站起身,以背相向,道:“二師兄,我已是將死之人了,你能不能讓我死得明白些?”林靈素冷笑道:“好,我且讓你做個(gè)明白鬼罷。你還有什么不明白?”

  謝野狐問道:“大師兄是不是你害的?”林靈素哈哈一笑,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我干什么?”謝野狐見他這般說,等如是承認(rèn)了,不由低頭垂眉,似是甚悲。良頃才又問道:“你為何要害大師兄?”

  林靈素道:“憑什么他得眾人擁戴?憑什么師妹的眼中只有他?憑什么折天罡只傳他好武功?我林靈素便是不服。”

  謝野狐又問道:“你是如何害死大師兄的?”林靈素道:“那又有何難?我邀來了圣周婆婆、昆侖仙翁、冷魂四煞和鐵布頭陀等人,我先讓昆侖仙翁去殺蒲燕陽,縱然殺不了也沒關(guān)系,我再設(shè)第二個(gè)殺他的法子,讓冷無疑、冷無傷等人在蒲燕陽上峰必經(jīng)之處假裝互斗,引蒲燕陽前來相助,冷無休再趁機(jī)刺殺他,只可惜此計(jì)還是失敗了,雖將他重傷,仍讓他逃了去?!?p>  謝野狐道:“你好狠毒。大師兄后來不是將師娘打下了崖么?他若受了傷,如何還會(huì)有這般功力?”林靈素笑道:“這便是我的第三計(jì)了,你以為打梅慈姑下崖之人是蒲燕陽嗎?哈哈?!?p>  謝野狐道:“那個(gè)人是誰?”林靈素道:“是鐵布頭陀,此人武功不錯(cuò),且身形與蒲燕陽有幾分相像,我遂讓他扮了蒲燕陽來和圣周婆婆一起殺梅慈姑?!?p>  謝野狐默然不語,似凝思,似悲傷,喃喃道:“其實(shí)鐵布頭陀一定有所破綻的,只是師妹在遠(yuǎn)處看不清罷了,是不是?”

  林靈素笑道:“不錯(cuò),鐵布頭陀粗鄙之極,無論怎樣裝扮都不會(huì)像蒲燕陽,只是他穿了蒲燕陽的一件衣衫,不以正面對著師妹等人,且?guī)熋靡P儀峰而去時(shí),我故意說有一個(gè)鏤空的山洞可過去,將她帶到天斗崖上,好讓她到不了對面崖上去,瞧不清那個(gè)假冒的大師兄,也好讓眾弟子不能過去相助梅慈姑,師妹情急之下,哪會(huì)細(xì)辨真假蒲燕陽?哈哈,哈哈,三師弟,我的計(jì)策如何?”

  謝野狐一陣悲傷至極,默然不答,片刻后才又道:“那師父呢?師父當(dāng)真是被蒲燕陽害的么?”林靈素道:“那老兒不知死到哪兒去啦,那兒只是一個(gè)空洞而已。”謝野狐驚道:“你是說師父并不在洞里?那師父呢?”林靈素道:“嘿嘿,我怎知道?”

  謝野狐道:“那你又是如何騙過小師妹的?”林靈素道:“我假裝去追蒲燕陽,實(shí)則是去讓侖南翁進(jìn)你們路過的洞里扮蒲燕陽說話,另讓昆上仙扮作那老鬼說話,聲音在洞里回響,外面的人又是情急之下,如何會(huì)仔細(xì)分辨聲音?自然聽不出聲音之異了。”

  謝野狐臉色大悲:“地上的那些字也是你刻上去的罷?”林靈素道:“正是?!敝x野狐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師父他老人家平素極少寫字,大家也十多年沒見過他寫字了,這刻在地上之字,誰也分不出真?zhèn)巍!绷朱`素嘿嘿冷笑,道:“三師弟,那日你在峰上么?怎么知道這些事這般清楚?”

  謝野狐又道:“圣周婆婆、昆侖仙翁、冷魂四煞等人為何會(huì)幫你?”林靈素笑道:“那是因?yàn)槭鲁芍?,我允諾給他們‘天子之劍’和《折梅劍訣》之故,你不是在峰后谷底看見我殺昆侖仙翁等人了么?為何還明知故問?”

  謝野狐道:“師父當(dāng)真有‘天子之劍’嗎?”林靈素道:“這老鬼有兩把寶劍,一把叫‘十二銅人劍’,也叫‘六國方劍’,另一把叫‘天子之劍’,派中弟子有誰不知?只是這兩把劍,誰也不曾見過,這老鬼不知藏到哪兒去了。我費(fèi)盡心機(jī)也找不到,哼,哼?!?p>  謝野狐道:“你在洞中為何又和大師兄這般舍命相斗?”林靈素笑道:“第一,他那時(shí)受了傷,我只道可勝過他,若能當(dāng)真憑一己之力除了他,師妹必對我感恩戴德,派中弟子也對我另眼相看,尊崇有加,我在派中的口碑就截然不同了。第二,我在與他相斗之前已說若喪身此人掌下,報(bào)師門大仇之事便落在眾折梅派弟子身上,我料想蒲燕陽聽了此話后,必不會(huì)殺我,若殺了我,誰來找出真兇,為那兩老鬼報(bào)仇?”

  謝野狐道:“后來證明你押對了,大師兄果然沒有殺你。”隨之又低低的道:“那個(gè)害師父師娘的兇手便是你了,哪兒還需要去查?”林靈素又得意的大笑了幾聲。

  謝野狐道:“當(dāng)初本應(yīng)是大師兄執(zhí)掌這掌門之位,而李師妹心中原來也只是有大師兄的,但卻被你害了,李師妹當(dāng)真瞎了眼,竟還與你成親?!?p>  林靈素道:“哈哈,你平素沉迷于詩酒棋畫,卻也不是老糊涂。眾位同門師兄弟中,除了蒲燕陽,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至于那個(gè)張葵丘,不過是個(gè)逞勇斗狠沒腦子的匹夫罷了?!?p>  謝野狐道:“多謝二師兄夸獎(jiǎng)了。你害師父師娘又害大師兄,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林靈素道:“便是為了得到師妹。蒲燕陽又如何是我對手?師妹喜歡他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要與我成親?”

  謝野狐眼眶濕潤了,落下了淚,過了一陣才拭去,道:“大師兄是個(gè)學(xué)武的奇才,什么武功一學(xué)就會(huì),師父多授他幾路武功又有什么不對?師妹喜歡他又有什么不對?你為何要害大師兄和師妹?”忽然一下轉(zhuǎn)過身,道:“我要為大師兄報(bào)仇?!?p>  林靈素仰天長笑一聲,道:“便憑你么?”謝野狐道:“我知道打不過你,但打不過也要打?!鄙碜右卉S而起,忽忽兩掌拍向林靈素面門。林靈素抬起雙掌,向著他來掌迎去。謝野狐猛一化招,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唰唰數(shù)劍削向他雙掌。林靈素一驚,料不到他身上竟還藏得有劍,急忙收掌,足尖一點(diǎn),縱身往后飄退。

  謝野狐疾追過去攻向他下盤,林靈素嘿嘿笑道:“強(qiáng)弩之末,你以為還能殺得了我么?”將手中長劍一抖,架開他來劍。

  謝野狐急又攻向他左路,林靈素見他故意使亂劍法,不屑一顧道:“折梅派的劍法我也會(huì),我對你的招式了然于胸,你又何必故意使亂劍法騙我,想亂中取勝?”待他劍招攻至,側(cè)頭閃過,反手向他手腕抓去,欲扭斷其臂膀。

  謝野狐匆忙撤招,林靈素又如電般遞出三招。謝野狐忙不暇顧,衣衫被他劍鋒所割,爛了數(shù)片,猛一咬牙,又唰唰兩劍攻去,渾無懼意,林靈素倏出一掌,擊向他肩頭。謝野狐握劍之手一松,被林靈素劈手奪下劍。將劍一絞,那劍已成藤條一般,扔落在地。

  謝野狐臉色煞白,不住喘氣,嘴角處已涌出血絲。林靈素這一掌是在奪劍中而發(fā),并不能盡全力施為,但也已打得他半邊身子酥麻,再也提不起手臂,暗地起疑:“他武功何以忽這般不濟(jì)了?”然這念頭一閃即過,暗笑道:“他已受了我掌傷,又從崖頂摔下,自然不濟(jì)了。”當(dāng)下哈哈大笑道:“就憑你也想殺我為蒲燕陽報(bào)仇?這不是螳臂當(dāng)車,以卵擊石么?我送你去見他罷。”

  猛地一掌向謝野狐當(dāng)頭拍下,迅猛異常,掌未至,風(fēng)已生,當(dāng)真勢若千鈞。謝野狐只覺一股勁風(fēng)撲面,幾欲要窒息。情知再不能抵擋,閉上眼睛,引頸就死。

  眼看這一掌打得謝野狐腦漿迸裂不可,忽然謝野狐的臉皮在勁風(fēng)所襲下,竟裂開一條痕來,林靈素暗奇:“他好端端的臉,何以會(huì)皮開肉綻?”待掌風(fēng)襲得更近時(shí),謝野狐的臉皮呼的被吹刮了去,露出了一張潔白無瑕、如艷桃新荔般的臉,臉上猶沾滿淚痕,晶光點(diǎn)點(diǎn),當(dāng)真有沉魚落雁之容,羞花閉月之色,不是李如彤是誰?

  林靈素一下驚呆了,大呼一聲:“師妹?如何會(huì)是你?”原來這謝野狐竟然是師妹李如彤所扮!

  眼看這一掌距師妹天靈蓋處已不過數(shù)寸,欲要移開已然不能,危急之下,急忙回掌收力,但聽得“嘭”的一聲巨響,林靈素的掌力猛撞在當(dāng)胸處,胸口登時(shí)塌了半邊下去,他回收的真氣也猛往丹田和氣海穴撞去,如在丹田和氣海穴上各擊了兩掌一般,“啊啊”的大呼兩聲,吐出了幾口血,身子直挺挺的摔了出去,落在數(shù)丈開外的雪地上,發(fā)出了“呯”的一聲大響。

  這三掌之力何其之巨,只打得林靈素動(dòng)也不動(dòng)了。

  李如彤淚如斷線,一顆顆順著她雪白的臉頰流下,想到自己和大師兄鴛盟蒂結(jié),卻遭了別人算計(jì),如今和大師兄生死茫茫,怎不教人傷心斷腸?

  原來謝野狐下谷去后,李如彤想到謝野狐告知峰后山谷之事,忙往后山而去,看見了林靈素和謝野狐在相斗,謝野狐不敵,被擊下了山崖,她欲要救援時(shí)已不及,急忙從另一處下了斷崖去尋謝野狐,一眼瞧見了謝野狐留下的一件血衫,人則不知到哪兒去了。她靈光一閃,猛地明白:“三師兄必定未死,只因這黑衣太過顯眼,在雪地中難逃得脫,是以脫下黑衣,穿了里面的白色底衣好在雪地中躲藏逃跑。”

  正這般想著,忽見林靈素也下崖來尋謝野狐,李如彤暗想:“不知三師兄躲到哪兒去了,若被他尋見,那當(dāng)真是沒命了。嗯,我且扮成三師兄之樣將他引開,一來讓他找不到三師兄,二來也可查知此事真相。”遂躲到谷口外,將謝野狐的外衫穿上,并掏出銅鏡,在臉上拌以膠泥、香糊等物,畫了面相,扮成了謝野狐之樣。林靈素得意洋洋之下哪里分辨這謝野狐是真是假?果然上當(dāng),將事情如實(shí)說出。當(dāng)初他讓鐵布頭陀扮蒲燕陽騙李如彤,現(xiàn)下李如彤扮謝野狐騙他,也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兩相扯平互不虧欠了。

  李如彤悲淚如雨。林靈素忽然“啊”的大叫一聲醒轉(zhuǎn),李如彤嚇了一跳,她只道林靈素中了這石破天驚般的三掌已然死了,豈知只是昏過去而已,欲要執(zhí)劍過去殺他,卻又不敢了。

  林靈素又“啊”的沖天噴出一道血柱后,勉力的想掙扎站起,但爬得幾下,又撲倒在地,悲哭道:“師妹,師妹,你還在這兒嗎?啊,你聽我說,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內(nèi)力深厚,方不至要他性命,但遭此重創(chuàng),也是常人難以受得了的。他做夢也想不到這謝野狐會(huì)是師妹所扮,不但將心中密謀傾盤說出,還在發(fā)現(xiàn)是師妹假冒后大傷了自己。饒是平時(shí)他機(jī)智過人,此時(shí)也不由方寸大亂,一下醒悟過來:“怪不得他掌力和劍招全都平平,而謝野狐雖然武功在自己之下,也萬不會(huì)這般不濟(jì),我只道他是傷重之下出的昏招……”想到這兒,更加醒悟:“啊,我早該想到是師妹才對,她雖扮成了謝野狐的樣子,但蹙眉低顰、舉手抬足之間仍不時(shí)露出芊柔之氣。且謝野狐當(dāng)初并不在山上,他如何會(huì)知道得這般詳盡?”想到這兒,又一陣懊恨難當(dāng),只怪自己太過盛氣狂傲,百密一疏,將密謀盡皆和盤托出。而他之所以肯將一切和盤托出,當(dāng)時(shí)是早存了殺人滅口之意,決不肯放謝野狐下崖的,誰又料得到造化弄人,這謝野狐竟是師妹所扮?

  他渾身疼痛欲裂,欲要再騙師妹,然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出什么計(jì)策?只覺這一切恍如大夢一場。

  李如彤潸然淚下。林靈素爬了幾下后,終于搖搖晃晃站起,驚惶失措道:“師妹,我,我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你千萬不可往心里去……”踉踉蹌蹌走了過來。

  李如彤不愿再看到他,轉(zhuǎn)身往谷口奔去。林靈素大吃一驚,叫道:“師妹,你要到哪兒去?師妹……你別走……你別走……”拔步追趕,他重傷之下,再運(yùn)氣奔走,等于是傷上加傷,登時(shí)數(shù)口血連噴而出,足下一軟,跌倒在地,口中大叫道:“師妹你別走,師妹你別走……”好不容易爬將起來抬頭再看時(shí),早已不見了師妹的影子了。

  林靈素又幾口血吐出,大叫幾聲“師妹,你別走……啊!”終于大叫一聲,眼前一黑,栽倒在了雪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靈素身子一陣寒冷醒轉(zhuǎn),看了看四周,猛然記起師妹已去,大驚:“師妹她到哪兒去了?她到哪兒去了?”爬將起身,踉踉蹌蹌出谷而去,口中大呼道:“師妹,你是我的,誰也不能將你從我的身邊搶去,誰也不能將你從我身邊搶去……”一步一口血往前奔去,當(dāng)真是步步錐心,步步血淚。不多時(shí),雪地上即灑了一條長長的血跡。

  李如彤出了谷,想起大師兄被打死在雷音崖,便奔到了崖上,只見空崖寂寂,山風(fēng)嗚嗚,想起和大師兄在此兩情相悅時(shí)的情景,頓時(shí)一陣悲淚如雨:當(dāng)初自己尚阻大師兄下崖,誰又料到最后將大師兄打下崖的竟也有她一份子——正是自己相助林靈素,才沒讓大師兄殺了林靈素,而大師兄不愿殺自己,閉目待死,林靈素才借機(jī)刺出了一劍并將大師兄打下斷崖的。這與自己親手將大師兄打下崖有何異?一時(shí)悲不自勝,哭道:“大師兄,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冤枉了你,你并不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我不該不聽你辯說,害得你葬身崖下……,我這便下來陪你……”身子一縱,往崖下躍去。

  忽一條長帶子掃過,卷住她腰間,將她拽回了崖上,李如彤一驚,聽得一人道:“師妹,你怎可做此傻事?”

  李如彤聽得是謝野狐,抬眼看去,只見謝野狐盤腿端坐在丈余外一塊巖石后,手中持著一條腰帶,不由悲道:“三師兄,是我害死了大師兄,是我害死了大師兄……,你說的是真的,我對不起大師兄……”一把伏在他膝蓋上痛哭起來。

  謝野狐嘆了一口氣,輕撫著她秀發(fā),不知說什么好,過了一陣才道:“那個(gè)林靈素不是好人,你離開他罷?!崩钊缤c(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要追隨大師兄而去……”

  謝野狐驚愕道:“不,若大師兄得知,他定不讓你跳下崖去和他在一起的。”李如彤連連搖頭悲泣。

  謝野狐安慰她好一陣,她心緒才稍稍好了些,問道:“三師兄,你怎么在此?”謝野狐道:“我被林靈素打下崖,逃出來后想你會(huì)來這兒,便在這兒等你?!?p>  謝野狐被打下崖時(shí),身子斜撞向一塊直立的石壁,他在那石壁上擊了一掌,消去了大半的力,這才跌在了地上,最后只摔斷了一條腿和數(shù)根肋骨而已,撿了一條性命。他知林靈素不肯善罷干休,必會(huì)來查找,于是脫下一件外袍,撕了數(shù)塊布包扎了一下斷腿,穿著里面的白衣,忍著疼痛沿著一斜坡滾爬而去,而李如彤又在谷口擋住了林靈素,終于得躲開了林靈素搜尋。

  李如彤忽然聽出了謝野狐似是話中藏話,忙問道:“三師兄,你說‘若大師兄得知,他定不讓你跳下崖去和他在一起的’,三師兄為何這般說?莫非大師兄尚活著?”謝野狐一怔,不知是否該將蒲燕陽的下落相告,畢竟她已和林靈素成了親。

  李如彤道:“三師兄,你一定知道大師兄的下落的,是不是?是不是?”謝野狐搖了搖頭。但李如彤已心下雪亮,問道:“那三師兄你怎知我會(huì)來此?”謝野狐一時(shí)語塞。

  李如彤又問道:“莫非你和其他師兄弟見過?”謝野狐又搖了搖頭。李如彤一時(shí)神情激動(dòng),道:“三師兄既不和其他師兄弟見過,何以知道大師兄被打下此崖?莫非,莫非大師兄沒有死,三師兄見過大師兄?”

  謝野狐只得嘆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道:“小師妹聰明伶俐,三師兄也瞞不過你。不錯(cuò),大師兄沒有死。”

  李如彤喜極而泣:“三師兄,謝謝你告知我大師兄沒有死,你快告訴我,大師兄在哪兒?好不好?”謝野狐道:“大師兄在東岳玉皇頂上。師妹,當(dāng)初你怎可這般糊涂?大師兄為人正直,絕不是忘恩負(fù)義之人,他如何會(huì)弒師父師娘?”李如彤又一陣悲悔難禁。

  謝野狐又道:“其實(shí)大師兄心中也仍然有你,我這次回來,正是要告知你大師兄下落,你到中原去找他罷,以后再也不可輕信于人了?!崩钊缤步患c(diǎn)了點(diǎn)頭,道:“多謝三師兄?!?p>  話聲剛落,忽聽得一人叫道:“師妹,你別逃,我看見你了,我看見你了,你別逃……”乃是林靈素聲音!謝野狐和李如彤大吃一驚,回頭看去,只見數(shù)十丈開外,林靈素?fù)沃鴥筛竟鳎缫粭U竹篙相似,東一搖西一晃正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而來。

  謝野狐一詫道:“是誰傷了他?”一眼注意到李如彤身上穿著自己的破衫,隱隱已猜到了幾分。李如彤遂將化妝盤問之事說了。謝野狐道:“原來是師妹設(shè)計(jì)傷的他,若不是如此,折梅峰上誰又能敵得過他?只是那一掌太過兇險(xiǎn),若他不發(fā)覺是你,豈不打死了你?”李如彤道:“那時(shí)我只想殺了他為大師兄和我父母報(bào)仇,可沒有想那么多?!敝x野狐點(diǎn)點(diǎn)頭。

  林靈素雖受了傷,仍然來得好快,二人決計(jì)不是他對手,謝野狐顧不及多想,忙道:“師妹,你快走,我不能陪你去中原了,你自己去找大師兄罷。”

  李如彤只得道:“既如此,三師兄,你要小心些。”謝野狐點(diǎn)點(diǎn)頭,二人互道珍重,李如彤急往山下奔去,謝野狐則躲往巖石后。

  林靈素慌慌張張趕近,看見了李如彤,急叫道:“師妹,我看見你了,你不要走,我是真心對你的,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但李如彤卻轉(zhuǎn)身奔下崖去了。

  林靈素恐驚之極,又大叫道:“師妹,你不要走,你聽我說,我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聽我說……”李如彤哪里肯聽?

  此時(shí)滿山白雪飛舞,她轉(zhuǎn)眼奔過了數(shù)道山梁,長風(fēng)吹動(dòng)著她白裙子,宛如乘風(fēng)御月一般。林靈素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搶呼道:“師妹,你別跑……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師妹,你別跑……你別跑……”又?jǐn)?shù)口血沖天吐出,灑了一地,他顧不得揩拭,又拼命追去。

  到得次日,李如彤已離開了昆侖山數(shù)十里,望東而來,身后漸漸不聞林靈素的聲音,但她仍不敢懈怠,急奔不停。半月后,過了臨洮府,想到離大師兄又近了些,心下一陣激動(dòng),而想到大師兄不知會(huì)不會(huì)原諒自己時(shí)又一陣擔(dān)心。

  她時(shí)而歡喜,時(shí)而怨艾,時(shí)而擔(dān)心,整夜忐忑不眠,也是形樣大為憔悴。

  這一夜至天亮?xí)r,害怕林靈素會(huì)追至,她側(cè)耳傾聽一陣,早早出屋而去,行了半個(gè)時(shí)辰,忽然林靈素又驚呼一聲奔來:“啊,師妹,我看見你啦,我看見你啦,你別逃……”

  李如彤回頭看去,只見一人面色枯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頭發(fā)披散,一身白衣邋遢不堪,胸前的血跡也變成厚厚的黑色,手中拿著兩根長竿子,正是林靈素,嚇得一顆心兒險(xiǎn)些跳出胸膛,疾忙提氣急奔。

  林靈素又急叫道:“師妹,你別逃,你別逃……,你聽我說,我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又一口血吐出。

  這半月他追尋李如彤東來,可真是吃盡了苦頭,既擔(dān)驚受怕不見了師妹的蹤跡,又要忍饑挨餓療理傷勢,時(shí)時(shí)無物可吃,數(shù)次餓得實(shí)在受不住時(shí),硬闖進(jìn)村民家里搶奪,別人自是打他不過,也追不上他,被他殺死殺傷多人。他受傷后本不能奔走太劇,但他知道師妹每天都在朝蒲燕陽奔去,哪里敢歇一天?幸而他武功過人,雖在奔走時(shí)也能慢慢調(diào)治傷勢,現(xiàn)下一急,竟又吐血。

  李如彤不理會(huì)他,朝前急奔,林靈素輕功不及她,眼看她又要不見,情急之下,腳踏上了兩根竿子半腰處的節(jié)枝上,如此一來他陡然身高腿長,一步邁出便是丈許遠(yuǎn)。李如彤聽得叫聲越來越近,回頭一看,只見一人丈余高,正迎風(fēng)飄飄,如一個(gè)瘋神惡鬼般追在了身后數(shù)丈開外,險(xiǎn)些嚇得腿也軟了,四下一望,忙往河心奔去。

  那條大河已干枯,河中大小鵝卵石裸露,人飛足踏在上面并不易滑倒,但棍頭絕難時(shí)時(shí)撐得中圓石正中,林靈素一眼瞧出了李如彤的用意,又驚叫:“師妹,你還要再逃么?你快跟我回折梅派去,我們在那兒相守一世不好么?你不是曾答應(yīng)我的?要在折梅派上陪二師兄一世,至死不渝……”

  李如彤一下淚水又奪眶而出,這些話她曾是說過的,但現(xiàn)今聽來,卻面紅臉燒充滿屈辱,如一枚錐子往心里刺去般疼:“當(dāng)時(shí)我只是被你所騙,如今我既已知你是殺父殺母害師門的大仇人,如何還能陪你一生一世?”她生惡厭恨至極,不愿與他多說一句話,只顧在河心上疾奔而去。

  林靈素初時(shí)尚能跟得幾步,但終于奔得急了,一根棍頭撐不中圓石正心,棍頭一滑,啪的摔下,他伸手在石上一撐,自是摔不傷他,然棍子已被折斷半截。自知憑雙腿絕追不上師妹,忙又踏上了兩根竿子的節(jié)枝上,只是一根竿子長,一根竿子短,走得歪歪扭扭,不但追不上師妹,反而離得更遠(yuǎn)了,他大聲哭叫:“師妹,你別逃,你等等我……”

  李如彤衣帶御風(fēng),不屑片刻,消失于河心轉(zhuǎn)角處。林靈素大叫一聲:“師妹……”眼前一黑,又栽倒在河心上。

  此后李如彤經(jīng)鳳翔府,過京兆府、開封府,離山東境越來越近了,一顆心也愈激動(dòng)。至當(dāng)晚,她在一間破棄的農(nóng)舍中休歇,擔(dān)心林靈素又追至,側(cè)耳傾聽了好一陣后才躺到床上,一縷清月從破窗中照進(jìn)來,想到過些天后即可見到大師兄了,忍不住喜極流淚:“嗯,大師兄他還聽我彈琴么?還去向我娘提親么?”但想到娘已被鐵布頭陀打落斷崖下,忍不住又一陣悲傷。

  待得心境又平復(fù)過來后,想到已將大師兄所送的那把寒玉琴摔下崖去了,決定天明時(shí)再到集市上去買一把琴,只是那兩首《蝶戀花》和《南鄉(xiāng)子》曲子,她久已不彈,未免有些指生,不知還能不能彈得如當(dāng)初那般好……

  她時(shí)悲時(shí)喜,時(shí)憐時(shí)嘆,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好一陣,才慢慢睡去。次日天朦朧亮,她到市鎮(zhèn)上買了一架瑤琴,抱在了懷里,又往東而去。

  數(shù)天后,她終于到了山東泰安府境內(nèi),踽踽來到了泰山下,心神一陣激蕩,正要移步上山,猛聽得一聲音大叫道:“蒲燕陽,你在哪兒?快滾出來,快滾出來。”人未到,聲已至,正是林靈素!李如彤臉色大變:“他如何這般快跟到了這兒?又如何知大師兄在東岳?”閃身向一旁的關(guān)帝廟躲去,忐忑不安。

  不一會(huì),林靈素到了山腳下,衣衫不整,滿身血污,形似瘋丐,手中還撐著兩根大黑鐵棍。

  原來林靈素失了李如彤蹤影后,又去砍了兩根木椏來奔,那兩根木椏也不耐用,不多時(shí)一般被他急奔壓斷,大怒之下,遂去打了兩根粗如兒臂的黑鐵棍,他踩到那兩根黑鐵棍上,疾如風(fēng)火,果然沒有再壓斷過。但也沒有再發(fā)現(xiàn)師妹的蹤跡。他知道師妹必是去尋蒲燕陽,只需尋到蒲燕陽便可找到師妹了,當(dāng)下四處打聽蒲燕陽的下落。蒲燕陽因鑄了九鼎,得封為神鑄父,聲名遠(yuǎn)傳,也不難打聽,不久即得知蒲燕陽在山東玉皇頂,遂展開腳程趕往東岳泰山。他傷勢已好了許多,是以竟和李如彤差不多同時(shí)趕至,只是這一路來所受之傷和苦,卻是常人難以料想和承受的。

  林靈素正要往山道上搶去,包世屠和張覺率著十余名黃衣弟子過來攔截,道:“閣下是誰?為何擅闖皇上御封敝教的圣地?”林靈素怒道:“御封你奶奶的頭,給老子讓開,老子要上山去找蒲燕陽?!睋纹痣p棍,直沖而上。

  包世屠和張覺聽他出言不敬,更直呼教主之名,要找教主的麻煩,哪里容他上山?往后一躍,各自拔出刀劍,成一排攔住了林靈素。

  林靈素怪笑一聲,左棍一抬,戮進(jìn)了一名黃教弟子胸中,那黃教弟子登時(shí)斃命。林靈素右棍又起,戮死了另一名黃教弟子,兩根棍頭從胸口處拔出,滿是鮮血。張覺和包世屠等人大吃一驚,想不到他眨眼間連殺了兩人,大喝一聲,滾地向他兩根黑棍攻去,心想此人居高臨下,攻上路不易,而他撐著鐵棍,下盤必定不穩(wěn),先把他拽下來再說,二人遂各攻向他一根鐵棍。

  包世屠“庖丁解?!钡斗ㄖ?,天下無雙,只聽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已在那鐵棍上砍出了十七八刀,待得一口氣砍完后,他定神再看,才知那十七八刀自下而上只在那人鐵棍上砍了十七八個(gè)白色的凹痕而已,尚差數(shù)寸才砍到那人足上,那人絲毫不損。張覺功力略在包世屠之上,但刀法遠(yuǎn)不及包世屠快,只砍出六七刀而已,凹痕則比包世屠的深些,二人一驚:“此人內(nèi)力可遠(yuǎn)在我們之上啊?!钡秳萃弦环?,又繼續(xù)往鐵棍上削去,攻向了林靈素踩在鐵棍中央處的雙足。

  林靈素見了包世屠的刀法,也甚是驚異,不待二人刀劍繼續(xù)往上撩至,已抬起鐵棍戮向二人,二人見棍頭黝黑森森,對著自己猛戮下,急忙盤地打滾,那兩棍頭叮叮的戮在石板上,碎石四濺,冒起點(diǎn)點(diǎn)火星和裊裊白煙。

  包世屠嚇得驚魂未定,叫道:“此人要上去害教主,大伙兒一齊上啊,萬不能讓他上山。”十余名黃教弟子應(yīng)聲涌上,林靈素棍頭起處,又戮死了一名弟子,然后挑著那名弟子之尸向余人擲來,又撞死了兩人。

  眾人大驚失色。

  林靈素左棍撐在一名被刺死的黃教弟子身上,然后右棍又撐在另一名被撞死的弟子身上,隨之抬棍又殺死二人,棍頭又撐在二人身上,一直往石階而上,竟是要步步以黃教弟子尸體作階梯上山。

  包世屠和張覺又驚又怒,又盤地向他攻去,手臂被他鐵棍震得陣陣疼痛難當(dāng),其余黃教弟子武功平平,被他一棍一個(gè)戮死在地,往山道上擺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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