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身后響起一陣雜亂馬蹄聲,趙信和白狐女回頭看去,一衣衫光鮮的官府少爺領(lǐng)著一群官兵正在搶掠一名綠衣女子,那少爺體態(tài)肥胖,身穿錦袍,腳蹬黑靴,要將那綠衣女子橫抱到馬上馳去。
眾百姓紛紛閃避到路旁,怒目而視,趙信忙問其故,一百姓怒道:“鎮(zhèn)江知府的兒子又出來搶姑娘了。”趙、白二人一驚,欲去救那被搶女子,路旁躍出一名黃衣女子,約略十六七歲,攔住那胖子去路。那胖子揮馬鞭下?lián)?,怒道:“干什么?”那女子?cè)身讓過馬鞭,“呼”的一掌向他所騎大馬頸項處擊去,那大馬痛嘶一聲,前蹄立起,將那胖子掀下馬。
胖子爬起,大怒罵道:“臭丫頭,吃了豹子膽么?”那少女搶到那女子旁,道:“這位姐姐快走。”十余名官兵向二女撲去,那黃衣少女拔出背后雙劍抵擋官兵,護著那綠衣少女且斗且退。那胖子大怒:“將這丫頭抓回去,讓我爹把她投到死牢去。”那雙劍少女揮劍將兩名官奴砍翻在地。
眾官奴呼喝著撲上,那女子劍隨身走,時砍時刺,縱高伏低,左右盤舞,一招一式,甚有章法。但趙信看她武功章法套路只是一般,刀法雖凌厲,精妙卻不足,眾官兵人多,只怕不是官兵敵手。
果然又斗了一陣后,一官兵使長槍直取她后頸,那女子盤頸躲開了長槍,但腿上中了一棍,被打得腳步踉蹌。數(shù)名官兵又分從背后攻至,那女子無法脫身,心下有些焦急。
趙信笑嘻嘻走了過去,道:“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沒有官府王法了嗎?”那胖子喝道:“老子就是王法,死小子,來找死么?”趙信道:“大宋乾坤朗朗,便是壞在了你們這些惡奴手上。”
馬背上一護衛(wèi)總管怒道:“你是誰?竟敢和鎮(zhèn)江知府公子作對?”十余名官兵如狼似虎般撲向趙信。趙信或勾或拽,或推或踢,將數(shù)名官兵打倒在地,隨后抓住兩人后領(lǐng)呼呼向那胖子和護衛(wèi)總管擲去。二人叫了聲“哎喲”,砰砰被撞跌下馬。眾百姓轟然喝采。
那胖子又羞又怒,爬上馬背,策馬沖向趙信,唰唰兩鞭向趙信夾面擊至。趙信一矮身,讓過他鞭子,跟著左手向馬前足肘關(guān)節(jié)揮掌擊出,那馬立足不穩(wěn),向前屈膝沖跌出去,那胖子栽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跌得鼻歪臉腫,爬將起身不敢再上,呼叱眾官差擒趙信。
眾官差各揮刀棍一擁而上,趙信一記掃膛腿將眾人紛紛掃倒在地,“哎喲喲”叫痛不止。那胖子見眾官差吃虧,轉(zhuǎn)身便逃,邊逃邊回頭叫罵道:“死小子,有種的你別逃,等老子來收拾你……”
趙信拍了拍手上和身上塵土,目送他們遠去,臉上露出得意神色。白狐女走近道:“信兒,你是不是闖禍了?”趙信笑嘻嘻道:“沒有闖禍,沒有闖禍。”
白狐女不明所以,忽聽得眾百姓紛紛搖頭嘆息道:“那位姑娘行俠仗義,此去只怕不死也脫一層皮了。”趙信一驚,才想起適才只顧整治一干官差,渾忘了那雙劍女子已被暗中擒去了,忙向眾百姓請問鎮(zhèn)江知府和他兒子的姓名,那百姓道:“知府老爺叫吳日升,他的兒子叫吳天聰,常出來作惡。咱們百姓只恨蒼天不長眼,唉!”連連搖頭。
趙信心下暗怒,忽然近百名捕快手持水火棍和鐵鏈叮叮當當?shù)内s至,眾百姓急急走開了。白狐女也要和趙信逃去,趙信笑道:“師姐放心好了,信兒正要帶師姐回家呢?!卑缀徽姴犊煲阎粮?,將二人圍住。
一捕頭大聲道:“臭小子,你吃了豹子膽啦,是你毆打的知府公子么?”趙信嘻嘻笑道:“不錯,毆打那知府兒子的便是區(qū)區(qū)在下。”那捕頭厲聲道:“不知死活的路倒尸,拿下!”眾捕快水火棍一晃,向趙信圍攻而上。趙信道:“且慢,在下愿隨你們?nèi)ヒ姽俑笕?。”那捕頭一愣:“這小子是癡是傻?”但見正中下懷,陰笑道,“好,本官念你自愿伏罪,到時定會替你向知府大人求情的?!?p> 白狐女雖然不諳世事,也知道公門深似海,滿臉惶急,趙信安慰她道:“師姐放心,信兒會沒事的?!蹦遣额^手一揮,眾捕快押著趙、白二人往衙門而去。
到得衙門大堂里,知府大人吳日升已端坐其上,吳天聰鼻青臉腫、形樣狼狽的站于案左,一師爺立于其右側(cè)。吳天聰見了趙信,便道:“爹,打孩兒的正是這小子?!眳侨丈戳粟w、白二人一眼,將驚堂木一拍,喝斥道:“堂下何人?見了本官為何還不下跪?”
趙信見他袒私護短,不由恝怒,當下不動聲色的道:“大人,按大宋律令,犯案雙方須當在堂前聽審陳辯才是,大人如何讓涉案一方立于大人身邊?”吳日升一時語塞。趙信又道:“據(jù)在下所知,打了令公子的還有一位姑娘,也被令公子擒來了,不知到了何處?”吳天聰搶先道:“早被我爹打到死牢去啦。”
趙信道:“大人,按大宋律令,犯了官的須當緝拿歸案,聽候官府審訊才可定罪。那女子尚未審訊,如何便打到死牢去了?”吳日升一怔,吳天聰怒道:“在鎮(zhèn)江,我爹便是皇上,你敢頂撞我爹么?”
吳日升也道:“好小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跑到鎮(zhèn)江來撒野。”吳天聰?shù)溃骸安诲e,看來不動刑,他是不知死活了。爹且打他三十,不,五十,不,八十大棍,看他還敢不敢欺辱孩兒?!眳侨丈c了點頭,吩咐動刑。
旁邊師爺看趙信神情鎮(zhèn)定,生怕他另有來頭,忙俯身在吳日升耳根邊嘀咕了數(shù)下。吳日升一聽,這才喝道:“大膽刁民,且報上你姓名來?!壁w信笑道:“好說,好說,在下姓趙,名言甚便是?!?p> 吳天聰一聽,罵道:“趙言甚?你不但是言甚,還欺你爺爺我太甚。爹,先打他八十軍棍再關(guān)進大牢里,待孩兒慢慢的收拾他?!眱膳匝靡郾阌锨皩②w信掀翻而打。
吳日升嘀咕了幾聲:“趙言甚?”覺得并非什么大有來頭的人物,又要喝令動刑,那師爺卻大驚失色,叫道:“慢著?!痹趨侨丈呧止疽宦?,那吳日升登時嚇得面如土色,道:“你說你叫趙言甚,可有什么依據(jù)?”
趙信將一角衣袍掀起,道:“這件柔絲褂吳大人可曾認得?”又從腰間露出一塊黃锃锃的令牌,上面刻著“嫡皇孫”三個瘦金字體,那是宋徽宗趙佶獨創(chuàng)的書法,大宋官員哪個不曾習(xí)學(xué)競相收藏?吳日升一眼便認出了那塊牌子,雙眼睜得如銅鈴般圓,那師爺兩鬢汗水則已涔涔而下,二人急忙竄下堂,要向趙信跪拜下去。
趙信衣袖微微一拂,一道內(nèi)力向二人托去,不讓他們跪下露出自己身份,道:“吳管家,你終于認出我了么?快起來罷?!眳侨丈汇?,他尚不至于太笨,心下一轉(zhuǎn)已然明白:“太子想必是在掩飾什么?!泵湍菐煚斶B聲道:“認得,認得?!壁w信道:“那吳管家是否還要打在下三十軍棍?”吳日升嚇得雙膝一軟,險些又要跪倒,連連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壁w信笑道:“嘻嘻,這件事到底誰是誰非,吳管家你還沒定奪呢?!?p> 吳日升忙喝道:“是,是?!被剞D(zhuǎn)身向眾衙役道:“來人,快,快將他們各打三十軍棍?!北娧靡蹃硐期w信,吳日升提起手掌,甩了那個捕頭老大一個耳括子,叫罵道:“不是打趙公子,是打這畜生和那班出去惹事的奴才。”
此言一出,吳天聰和眾家奴、衙役盡呆住了,吳天聰叫道:“爹,你說什么?”吳日升又急喝道:“你們沒有聽見么?快大打他們?nèi)姽鳎豢墒窒铝羟??!边@時,眾衙役終于聽清了,不敢有違,將吳天聰及一眾鬧事的官奴按倒在堂中揮棍責打。吳日升大聲道:“用力打,用力打?!?p> 眾衙役雖不知發(fā)何了何事,但也知事非尋常,當下呼呼揮棍打下去,吳天聰大叫道:“爹,你為什么打我?哎喲,痛死我了,哎約……”吳日升道:“打的便是你,誰叫你平時惹事生非,不聽爹的話?給我用力打,不許手下留情?!?p> 吳天聰兀自不明白為何挨打,哭喊道:“爹,你為什么打我?哎喲,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爹,哎喲,爹,哎喲……”口中只有呼喊的份,哪里還能說出話?
堂上諸人只有趙信、吳日升及那師爺心知肚明。白狐女也是滿頭霧水,滿臉疑惑的看著趙信和吳日升二人,渾不明白那知府大人剛才還是兇神惡煞的要責打趙信,為何一轉(zhuǎn)眼間吳天聰?shù)热艘寻ご虻媒新曔B天,且還對信兒點頭哈腰誠惶誠恐?想起適才那知府大人和趙信的說話,忖道:“難道信兒生于官宦之家?是這兒的主人么?”
這時,吳天聰及其一班兵將三十棍已打完,人人苦喪著臉。兩名衙役將吳天聰扶起,吳天聰狠狠的瞪了趙信一眼,至此尚不知為何被打。
趙信氣也消了,心下很是高興,道:“吳管家,那位死牢中的姑娘呢?該如何處置?”吳日升忙命人去押出那女子,隨之喝道:“你們還不快松綁?”兩名捕快忙過去解開了她繩索。
那女子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但見適才和自己一起打官差之人在官府堂上神情怡然,官府老爺還對他禮敬有加,心想此人多半也是官府一路,說不定此人的爹便是這姓吳的頂頭上司,這些官府中人有什么好東西?當下冷冷的瞧了趙信一眼,道:“你別以為你放了我,我便會感激你,官官相護,狗官?!闭f罷,出堂而去了。
吳日升一怒,趙信道:“由她去罷?!鄙掳缀瞥銎凭`,又對吳日升道:“吳管家,我的爹娘回來了沒有?”暗暗向他使了一眼色。
吳日升心領(lǐng)神會,道:“回稟公子,令尊和令堂還沒得回?!逼鋵嵹w信自然知道他父皇母后等人尚在漠北,這句話是要說給白狐女聽的,暗道:“我且在這兒住下,讓師姐熟習(xí)一下官宦人家生活后,我再尋機告訴她我的身世也好?!睂Π缀溃骸皫熃?,這兒便是徒兒的家了?!庇窒騾侨丈恢福骸斑@位是我爹的手下,也是我們家的管家,我爹臨行前讓他代行知府之職。吳官家,這些時日我不在家,家里一切可都好罷?”
吳日升道:“回稟公子,家里一切如常,適才老奴眼花,公子離家多年,老奴竟沒認出來,還請公子恕罪?!壁w信道:“嗯,你有錯就改,我也不罪你了。我不在家,你總算還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p> 吳天聰叫道:“胡說,這兒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眳侨丈蛩坏裳?,斥道:“胡說,這是趙公子的家,不是咱們的家?!眳翘炻?shù)溃骸暗@兒明明是我們的家,怎會是這小子的家?”
吳日升氣道:“這兒明明是趙公子的家,哪兒是我們的家?”吳天聰卻不依不撓,爭道:“是我們的家,不是這小子的家?!眳侨丈溃骸拔覀兊募冶闶勤w公子的家?!彼f到趙字時,故意說得重音些,要提醒其子,但其子天資不爽,雖叫天聰,實是半點不聰,只顧著和父親爭辯,哪兒料到父親已氣得七竅生煙?
吳日升見他仍要爭辯,兀自未醒悟,喝道:“來人,給我再打十五大棍?!彼纶w信生氣責罰下來,兒子會性命不保,是以又將他打一頓,以消趙信之氣。
眾衙役應(yīng)了一聲,又將吳天聰按倒在地,啪啪責打。因怕吳日升見責,誰也不敢再手下留情,一邊打,一邊心里嘀咕:“今日難道是撞鬼了?怎地打的盡是少爺?”這十五棍下去,吳天聰一條上好的綢褲已被打爛,衣布上濺滿鮮血,再也不能站起,他哭喪著臉,渾不明父親何以又打了他十五大棍。
趙信甚喜,道:“你且給我們備兩間上房?!眳侨丈桓业÷?,忙命人收拾兩間上好廂房,讓趙信和白狐女住下,趙信好不喜歡,暗中對吳日升道:“吳大人,在下身份除你和師爺知道外,決不可泄露給第三人知道,也不可讓人知道我的行藏?!眳侨丈B聲答應(yīng):“是,是?!庇中⌒膯柕溃骸疤觼淼搅诉@兒,皇上和各位大臣知道么?”趙信道:“此事不須你操管?!眳侨丈悴桓叶鄦?。
到得晚飯時,吳日升又親自為二人送來了酒飯。飯罷,趙信和白狐女在園中散步,但見亭臺樓閣,花紅柳綠,說不盡的奢華。趙信滿懷歡喜,道:“師姐可喜歡這兒么?”白狐女默然不語。趙信一時興起,并示察覺她神情有異,只管道:“將來徒兒還要讓師姐住更大更好的房子和園子呢。”
白狐女一怔,道:“信兒還有更大更好的房子和園子?”趙信道:“怎么沒有?那兒的房子和園子不知要比這兒好多少倍呢,這兒哪能跟它相比?”
白狐女雙眉越來越鎖緊了。他卻不知吹噓得越好,白狐女越擔心他的家人反對嫌棄她。白狐女道:“信兒,原來你生于官宦之家……”趙信道:“師姐不喜歡官宦之家么?”白狐女道:“我什么也不懂,只怕過不慣這些生活……,我,我仍想回到神女峰去。”
趙信忙道:“師姐不要太擔心了,我爹已然被禁住了,現(xiàn)今再也不是官宦之家了。”白狐女一驚,忙道:“信兒,那我們快些兒去救他?!壁w信道:“徒兒這次回來,正是要救他們?!卑缀@才打消了疑慮。
當晚,白狐女佇立窗前凝望著遠處的大紅燈籠和浸融在煉乳般月色中的重重疊疊的亭臺樓閣,忍不住暗道:“信兒出身于官宦之家,他自小長于繁華之中,而我從小便遠離塵世,獨居于高峰上,信兒的父母會喜歡我么?我在官宦之家又該如何?”一時滿懷擔憂。
次日一早,趙信走了進來,笑道:“昨晚師姐睡得好么?”白狐女正在梳妝,尚未得答,忽院子里涌進一大群人,為首一人是吳天聰,其身后跟著數(shù)十名兵將,當中一人身穿盔甲,龍行虎步,另一女子一襲紅衣,煞是奪目。吳天聰?shù)溃骸绊n元帥,韓夫人,就是這小子叫趙言甚,還說我的家是他的家。我爹不給我作主,韓元帥你幫我打他幾十板子。”原來為首那一男一女是韓世忠夫婦。
韓世忠大步進屋,白狐女以為是官兵來抓人,忙拔出劍欲上前相斗。韓世忠卻已哈哈一笑,和梁紅玉上前行禮,趙信忙道:“韓伯父和伯母不用多禮,我剛回到家,還沒得去拜見你們,你們倒先來看我了?!彪S之在二人手臂上輕輕一捏,暗中使了一下眼色。
韓世忠和梁紅玉二人登時會意,韓世忠道:“回來了就好,想不到信兒已長這般高大了?!倍穗p手相挽,一陣激動。梁紅玉也是興奮之極,道:“這兒怕人多嘴雜,信兒不如先到韓伯父府上去住罷?!?p> 趙信暗道:“敢情這次是吳天聰被我懲罰得不服,是以跑去找來了韓伯父伯母對付我,我若留在這兒,不知這吳天聰還會給我添什么亂子來?!碑斚碌溃骸耙埠??!被仡^對白狐女道:“師姐,咱們到韓伯伯家里去住罷?!倍艘膊挥檬帐?,便跟韓世忠夫婦出花園而去。
吳日升和師爺聞訊趕至,向韓世忠抱拳行了一禮,道:“韓元帥光駕敝府,吳某不曾遠迎,恕罪恕罪,不知韓元帥要帶太……公子爺?shù)侥膬喝???p> 原來吳天聰養(yǎng)尊處優(yōu)橫行霸道慣了,幾時被人欺負過?昨天被打了幾十大棍后,心里很不服氣,便瞞著其父去找韓世忠給他作主,梁紅玉何等聰明?聽吳天聰將遭遇和“趙言甚”三字說出后,立時料到是太子趙信了,即和韓世忠率了數(shù)十兵將趕過來。吳天聰不敢讓父親知道,帶著韓世忠從后院小門進入,直闖進了趙白二人所居的花園里,吳日升和師爺在前堂得知后,才急急趕來。
韓世忠笑道:“吳大人,我來領(lǐng)公子回我家去居住了,不與你兒子爭了?!眳侨丈n世忠手臂,急道:“韓元帥,公子爺原來在我府上住得好好的,怎么你要邀到你那兒去???這不是亂套了嗎?”
韓世忠哈哈一笑,道:“吳大人,我韓世忠做事都喜歡亂套的,你不知道嗎?”甩開了他手腕,領(lǐng)著趙白二人和一干官兵出后園小門去了。
吳天聰一下疑住了,忖道:“我不是找韓元帥來給我作主的么?怎么反而邀這小子到他的元帥府去住了?”吳日升看著韓世忠硬搶去了趙、白二人,知此事是兒子所為,氣得七竅生煙,將一股怒氣都發(fā)在了吳天聰身上,“啪”的在他臉頰上打了一巴掌,罵道:“飯桶!蠢才!”
吳天聰被打得更加懵了,吳日升又一巴掌過來,打得他臉頰指痕如血,吳天聰轉(zhuǎn)了兩轉(zhuǎn)才穩(wěn)住身子,哭喪著道:“爹,你為什么又打我?”
吳日升怒道:“你這個渾小子知道什么?你知道那個趙公子是誰嗎?”吳天聰?shù)溃骸安痪褪莻€趙言甚嗎?孩兒可沒見他有什么了不起?!眳侨丈龤獾秒U些昏厥過去,道:“你,你個蠢才!飯桶!趙言甚合在一起不就是趙諶么?趙諶是誰?”
最后幾字一出,除那師爺已知情外,吳天聰和一班家奴再蠢笨也已知曉了,瞪大了眼睛,半晌也說不出話:“什,什……么?那人是……是大宋太子?”嚇得將一泡尿盡都撒在了褲襠里。吳日升又怒罵道:“蠢才,要不是我打了你數(shù)十棍,消了他心頭怒氣,你一條狗命還有么?”
吳天聰一下攤坐在地,道:“是,多謝爹救了孩兒一條性命,但是爹你為什么不跟我早說?”吳日升怒道:“你沒看見太子不讓人說么?”
吳天聰忽然眉開眼花的站起身,笑道:“爹,那你應(yīng)該多謝我才是,是我找來韓元帥,把這個太歲爺請走了,以后便沒有人管著我們了?!眳侨丈龤獾貌铧c兒又暈厥過去,在他頭上又擂了幾拳,打得吳天聰哭喊求饒不已,這才罵道:“你這滿腦膿包,你老子我怎么生下你這么一個混球?多少人要巴結(jié)太子請?zhí)觼碜∵€不可得呢,你卻要將他趕走?你想若是我們將他侍候得好好的,日后他登基后,咱們豈不是可以飛黃騰達?說不定還可出將入相呢,你,你不見韓世忠硬把他接去了么?你,你這個渾小子,把爹一生的心血都廢掉了……”說至最后,激動不已,又要撲上去打。
那師爺生怕他背過氣去,急忙將他拉住,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這也是公子爺一時無知,咱們可另想善法再請回太子……”連連向吳天聰使眼色,吳天聰這才趁機逃去了。吳日升仍氣得喘不過氣來。
趙信和白狐女到了韓世忠元帥府上,韓梁二人見白狐女天生麗質(zhì),如神仙一般不可方物,皆感詫異,梁紅玉道:“不知太子到哪兒認識了這樣一位容色麗絕的姑娘?”趙信知道她精明過人,自己若說話有假,她必會知曉,干脆將自己如何拜師,后又偶遇拜入神女派,現(xiàn)已是師姐弟關(guān)系簡略說出,至于神女派詳情,卻不多說。
韓世忠和梁紅玉聽完后,驚詫不已。梁紅玉道:“原來信兒說已拜入神女派門下果然是真的,我們當初想讓你拜童前輩為師,幸好沒鑄成錯事?!表n世忠點點頭,道:“信兒去少林寺不久,江湖中到處出現(xiàn)信兒,原來是因為白姑娘之故?!绷杭t玉道:“是啊,那時我們和岳元帥真替信兒擔心,不知發(fā)生甚么事了,可又無法去打聽,也不知信兒到了哪兒去,哪個是真的信兒?!?p> 趙信道:“信兒讓兩位伯伯和韓伯母費心了。啊,是了,韓伯伯和韓伯母可有少林寺什么聲息么?”他初在少林寺受辱時,恨不得朝廷重責少林寺,現(xiàn)下他心境平和,倒怕少林寺遭罪了。
韓世忠搖了搖頭,道:“韓伯伯顧著要和女真人打仗,是以也無法去打聽?!壁w信道:“也是?!表n世忠遂向趙信稟報鎮(zhèn)江軍情:“數(shù)月前,完顏兀術(shù)自江北揮軍南下,所到之處紛紛失陷。我和岳元帥當時正鎮(zhèn)守各處,并不能及時趕來救援。完顏兀術(shù)一路擄掠南下,現(xiàn)已得金帛財物數(shù)百車,欲收軍北還。取道秀州和平江時,周留守和湯知府皆已遁去,今欲經(jīng)常州過鎮(zhèn)江,已被我和你韓伯母截住于黃天蕩。”
趙信道:“原是如此,怪不得我和師姐過秀州和平江時,見州城破敗,又沒多大相斗痕跡,想不到周望和湯東野已不戰(zhàn)而逃,一切有勞韓伯伯和韓伯母了?!表n世忠道:“嗯,今完顏兀術(shù)被圍困于黃天蕩中,已黔驢技窮,若不出甚意外,韓伯伯定能將他牽縛于階前?!?p> 梁紅玉當下命人先收拾兩間上房讓二人稍作歇息再為二人洗塵。
安排停當二人后,梁紅玉對韓世忠道:“忠哥覺得那位白姑娘如何?”韓世忠道:“什么如何?”梁紅玉道:“忠哥不覺得這位白姑娘堪稱絕世美人么?”韓世忠道:“嗯,確是甚美,那又如何?”梁紅玉道:“你沒瞧出信兒有什么不同嗎?”韓世忠呆愣了半天,想不出趙信有什么不同,道:“信兒比以前長大些了,也懂事多了?!?p> 梁紅玉道:“難道忠哥沒瞧出他們早已超出同門之情了嗎?”韓世忠哈哈一笑,道:“我還道夫人瞧出什么了呢?信兒長大了,終究要成婚,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之事。當年那么多人要扮成信兒騙白姑娘,可知她絕美,信兒能無動于衷么?”隨之笑容一斂,道:“夫人可不要做出什么傻事來,惹信兒惱恨我們夫婦倆?!?p> 梁紅玉道:“我才不會做出甚傻事呢?!表n世忠道:“嗯,有些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绷杭t玉道:“我看太子對那白姑娘甚是癡戀,只是擔心信兒一身負大宋中興之任,若沉溺于兒女私情中,以后不思收復(fù)中原,做個荒淫之君,忘了他在漠北的父皇母后那便糟了?!?p> 韓世忠笑道:“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古來有之,能過得了便過,過不了,哈哈,哈哈……”梁紅玉忽然紅了臉,韓世忠繼續(xù)哈哈笑道:“當年我也是難過美人關(guān),是以栽倒在夫人手里了?!表n世忠性情豪邁不羈,梁紅玉也是巾幗英雄,二人相差十多歲,但在一起談?wù)擄L月時,不避市井無賴之辭,于談笑間更增恩愛。梁紅玉仍紅著臉道:“好啦,這些皆是陳年舊事了,說出來被兒輩等人聽見,可沒臉皮見人了?!表n世忠又大笑兩聲。
梁紅玉道:“太子要是沉迷于這女子,忘了家國江山,雖是人之常情,那也是大宋的不幸了。”略一頓,又道:“除此之外,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白姑娘左掌掌痕是橫斷的?!?p> 韓世忠詫道:“這有什么不妥么?”梁紅玉道:“斷掌克夫之說,自古有傳,將軍沒聽說過么?”韓世忠嘿嘿一笑,道:“算書卦本所說,豈可信得?你是學(xué)武行伍之人,也迷信此道?!?p> 梁紅玉道:“非我迷信,無風不起浪,梁山八義中的謝二哥不也是這樣說么?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信兒是大宋之望,豈可讓他稍涉險地?”
韓世忠想起趙信身負之望,頓時沉吟不語了,過了一陣,才問道:“那依夫人之意如何?”梁紅玉道:“不知白姑娘對信兒如何了……”韓世忠明白妻子之意,正色道:“夫人是欲勸白姑娘離開信兒么?夫人可別亂來,鬧得太子對我們夫婦恨之入骨?!?p> 梁紅玉笑道:“我還不想信兒恨我們一輩子呢,若白姑娘肯自愿離開信兒便好,若白姑娘不肯離開,我也是沒法?!表n世忠點了點頭,心下略吁了一口氣。但仍隱隱擔憂,妻子機變過人,難保她暗中仍使了什么手腳,到時累得他們夫婦二人帶枷入獄。
當晚,韓世忠梁紅玉命人整治了一桌酒席擺在花園里,為趙、白二人接風洗塵。四人圍桌宴飲,趙信甚是高興,率先起座敬了韓世忠夫婦數(shù)杯美酒,慌得夫婦二人起座還禮,又舉杯回敬。白狐女不善飲酒,淺嘗即止,夫婦二人也不強勉。
趙信不勝酒力仍喝了數(shù)杯白酒。韓世忠高興不已,道:“信兒肯喝酒便是最好了,韓伯伯正愁無酒友呢?!比苏勑︼L生,推杯換盞。不多時,明月東升,斜照入院,月光如銀,更添興濃。
但趙信酒量不及韓世忠十分之一,往往喝得一杯,韓世忠已喝了五七杯。梁紅玉酒量也是甚豪,與丈夫?qū)︼?,毫不遜色。二人越飲越有精神,趙信則已喝得醉意酩酊。白狐女暗暗擔心,她只吃了半碗米飯和些果品點心,大多時候是停箸瞧著三人談笑飲酒。
梁紅玉見丈夫又要向趙信敬酒,笑道:“信兒喝得也差不多了,怎能和你這酒壇子比?且咱們也不可因一時小勝,忘了大敵,我想完顏兀術(shù)是著名敵帥,倘若被他逃去,必來復(fù)仇,將軍未得成功,反至縱敵,豈不是轉(zhuǎn)功為罪么?”
韓世忠搖了搖頭,大笑道:“夫人也太多心了,信兒如何能這般快便喝醉?且男子漢大丈夫須當醉臥沙場才是,至于那完顏兀術(shù)被我們困在黃天蕩,已入死地,還有什么生理?他是插翅也難逃了,待他糧盡計窮,咱們再將他手到擒來。到時信兒的爹爹媽媽也很快迎回啦,哈哈,哈哈?!贝笙仓?,拿起筷子敲擊著桌子和杯盤碗盞唱了起來:
“萬里長江,淘不盡壯懷秋色,漫說道秦宮漢帳,瑤臺銀闕,長劍倚天氛霧外,寶光掛日煙塵側(cè),向星辰拍袖整乾坤,消息歇。龍虎嘯,風江泣,千古恨,憑誰說?對山河耿耿,淚沾襟血。汴水夜吹羌笛管,鸞輿步老遼陽幄,把唾壺敲碎,問蟾蜍,圓何缺?”
此時月掛中天,趙信雖已大有醉意,但聽了這詞后,仍道:“好,韓伯伯果然作的好詞,信兒再敬你一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梁紅玉笑道:“他只會喝酒,哪會作什么好詞?”韓世忠打了兩個哈哈,將一碗水酒也一飲而盡,道:“夫人你莫笑我,我如那詩仙李白一般,需要喝多些酒才能作出好詞來,你若不讓我喝酒,只怕酸詞也作不出半句?!?p> 梁紅玉道:“敢情你是喝多了,看你在信兒的面前胡吟亂唱些什么?”韓世忠哈哈笑道:“今夜難得和信兒共飲,須當對酒當歌,一醉方休才對,信兒知曉我性情,又如何會怪我?”
梁紅玉只得對趙信道:“你韓伯伯就是這樣,三杯酒下肚,便忘乎所以了,還望信兒勿怪?!壁w信道:“韓伯伯是人中豪杰,信兒敬佩還來不及,如何會怪?”
他雖喝得大醉,身子不能自持,但意識尚是清醒,暗道:“韓伯伯和岳伯伯忠義俠氣,均是人中龍虎,岳伯伯循規(guī)蹈矩、言辭謹慎、不喜說笑,有君子之風,韓伯伯則粗曠豪邁,愛喝酒說笑,甚至有些粗俗,有豪士之慨,未免細心不足,幸而韓伯母足智多謀,機敏過人,能補其失,夫婦二人相得益彰?!?p> 韓世忠哈哈一笑,舉起酒壇又喝,但頭重腳輕,手臂一軟,那壇子“啪”的摔在地上,打得粉碎,他抓起另一只酒壇又要喝,梁紅玉欲要去阻止時,聽得酣聲微起,轉(zhuǎn)頭一看,只見趙信已伏在桌旁睡著了,白狐女正叫著他:“信兒,信兒?!碑斚旅桶缀當v扶著他回房中歇息。
韓世忠則仍在桌底自斟自飲,叫嚷著:“信兒,來,來,韓伯伯再和你喝幾碗,再作幾首好詞你聽……”又敲擊起摔破的幾瓣碗片,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卻不知趙信早已進房中酣聲大作了。
梁紅玉安排停當趙信后,出來見丈夫仍在桌底下自飲得不亦樂乎,搖了搖頭,一陣氣苦,只得也扶他回了房中,然后出來吩咐諸將多備舟艇,徹夜巡邏,以防不測。這一席酒,直吃至月落參橫,方才散席。
次日一早,梁紅玉領(lǐng)著三個兒子韓彥直、韓彥質(zhì)、韓彥古去巡視了一番江面,江面無風,敵舟不似有行動,這才放下心,回來向趙信房中走去。白狐女守在趙信床前,趙信酒醉猶未醒。梁紅玉向白狐女招了招手,喚白狐女出了房,笑道:“你的信兒不會有事的,天亮些便醒了。我那個酒鬼也還沒醒呢?!卑缀月苑畔滦?。
梁紅玉又笑道:“白姑娘,你可長得真是標致,哪個見了,都說你是天上的神仙織女一般?!卑缀嬉患t,道:“韓夫人,你別笑話我?!绷杭t玉笑道:“韓伯母可沒有取笑你,想我年輕時,也沒有你一半容貌呢?!绷杭t玉是營妓出身,但只賣藝不賣身,聲貌噪于一時,艷煞多少公侯才子,但她均不放在眼里,直到后來遇韓世忠,才與之結(jié)為夫婦。
梁紅玉道:“白姑娘將來打算和信兒如何?”白狐女道:“我離不開信兒,信兒也離不開我,我們將來仍是要回天山去?!绷杭t玉心下一凜,道:“你信兒答應(yīng)你了么?”白狐女點了點頭。
梁紅玉暗驚:“如此看來,信兒當是唐明皇和他上皇爺爺一類人物了,我要不要勸阻他們?若等到他們將來感情彌堅只怕更難勸阻了。嗯,為了大宋江山,為了他蒙塵塞外的父母,我縱是惹得太子震怒,殺了我們夫婦又如何?”當下笑道:“白姑娘,今天是鎮(zhèn)江圩日,趕集的人很多,叫賣什么的都有,可熱鬧得緊呢,不如我陪白姑娘到鎮(zhèn)上去找人算上一卦,看你能不能和信兒在一起如何?”
白狐女心下一動,但又有些不放心趙信。梁紅玉道:“你信兒在府上自有人照料,不必擔心,且我們?nèi)ヒ粫罕慊亓?,說不定回來時他尚未醒呢?!卑缀P躇片刻,這才隨她而去。
二人來到鎮(zhèn)上,不少百姓有認得梁紅玉的,紛紛過來打揖問禮,梁紅玉不住點頭笑答。二人到了一算命占卦的老者跟前,那老者是個佝僂老頭,手中舉著一白幌子,上書“神算子觸機測字”幾字,忙道:“測字算命,前世今生,今生來世,姻緣財運,無不應(yīng)驗,逢兇化吉,消災(zāi)化難,無不解除?!笨戳税缀谎?,忽道:“這位姑娘中印陰晦,神光煥散,命雖大貴,卻無福祿可享??煞袢菰谙滤闵弦回??如若有誤,算資加倍奉還?!卑缀q豫片刻。
那算命先生道:“老夫自小研習(xí)伏羲八卦,深諳五行玄機,天地氣數(shù),數(shù)十年來閱人無數(shù),不但能斷眼前禍福,更可測未來貧寒富貴,人生姻緣,若在下算得不錯,姑娘左掌應(yīng)是斷掌之相?!卑缀鯐r并不信他,待他說出自己斷掌時,大吃一驚:“他怎么知道?”張開手來,問道:“斷掌又如何?”
那老者又道:“女子斷掌是克夫之相,姑娘雖貌若天仙下凡,但命相太硬,暗攜弓箭,一生注定和所慕之人相克?!?p> 白狐女神色一變,驚道:“我并無害信兒之心,如何會克他?”那老者道:“命相即是天相,豈由人心所定?”白狐女驚道:“那該如何是好?”那老者嘆了一口氣道:“既是天相,便無機可解。姑娘只怕一生難以如愿?!卑缀溃骸爱斦鏌o機可解么?”那老者道:“姑娘現(xiàn)下唯一之法,便是及早離開那信兒。否則那信兒定有不測?!?p> 白狐女神情大黯,想不到剛和信兒兩心相悅,便要遭此命中之厄。想起和趙信朝朝暮暮相處,又怎能忍心分開?一時愁腸百結(jié),泫淚欲滴。梁紅玉忙付了算資,和白狐女走了開去。
白狐女心下暗悲,不解問道:“我喜歡信兒,如何會克他?”梁紅玉笑道:“這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不想克便不克的?!卑缀疂M腹狐疑的看著她。
梁紅玉又道:“白姑娘,你知道你的信兒是誰么?”白狐女雙眼睜得大大的,道:“信兒便是信兒,會是誰?”梁紅玉道:“也罷,我將一切告訴你罷,你的信兒可是大宋太子?!?p> 這“大宋太子”四字一出口,白狐女一下驚呆住了,猶如晴天起了一個霹靂,久久回不過神:“怎么?信兒原來竟是大宋太子?信兒怎會是太子?不會的,不會的,他怎么會是大宋的太子?他從來不跟我說起過……”她初時只道趙信長于平民之家,后來到了鎮(zhèn)江知府后,以為趙信的家世是一般官宦之家,再后來見元帥也來敬請后方知趙信有更大來頭,現(xiàn)下才知道他竟然是太子!
梁紅玉又問道:“白姑娘剛一開始和信兒認識時,信兒沒跟你說他是帝皇家世嗎?”白狐女搖了搖頭,梁紅玉道:“也許他瞞著你,是怕你多心不肯隨他到中原罷。其實信兒便是大宋太子,此事千真萬確,他當年極得他祖上爺爺疼愛,賜封為‘嫡皇孫’,這是大宋立國百多年來從未有過之事。若非女真人南下,此刻信兒還在皇宮里坐享著他的太子之福呢?!碑斚聦⒕缚刁@變,大宋君臣嬪妃三千余人被掠向漠北諸事說給了她聽。白狐女只聽得驚震連連,如夢初醒。
梁紅玉又道:“后來他和太傅逃回了中原,不過,太傅卻死了,他在太行山中過了數(shù)年叫化子一般的生活,直到被岳元帥發(fā)現(xiàn)了他,將他告訴了朝廷。不過,皇上并沒有將他接回朝廷去,而是將他送到了少林寺出家,說是代國修行,少林寺眾僧對他并不好,還污賴他殺了南通大師?!卑缀c了點頭,此后之事她也知道了,忍不住低聲道:“原來信兒是為此在少林寺,信兒他可真命苦?!?p> 梁紅玉道:“是啊,他從一個萬人敬仰的太子流落成江湖孤兒,這當中的滋味只有他知道。你和信兒情深義重,令人很是敬佩,但信兒是不能和你回神女峰去的,他是大宋太子,將來要登基為帝,收復(fù)大宋失土,打敗女真人,迎回他親人,你想他如何會隨你回天山去?”白狐女心下一悲,眼中淚水欶欶滾落。
梁紅玉見她悲咽,心下也有些過意不去,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做大宋的皇后?”白狐女道:“我只想過要做信兒的妻子,一生一世和信兒在一起,并沒有想過做什么大宋的皇后?!?p> 梁紅玉道:“做信兒的妻子便是做大宋的皇后了?!卑缀樕絹碓谨鋈唬藿o趙信為妻也心下驚惴,生怕趙信家人嫌棄了,現(xiàn)今如何敢想做皇后?只覺和趙信之事越來越渺茫。
梁紅玉忙又道:“白姑娘,也許我說的算不得真呢,你也不要傷心,待會兒你問你的信兒去罷,看他是否會和你回天山去?!卑缀怕月允掌鸨?,和梁紅玉回了元帥府。
白狐女回至自己的房中,思慮剛才梁紅玉所說之話。過不多時,趙信便醒了,過來找白狐女,見白狐女坐在床沿處,笑道:“師姐,你什么時候醒了?昨晚信兒喝多了,真是對不起?!卑缀班拧钡膽?yīng)了一聲。趙信道:“師姐,昨晚信兒做了一晚的夢,剛才還做夢啦。”
白狐女道:“夢到了什么?”趙信眉飛色舞道:“夢到我們住在一間大院里,有亭臺樓閣,舞榭歌軒,想有什么便有什么,信兒還夢到一個荷花池啦,開了很多的白荷花。信兒還和師姐蕩著蓮舟去采摘呢?!卑缀皖^不語。
趙信仍在道:“嗯,師姐不是喜歡荷花嗎?以后信兒便造一個大大的荷花池,朝夕和師姐在里面劃船采荷可好?”白狐女道:“你如何會有這些?”
趙信狡黠一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自當博取功名,信兒決定學(xué)那漢時的霍去病、衛(wèi)青一般,驅(qū)除達虜,紀功燕然,到時便什么都有啦?!卑缀此媸啦还Ш[一般,又如何像紀功銘世的大將軍了?心下更加凄苦:“信兒,你騙得我好苦,你還要騙我么?”忍不住要掉淚,道:“驅(qū)除達虜,紀功燕然,豈是那么容易做得到的?”
趙信這才發(fā)覺她神色有異,忙問道:“師姐,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嗎?”白狐女暗道:“我斷掌克夫之事斷不能讓信兒知道,否則他要離開我了,嗯,回了天山去,便沒有人告訴信兒說我克他了,以后我和他在一起,處處讓著他,不克他便是?!碧痤^,道:“信兒,咱們離開這兒回天山去好不好?”
趙信莫名其妙,道:“師姐,我們不是在這兒好好的么?干么要回去?且我們才剛到中原……”白狐女道:“我只是想回去,你肯不肯陪我回去?”趙信道:“是不是韓伯父或韓伯母對你說了些什么?我找他們?nèi)??!卑缀⑺麛r住,道:“他們沒做什么,也沒對我說什么?!?p> 趙信道:“那師姐怎么了?”白狐女道:“信兒,你為什么瞞著我?”趙信道:“信兒瞞師姐什么?”白狐女再也忍不住,轉(zhuǎn)過身去,道:“其實信兒是大宋的太子,是不是?”趙信一下驚詫住了,不知她何以得知此事。白狐女眼睛眨也不眨的瞧向他,道:“是不是?”
趙信只得點了點頭,道:“是,但信兒不是存心想騙師姐的,信兒怕說出后,你會離開信兒才……”
白狐女又問道:“那信兒是不是很想當皇帝?”趙信道:“信兒也不是很想當皇帝,不過信兒從小便想好好勵精圖治,造福于天下百姓……”
白狐女一下明白他何以知道那么多唐明皇的故事了,何以能在神女派中侃侃而談了,原來他出身高貴,精讀通史,所謀事大,登時一顆心直往下沉,暗道:“看來韓夫人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信兒他真的很想當皇帝,不愿和我回到神女峰去?!毕氲竭@兒,頓時心如刀絞,對趙信道:“信兒,我有點累了,想歇息下?!壁w信道:“那師姐好好休息一下罷?!蓖顺隽朔咳?,帶上了房門。
趙信回房中后惴惴不安,忖道:“是誰對師姐說了我太子之事?不過說了太子之事也沒什么,此事遲早師姐也是知道的,師姐一定心里還有其它事,到底是什么事?是韓伯母對她說的么?除了她還有誰?她雖表面對我極好,內(nèi)心一定另有目的,他們當初讓我上梁山拜那童老賊為師就甚可疑。嗯,看來我還是和師姐離開這兒為妙,師姐既已知道我的身世,當不會再離開我了,我還是和她去拜見九皇叔罷?!毙南轮饕庖讯?,遂折回白狐女房中找人。
趙信輕敲了兩下門,叫道:“師姐?!蔽堇锊⒉宦劼曧?。他又敲了兩下,道:“師姐,信兒有話對你說?!比允且话銦o應(yīng)。
趙信一驚:“難道師姐出什么事了?”急推門進去,房內(nèi)帳簾高挽,繡花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白狐女已不見。
趙信吃了一驚,忙叫了兩聲:“狐兒,狐兒?!庇众s到花園、廳堂等各處尋找,仍是不見白狐女身影,再回到房間梳妝臺上細看時,只見師姐所用的梳子等物也不見了,一下慌了:“難道師姐已走了么?她說要歇息一下,原來是借機支走我要離去的么?她到哪兒去了?莫非……莫非她已回神女峰?”想到此,急忙到馬廄中牽出一匹快馬,也不知會一聲韓世忠和梁紅玉,徑往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馳出了十余里后,并不見白狐女身影,心想師姐在這短短的小半個時辰里是不會去得這般遠的,急忙又繞向別處尋找,一般沒有著落,心直往下沉:“師姐到底到哪兒去了?看來要知此事,得去問一下韓夫人了?!彼煊众s回江邊大營處去找韓世忠夫婦。
到了中軍大帳外,卻聞韓世忠夫婦正在和諸將商議擒完顏兀術(shù)之法,心道:“他們正在商議軍機大事,我能進去打擾他們么?還是讓他們對付完顏兀術(shù)要緊,我自己想法去尋師姐罷?!北阌稚像R,一拉馬韁悄悄退出了營去。
趙信躍上了馬背,心想師姐離去必是回神女峰,繼續(xù)往西北方趕去。他一口氣奔出了二三十里,仍不見人,暗覺蹊蹺:“依師姐腳程,這兩個時辰當不會趕到這兒才對,難道師姐也是騎馬而回?”又打馬而馳,這般趕了數(shù)天后,走得又饑又渴,見山腳下有一條小溪,遂到溪邊掬水而飲。
忽一陣兵器相交聲叮叮當當不絕于耳,且越來越近,趙信轉(zhuǎn)頭瞧去,只見一大群金兵正圍著一淡黃衣衫的女子在斗。那女子清秀可愛,一張臉脹得通紅,大滴大滴的汗水不住從臉上滴落,更添嬌俏惹人,正是在鎮(zhèn)江知府處罵自己狗官的使雙劍女子,忍不住一喜:“這番遇著了,豈能不好好治一下她?”打定主意,便躺倒在草地上休歇。
那女子使兩把短劍,上下翻飛盤躍,眾金兵俱近身不得,地上已躺了六七具金兵尸體。忽然,那女子“啊”的一聲驚呼,肩頭中了一槍,傷口處鮮血流出,染紅了半片衫子,又驚又怒,罵道:“你們這些狗韃子?!泵偷鼗厣?,將那刺中她的金兵腦袋砍作了兩半。
又斗了一陣后,那女子因失血過多,筋疲力盡,進退間雙腳虛浮,雙手只揮劍胡亂劈刺,劍法大是凌亂。眾金兵見她氣力耗盡,圍斗得更加緊了。
一金兵乘她不備,抬槍往她左腿刺去,那女子大叫一聲,摔倒在地。數(shù)名金兵趁勢挺槍猛刺。那女子就地一個打滾避開,然后回身壓住了那數(shù)根長槍,長劍一劃,那數(shù)名金兵中劍倒了出去。
那女子咬緊牙關(guān)又站起,趙信見她重傷之下,仍自拼斗不休,對她暗暗生出幾分敬意,眼看一名金兵乘她不備又挺槍從她后側(cè)刺去,若是刺實,便是透背破腹之禍,忙拾起一顆石子,“嗤”的打向那人手肘處的天井穴,那金兵手臂一麻,長槍脫手墜落。那女子一劍將他刺死。
趙信往臉上抹了些泥巴,叫道:“奶奶的,誰在這兒打架,吵了你爺爺?shù)暮脡??”提著水囊當酒囊,假裝醉酒,歪歪斜斜的沖了上去,側(cè)身一點,將一名金兵點倒,然后又歪歪斜斜的壓倒了一名金兵。
他每每于那女子危險時,便或跌或撞或滾過去,將她身邊的金兵點倒刺死,口中裝作滿口醉言,那女子大是奇詫,想不到如許荒僻之處,竟會有一酒鬼出現(xiàn),且這酒鬼還“醉有醉?!?,能傷金兵,一時渾忘了打斗。
趙信“醉熏熏”的道:“他奶奶的,這些韃子竟敢到我大宋來撒野,瞧我大宋的官爺爺不好好的教訓(xùn)他?”那女子見一名金兵向他偷襲,叫道:“小兄弟小心?!?p> 趙信道:“我是官老爺,可不是小兄弟?!钡沧驳姆崔D(zhuǎn)到那金兵身后,伸指“嗤”的點向那金兵腰間章門穴,那金兵哼也不哼應(yīng)指而倒,趙信順勢又把另一名金兵撞得肋骨斷折。
那女子見他誤打誤撞,竟殺了許多金兵,詫異不已,當下奮起勇力,又將兩名金兵砍翻,余人見狀,這才呼喊一聲撒腿跑了。
那女子走到趙信跟前,道:“多謝官老爺幫我殺敵,救了我一命?!壁w信醉醺醺的道:“那你說我是好官還是狗官???”那女子道:“嗯,你是好官?!壁w信道:“那你跟好官說說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道:“我叫范鐵芙?!壁w信大大咧咧的道:“這名字不好聽,一聽就知道是當不了官的,即使能當官,也是當狗官的。”范鐵芙心下微有些氣,道:“是,民女只是一介草民,當不了官的。不像官老爺你官運亨通,地為床,天當被,把這官當?shù)猛L八面?!?p> 趙信知她是罵他醉臥于地,天地為被席,心下好氣又好笑:“這女子果然伶牙利齒之極?!眴柕溃骸班牛銓Ρ竟僬f說,金兵為何要殺你?”范鐵芙道:“我要和我表哥去刺殺完顏宗望,不小心驚動了他們,于是被他們一路追殺到這兒來了?!?p> 趙信暗里一驚,面上不動聲色,道:“你們?yōu)槭裁匆ゴ虤⑺??”范鐵芙道:“我爹是燕山府守將王安中,死在完顏宗望手上?!壁w信暗驚:“她的父親竟是王安中!當年正是這王安中私放了張覺,引得女真人驅(qū)兵南下……”
原來這女子正是當年張覺和王安中在燕山府城頭飲酒時,慕父親武功走出來欲學(xué)判官筆功夫的王鐵芙,忽忽數(shù)載已出落成一亭亭少女。
趙信吃驚過后,想到王安中經(jīng)年累月戍守邊關(guān),恪盡職守,于大宋也有極大功勞,對范鐵芙之芥蒂便蕩然無存,道:“你爹既然姓王,你為何又姓范?”
范鐵芙道:“我爹為了不讓別人找到我,讓我另改了姓氏?!壁w信頓即明白:王安中是怕我大宋或女真人抓到他女兒將之一齊殺了,是以讓她改了姓氏。這范姑娘將如此重要之事隨口便告知了別人,可見也是一個口直心快的人,想到太傅也曾給自己改名字,二人經(jīng)歷相似,心下大是高興,又問道:“你的表哥是誰???”范鐵芙道:“我的表哥叫方亳?!?p> 趙信一震,道:“方亳?是不是幫源峒方臘那個大反賊的兒子?。俊狈惰F芙氣道:“不許你這樣說方伯伯和我表哥?!?p> 趙信道:“好,不說,那你表哥呢?”暗地里嘀咕:“我見著那小賊時,非一劍刺死他不可?!?p> 范鐵芙搖了搖頭,道:“我們說好在這兒見面的,但現(xiàn)下仍不見他來?!闭f罷,轉(zhuǎn)身欲行。趙信道:“姑娘到哪兒去?”范鐵芙道:“我要去刺殺完顏宗望,為我爹報仇?!闭f罷,頭也不回的去了,
趙信一詫,欲要問完顏宗望在哪兒,忽然明白:“原來她以為完顏兀術(shù)是完顏宗望了?!辈挥蓪λC然起敬,“她孤身一人如何能近完顏兀術(shù)身邊殺得了他?現(xiàn)今師姐不見影蹤,我且和她一起去刺殺完顏兀術(shù)也好,等殺了完顏兀術(shù)后,再去尋師姐?!毙哪罴按?,忙去找馬,待找到馬騎回時,范鐵芙已不見了,趙信只得獨自往鎮(zhèn)江方向而回。
馳出二十余里后,天已黑下來,趙信忽見江邊一片船桅林立,江火星羅棋布。一隊隊腦后拖著長辮子的金兵在巡察,暗驚道:“難道完顏兀術(shù)已打敗韓伯父韓伯母,逃出來了么?”生怕范鐵芙已潛進女真人的營中有甚危險,忙也潛進了營去。只見四處寨柵鹿角相連,旌旗林立,營帳如棋,連綿數(shù)里,而江面上更是戰(zhàn)船密布,高桅如林。
他小心朝前摸去,若遇崗哨或巡兵,即就近往一旁營賬躲藏去。摸索前行了一陣后,終于看見前面一頂大帳甚是氣勢不凡,帳頂上飾著琉蘇、旌帶。而大帳四周,燃起了數(shù)堆大火,火光熊熊,將四周照得一片光亮,一隊隊重兵來回巡防。
趙信知那是完顏兀術(shù)的營帳了,略略放心:“這兒并無慌亂之象,看來范姑娘還沒至。我刺殺完顏兀術(shù)之事可不能讓女真人知道,否則只怕要累及我還被囚在北地的父皇母后和上皇爺爺?shù)热??!鄙焓秩霊?,握緊了一把匕首,小心潛摸到了完顏兀術(shù)大帳后的一頂小帳中,將兩名金將刺死,然后貼耳往里聽去。
只聽帳里一片斛杯交錯之聲,一洪亮的聲音低嘆了一聲,道:“我二兄長宗望攻破大宋,擄了大宋雙帝北回兩月后,便不幸亡故了。”趙信一震:“完顏宗望已死了么?怪不得由完顏兀術(shù)來侵我大宋了。嗯,天理昭昭,他兩次破我大宋,有干天和,是以才遭此天遣。”
那洪亮聲音繼續(xù)道:“本王代兄伐宋,也算順利,不想遭到那韓黑子圍困黃天蕩,幸得孤英雄和方少俠獻計挖通老鸛河故道得以直通秦淮河,又助本王燒了韓世忠的大軍和戰(zhàn)船,本王先敬孤英雄和方少俠一杯?!睅ぶ腥藢⒕埔伙嫸M。
一人笑道:“韓世忠夫婦想必此刻尚在救火呢,他豈料得到梁王已經(jīng)安然至此。”
趙信大吃一驚:“這聲音洪亮之人是完顏兀術(shù)了,他,他當真逃出來了?!庇质求@怒又是惋惜,“韓伯伯終究大意了些?!?p> 原來天會五年,完顏宗望在燕京打馬球中暑而亡,天和八年,其四弟完顏完顏兀術(shù)代兄侵宋,帶著從江南各地掠奪的大量金銀財物沿運河北還,至鎮(zhèn)江時,遭到韓世忠的阻截。韓世忠水師戰(zhàn)船高大,扼守江口,金軍無法通過,被困黃天蕩。金軍雖然兵多,然船小而少,又不善水戰(zhàn),交戰(zhàn)數(shù)十回合損失慘重,雙方相持四十八日。
完顏兀術(shù)求賞脫身之計,有人夜入軍中獻計挖老鸛河故道,完顏兀術(shù)遂命軍士循老鸛河故道一夜開鑿一條三十里長的大渠,通到秦淮河,逃往建康。韓世忠發(fā)覺后,急忙追趕,以戰(zhàn)船封鎖江面,繼續(xù)攔截完顏兀術(shù)。那人又獻破海船渡江策:海船無風不動,以火箭射其篷帆,不攻自破。完顏兀術(shù)遂命連夜趕制火箭,令將士駕小船射韓世忠大船。韓世忠篷帆著火,宋水師被燒死、淹死的不可勝數(shù),韓世忠、梁紅玉和少數(shù)將士在瓜步棄舟逃回鎮(zhèn)江。
趙信對這兩個獻計完顏兀術(shù)的惡賊恨得咬牙切齒。
完顏兀術(shù)道:“二位助本王脫困,本王無以為謝,所掠大宋金銀珠寶,二位隨便去取即是?!蹦欠缴賯b道:“多謝王爺美意,但晚輩并非為金銀財帛而來?!蓖觐佖Pg(shù)“哦”了一聲,道:“不是為金銀財帛,那為什么?”方少俠道:“晚輩欲向王爺借兵兩萬。”完顏兀術(shù)大詫。方少俠道:“韓世忠攻破了我家營寨,害死了我爹爹,我要為我爹報仇。”完顏兀術(shù)更加奇詫,道:“方少俠的令尊如何稱呼?”方少俠道:“家父單名一臘字?!?p> 完顏兀術(shù)一陣驚喜,道:“啊,令尊便是浙東幫源峒起義震動大宋半壁江山的方臘方令圣公,失敬失敬了。怪不得二位這般恨韓世忠?!庇窒蚨司戳艘槐?。
趙信則是驚怒連連:“原來此人乃是方臘的兒子方亳么?”一時氣怒之極,握緊了手中之劍。
完顏兀術(shù)道:“早聞方少俠已隨方峒主被害,原來是訛傳。不知尊師孤英雄高姓大名?!蹦欠缴賯b作了一禮,道:“家?guī)熜展旅乳??!蓖觐佖Pg(shù)卻沒聽說過“孤杖閻”之名,孤杖閻道:“孤某微名,不入梁王法耳,不知梁王肯否借兩萬兵馬?”
完顏兀術(shù)沉吟片刻,道:“要借兵馬,須得經(jīng)我回朝和眾位勃極烈商議,我大金陛下首肯才得,兀術(shù)一下也不敢擅借這許多兵馬?!?p> 孤杖閻道:“王爺此番北返,趙宋必調(diào)整軍馬,重鑄防堤,若王爺肯借與我們軍馬,我們還可在王爺暫退后再擾趙宋。趙宋疲于應(yīng)付我們,必難以顧及防北事務(wù),王爺日后重進中原,仍可勢如破竹,無敵天下。到時我等起兵與王爺南北互應(yīng),前后夾擊,滅亡趙宋指日可待了。”
完顏兀術(shù)大喜,道:“好,本王這就馬上派人向我大金皇帝陳明情由,想我大金陛下不會不借兵馬給你們的。”方亳和孤杖閻高興之極。趙信只聽得氣憤填膺,驚怒交集,恨不得沖進去將此二人手刃數(shù)十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