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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英雄訣

十九 洞庭瀟瀟 (2)

龍蛇英雄訣 洪許良 18010 2019-08-23 14:28:02

  劉詵和金琮又悲又愧將事情說出:

  當(dāng)晚鐘子昂和鐘子儀去助眾人守營,劉詵笑道:“今晚怕會有人來襲營,大事要緊,不然就和兩位公子爺暢飲數(shù)杯了?!苯痃屏诉谱欤剖蔷瓢a上翻。鐘子昂和鐘子儀均生得文文弱弱,一襲白衣,毫無鐘相的龍行虎步。鐘子昂道:“我不善飲酒,且守營的事要緊,還是隔天再和兩位叔叔飲罷?!闭f著幾人進(jìn)了廂房。

  金琮道:“劉師哥,你說今晚辛人展等各派群雄會不會殺來?”劉詵笑道:“來就來罷,現(xiàn)今回到了咱們鼎州的地面,怕他們干什么?還想他們來呢,只要他們來了,定教他們有來無回。”

  金琮笑道:“劉師哥說的也是,咱們已伏好了十余萬兵馬,定能將他們甕中捉鱉。”劉詵道:“辛人展是極想來的,不過依我看,他們今晚不一定會來。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潜恍寥苏跪_來少林寺舉旗的,他們是出家修道之人,無欲無求,必會反對辛人展帶著群雄來送死?!苯痃B連點(diǎn)頭,道:“劉師哥說的極是?!?p>  眾人等到月落參橫四更天時(shí),大多寨眾已然睡去,忽然一高瘦黑影一閃闖入,鐘子昂、鐘子儀和劉、金二人猛地呼喝道:“來者何人?敢擅闖營寨?”那黑衣人持槍向劉、金二人分刺去,劉詵身子一偏,拿出一鐵算盤來擋架。金琮使的是單刀,只聽“當(dāng)當(dāng)”兩響,攻來的槍尖擦著二人臉頰刺過去,二人均覺臉上生寒,立知對方武功遠(yuǎn)在自己之上,急呼道:“快來人吶,有刺客?!?p>  那黑衣蒙面人向鐘子昂和鐘子儀擊去,鐘子昂低頭閃身避過。鐘子儀想抽劍抵擋,但他身子潺弱,氣血不足,并非學(xué)武之才,鐘相多方調(diào)理無效后,并沒有教授他什么武功,他一出劍立時(shí)被擊飛,那長槍繼續(xù)打過來,在他腰間痛擊一記,槍頭在他胸前一劃,深入肉里,鐘子儀登時(shí)眼前一黑,吐血倒地,人事不省。

  鐘子昂欲要為弟弟報(bào)仇,那黑衣人縱身上前,抬手一掌也擊在其當(dāng)胸,一般的吐血倒地不起。守護(hù)在外的寨眾沖進(jìn)來,那黑衣人從窗戶處跳出了房間不見。劉詵和金琮見兩少主人倒在地上,吐了一灘鮮血,嚇得腿也軟了,急忙去報(bào)鐘相。

  鐘相聽罷二人述說,悲怒道:“武林中善于使槍之人是誰?”不及再難過,心想除那兩個(gè)蒙面人外,看來尚有別的人也潛進(jìn)了社木寨,這些人均是武林高手,躲在暗處,我若在寨中貿(mào)然給昂兒和儀兒療傷,怕會遭了他們的毒手,遂一手挾提一個(gè),抱著兩兒子奔出了社木寨去,逕到了寨外不遠(yuǎn)處一山坳中。

  鐘相回頭看夜色黑沉沉地,并無人跟來,料這兒當(dāng)不會有人尋到,這才停下為鐘子昂、鐘子儀療傷,以一手掌抵住一人后心,護(hù)住二人心脈,逼他們體內(nèi)之血流向心臟,守住心跳,另引出淤傷之血。不多時(shí),其頭頂處即冒起了一團(tuán)淡淡的白煙,與蒸籠相似,可見其內(nèi)力損耗之巨。

  療傷至半途,猛地聽得背后聲惡,似是有人發(fā)暗器來襲,驚震之下也不回頭,抓起地上的單刀往后削去,只聽“當(dāng)”的一聲,一支似火炬形的槍頭被他單刀擊飛回去,數(shù)丈開外一人將它接在手中,套在了槍桿上。

  鐘相斜眼一瞟,見那人神威凜然,頭戴金盔,赫然是孔彥舟,凜然一驚:這孔彥舟是火云門的高手,自己曾與他在濟(jì)州為搶奪太子趙諶時(shí)斗過,當(dāng)時(shí)雖略勝他一籌,但多年不曾再交手,不知他是否已勝過了自己?道:“你怎知我在這兒?莫非你一直跟著我?”他找此一個(gè)偏僻之地給二子療傷,便是怕被敵人跟蹤發(fā)現(xiàn),想不到仍是躲不開,

  孔彥舟哈哈一笑,道:“不錯(cuò),你的兩個(gè)寶貝兒子中的可是我的嗜血散之毒,你道這般容易就能療得好他們的傷么?”鐘相大吃一驚,怪不得他拼盡全力,兩子的氣血總運(yùn)行緩慢,似被什么粘住了一般,怒道:“原來是你打傷了他們,莫非你也想來賺我社木寨?”

  孔彥舟道:“當(dāng)年我若得了趙信,送給大金國或趙構(gòu)均可高官厚祿,偏偏你要和孔某相爭,孔某豈能不報(bào)此仇?”鐘相怒道:“是你為了霸占你的女兒誣陷鐘某在先?!笨讖┲勰樕缓?,更不打話,長槍一遞刺向鐘相后心,鐘相無暇再給二人輸運(yùn)真氣,舉單刀格擋,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力大耗,竟有些抵擋不住他,一下想到了什么,厲聲道:“原來你打傷我兩兒,是為耗我內(nèi)力?”孔彥舟笑道:“不錯(cuò),不然我又何須留著他們兩人的性命?”鐘相知他說的不錯(cuò),以孔彥舟的武功,取兩兒的性命如探囊取物,一時(shí)驚怒攻心,想不到兩兒子一時(shí)不死是對方設(shè)下的圈套,他故意留下活口讓自己大耗真力去救,然后再趁機(jī)將父子三人一齊殺盡,若他們當(dāng)時(shí)將昂兒、儀兒殺死了,便沒有機(jī)會殺我了,當(dāng)下又奮起兩招“無相劫掌”向孔彥舟劈去。

  孔彥舟舉起槍頭來迎,鐘相知道他火云槍的槍頭上喂著劇毒“嗜血散”,這“嗜血散”碰觸到人體時(shí),先是“吱吱”的將皮肉燒炙得一片焦黑,然后侵入血里,依血而存,不能拔除,毫不遜色于清風(fēng)尸老的清風(fēng)尸毒,遂忙收掌,以單刀來套取他槍頭。二人斗了十余招后,孔彥舟將槍一縮,退后三步,笑道:“鐘相,你的兩個(gè)兒子快喘不過氣了,還不快救嗎?”

  鐘相向兩兒子瞧去,登時(shí)大震,他舞刀和孔彥舟斗前,發(fā)覺兩兒子血液加速,已封了兩兒子身上一些穴道,以阻毒血攻心,豈知血液流動緩慢后,兩兒子呼吸不過來已面色發(fā)青,全身痙攣,欲要上前救兒子,孔彥舟又笑道:“你解開他們的穴道,他們血液加速就會吐血而死?!?p>  鐘相驚怒道:“那該如何是好?”孔彥舟道:“此毒無藥可解,難道我火云門是浪得虛名的么?”鐘相睜著血紅雙眼,又如猛虎般撲了過去。二人拆了二三十招后,孔彥舟漸漸不敵,暗驚:“難道他尚有此等內(nèi)力?”他正是看鐘相療傷至半途已到內(nèi)力大耗的最佳時(shí)機(jī)才現(xiàn)身出招的,想不到鐘相這般快便開始緩過了些力氣。

  鐘相欲逼他要解藥或擒殺他為兒子報(bào)仇,是以這一出手,猶如石破天驚,打得木落樹折,石飛草卷??讖┲塾纸恿怂泻?,暗生懼意,正要逃跑,忽并肩來了兩個(gè)蒙面人。鐘相看這兩蒙面人正是不久前在大殿里被自己打跑之人,暗驚:“他們兩個(gè)也來了么?我已為昂兒、儀兒療傷真氣大耗,卻該如何是好?”

  孔彥舟見兩蒙面人出現(xiàn),也是微微一驚,他一生為人不恥,并無一友,這兩人自然不會是來助他的,豈知那二人看見了躺倒在地的鐘子昂和鐘子儀后,已瞧出是孔彥舟打傷,一蒙面人笑道:“還是孔將軍聰明過人,想到打傷他兒子讓他因救兒子而內(nèi)力大損,這一石二鳥之計(jì)當(dāng)真妙極,我等折服,孔將軍不必多慮,我們是同道中人?!?p>  孔彥舟一怔,道:“愿聞其詳。”那蒙面人道:“孔將軍身在曹營心在漢,我等也是立志滅了趙宋,可謂志同道合。”張邦昌還政于趙構(gòu)后,孔彥舟雖為宋將,卻不聽令宋廷,四處流竄燒殺搶掠,和流寇無異,聽得來人說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笑道:“好,好,使得,使得?!卑碘猓骸安恢@兩人是誰?”

  那兩蒙面人遂向鐘相撲去。鐘相被三人圍攻,雖落下風(fēng),仍不落敗,他大喝一聲,雙掌擊出,然后手掌一翻,五指如勾暴向兩蒙面人面門抓落。二人閃避不及,面幕立時(shí)被抓下,露出兩張一長一圓之臉,赫然是辛人展和孤杖閻!大怒道:“我便料想到是你們這兩個(gè)卑鄙無恥之徒!”

  孤杖閻和辛人展被認(rèn)出,一陣驚怵。二人對鐘相深為忌憚,單獨(dú)一人萬不敢向他挑戰(zhàn),是以二人夜里聯(lián)手來刺殺鐘相,豈知仍是不敵鐘相,逃去后心有不甘,正要思忖別的法子,忽聽得這邊打斗聲烈,二人趕至后,竟見孔彥舟也想殺鐘相,且鐘相已內(nèi)力大耗,高興不已。二人自知被鐘相認(rèn)出后再無生理,驚懼之下更堅(jiān)定了殺鐘相之心,幸而鐘相已落入三人圍攻中,這才驚心盡去。

  孤杖閻哈哈一笑,道:“既然你已瞧破了,那這兵器不裹也罷。”將包裹著閻王杖的黑布剝開,和辛人展、孔彥舟相視一眼,奮力向鐘相攻去。三人均是當(dāng)世一等一的大高手,任一人在武林中也罕遇敵手,但在鐘相雄渾無儔的內(nèi)力之下,仍然連連驚閃不迭。

  斗了數(shù)十招后,孔彥舟見不能取勝,忽向鐘子昂和鐘子儀縱去,將槍尖對著了二人,叫道:“鐘相,你是停不停手?”

  鐘相大驚,自知若停手,父子三人均會丟了性命,遂向孔彥舟疾沖過去??讖┲蹣尲馔耙贿f,登時(shí)刺進(jìn)了鐘子昂當(dāng)胸。鐘相驚吼一聲,兩記雄渾無比的“無相劫掌”擊向孔彥舟,嚇得孔彥舟如大蝦一般驚彈開。鐘相撲到鐘子昂身邊將他抱住,大悲叫道:“昂兒,昂兒……”鐘子昂已氣絕而死了。

  鐘相仰天悲呼,忽然背后兩道勁風(fēng)侵體,知孤杖閻和辛人展趁他分神之際暗襲向他,回身一記單刀封出,擋開了二人的兵器,胸前卻砰砰的中了二人兩掌。

  鐘相抱著鐘子昂連退了數(shù)步,當(dāng)胸一陣劇痛,忍不住吐血,道:“昂兒,爹為你去報(bào)仇?!睂㈢娮影悍畔?,猛地?fù)湎蚩讖┲郏瑢抡乳惡托寥苏狗床焕頃?p>  孔彥舟見他如一頭發(fā)怒的雄獅相似,專攻自己,雖受了兩掌,內(nèi)力仍威猛之極,心里害怕,哪里抵擋得???疾忙縱身逃去,瞬即隱入夜色中不見。鐘相欲要追趕,想到小兒子鐘子儀尚活著,才又回身斗孤、辛二人

  孤杖閻和辛人展少了一個(gè)幫手,暗暗吃驚,幸而鐘相已受了內(nèi)傷,二人遂又壯著膽子圍攻于他。斗不多時(shí),山下社木寨忽然起了一片火光,人叫馬嘶,鐘相又吃一驚:“是誰來攻我社木寨?”欲要抱鐘子昂和鐘子儀下去。孤、辛二人將他截住,他抱著二子無法拆擋,登時(shí)背后又中了一槍一劍。幸而二人對他甚是顧忌,這兩處創(chuàng)口都傷得不深,然鮮血直流,斗得久了,他必也會因失血過多而支持不住。

  鐘相只得又將二子放在地上,和二人相斗。社木寨中火勢越來越大,燒成了一片火海,隱隱聽得有人在大喊道:“是孔彥舟這惡賊領(lǐng)官兵放的火,哎喲,他又往另一邊燒去了……”

  鐘相聽得急怒攻心:“這惡賊逃下去后,竟領(lǐng)兵去攻掠了我社木寨,他知道我在這兒,是以有恃無恐……”分神之際,又嗤嗤兩聲,被孤、辛二人在胸前和左臂上劃了一槍一劍,他知道再不疑神應(yīng)敵,必被二人所殺,奮起神威,使出無相掌,一時(shí)掌影忽忽,不辨來去,掌風(fēng)逼得二人連連退閃。

  兩人想不到他尚有如此功力,嚇得又想要逃走,一瞥眼間辛人展又看見了鐘子儀,急奔過去叫道:“老子先殺了你兒子。”一劍刺向鐘子儀喉間。鐘相躍身過去單刀斜擊辛人展,辛人展彈身躍開,孤杖閻如影隨形追上去一掌擊向鐘相后心。鐘相正要回掌將他逼開,辛人展又刺向鐘子儀。

  鐘相既要救護(hù)鐘子儀,又要拆御二人來招,肩頭和腿上登時(shí)又遭了兩創(chuàng),大罵道:“卑鄙無恥。”二人便是在鐘相內(nèi)力大損時(shí),也不敢光明磊落的和鐘相斗一場,而是借鐘子儀要挾擾亂其心神。一時(shí)拳風(fēng)腳影,刀光劍氣,斗得砰砰直響。

  又斗了十多招后,鐘相難以暇顧,終于又被孤杖閻擊中了一掌,真氣大濁,腳步踉蹌,吐血不止。此時(shí)他若要逃去,辛、孤二人也無法攔得了他,但他不肯舍子獨(dú)去,仍苦苦相斗。奈何孤杖閻和辛人展皆是武林中頂兒尖的大高手,孤杖閻的“閻王十八杖”招招猛惡無比,片刻后“砰”地一響,鐘相左肩上又著了一杖,單刀脫手掉落,雖然他也一掌將孤杖閻打得倒退幾步,然重傷之余內(nèi)力已是強(qiáng)弩之末,孤杖閻并沒受重傷。

  鐘相又是兩大口血噴出,辛人展冷笑道:“鐘相,你已內(nèi)力大損,如何是我們對手?”寒光一閃,半空中驀地舉長劍遞出,正是他雁蕩劍法中的一招精髓“雁落平崗”,鐘相身受重傷,渾身是血,反應(yīng)不及,只得雙手合什夾住那劍鋒,辛人展無法將劍往前刺出,將劍往回一抽,一道白光另向鐘相下腹指去。

  鐘相手心處一松,正怔忡間,下腹處已一陣大痛傳上。原來辛人展的劍鋒中另藏有劍刃,是一把劍中劍,鐘相大呼一聲將手中的劍刃向他擲去。辛人展身形一偏,那劍鋒擦臂而過,火辣辣地痛,側(cè)頭一看,上臂衣衫已被穿透,一片血肉模糊,若是慢了片刻,只怕他要先死于此了,驚得冷汗直冒。

  孤杖閻勇氣大增,搶上去又在鐘相背后擊了兩掌,鐘相心脈被斷,吐血不止。孤杖閻笑道:“請了請了,明年今日便是你忌日罷?!泵偷貎烧认蜱娤喈?dāng)頭砸落。

  忽然破空之聲大作,一支長笛嗚嗚飛擲而至,打向孤杖閻后腦勺。孤杖閻知這長笛附上了極大內(nèi)力,若與之接觸,只怕斷碎后仍會打來令自己受傷,急忙杖頭一撐,身子斜翻了出去,不敢接擋來笛,暗驚:“來人是誰?竟能將笛子擲得如此有威勢?”眼前一花,一青衣蒙面人從暗處躍了出來,凜然道:“你們也算是個(gè)有頭臉之人,行此卑鄙之事,不怕被天下英雄好漢知曉?”

  孤杖閻道:“你是何人?”那人不再作聲,孤杖閻和辛人展互看了一眼,又揮杖劍向那人圍攻過去。鐘相下腹處血如涌泉,口中又連連吐血,身子支撐不住,搖晃幾下,“砰”的撲倒在地。

  那人身法靈動,辛、孤二人連攻了數(shù)招,皆落了空,孤杖閻忽然低聲道:“閣下莫非是楊太?”那人道:“不錯(cuò),正是楊某?!贝搜砸怀?,二人猛震,此人武功極高,當(dāng)年其妻子在玉皇頂險(xiǎn)些被方七佛所害,幸得鐘相所救,此人現(xiàn)下出現(xiàn),莫非是要報(bào)當(dāng)年之恩?

  孤杖閻道:“這兒沒你的事,楊兄何必趟渾水?”楊太道:“楊某生平最見不得雞鳴狗盜狼狽為奸之事,既遇上了,便不得不管。”

  辛人展道:“這般說來,楊兄也尚欠洛山派追魂刀譚丁、地堂門高升通、微山岑松數(shù)劍?!碑?dāng)年?duì)幵E時(shí),楊太曾在半路打傷了這幾人,辛人展說此話自是說江湖中恩怨如麻,不枚勝舉,不能怨怨相報(bào)。

  楊太斥道:“楊某有恩報(bào)恩,有怨報(bào)怨,從不含糊,別人要找楊某,楊某也從不退縮。”長簫一遞,里面的槍頭暴出,一槍刺中了辛人展肩頭。辛人展低呼一聲,長劍削向楊太持簫桿五指。他自當(dāng)年玉皇頂搶訣失敗后,近十年間若練鉆研,劍術(shù)已大精。楊太情知難敵二人,遂虛晃一招擊開孤杖閻,抱起鐘相逃了去。

  辛、孤二人大慌,鐘相雖受了重傷,可終究未死,若被他救活,二人日后禍患無窮,不及殺鐘子儀,急也追去。

  孤杖閻和辛人展追了一陣后,已漸追近,楊太將一株小樹拉彎,辛人展黑暗中瞧不清,正迎上來,楊太手一松,那小樹猛地回勁反挺,勢夾勁風(fēng),打得辛人展兩眼昏花,往后連退,不辨南北。孤杖閻雖避開了小樹之擊,但楊太又揮簫槍連連挑起地上的木樁斷竹射向他,孤杖閻輕功不及楊太,將之擊開后,楊太已抱著鐘相不見了蹤影。

  楊太奔了半盞苶功夫后,天色漸漸亮了,不見辛、孤二人追至,才將鐘相放在一山坡上,為鐘相施藥救治。鐘相醒轉(zhuǎn)過來,氣息奄奄。楊太向鐘相拜身行禮,鐘相低聲道:“多謝楊兄弟救命之恩,楊兄弟如何還向我行禮?”楊太道:“當(dāng)年玉皇頂上楚王救了拙荊一命,楊某肝腦涂地,難以還報(bào)?!?p>  鐘相這才想起當(dāng)年在玉皇頂上,方七佛趁楊太自殺之際出手要傷楊太,卻誤傷了其妻子潘莘之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原來?xiàng)钚值転榇硕如娔?,令夫人現(xiàn)下如何了?”楊太道:“楊某花了十余載之功,終于治好了拙荊,拙荊現(xiàn)已醒來并懷有了身孕,日前聽得群雄來阻恩公稱帝,故來此一為謝恩公,二為助恩公?!敝赜窒蜱娤嘈辛艘欢Y。

  鐘相喜道:“好,好,鐘某果然沒看錯(cuò)人。既然楊兄弟要謝我,那鐘某真有一事相求,不知楊兄弟肯否應(yīng)承?”

  楊太道:“楚王請說?!辩娤鄰膽阎刑统鲆环接…t,道:“楊兄弟乃人中龍鳳,并非等閑之輩,鐘某新立楚國,奈何已遭了孔彥舟、辛人展和孤杖閻的暗算,望楊兄弟能將這璽印傳下去?!?p>  楊太看那印璽玉光流轉(zhuǎn),顯是新雕刻不久,大吃一驚:“楚王是要將鼎州兵馬交與我么?”鐘相點(diǎn)了點(diǎn)頭,楊太道:“楊某不能答應(yīng)楚王,楊某且先為楚王治傷罷?!辩娤鄳K笑道:“鐘某之傷就算是扁鵲、華佗一齊轉(zhuǎn)世,也救不了了?!?p>  楊太默然,孤杖閻擊在其后心處的兩掌震斷了他心脈,縱然救得性命,一身武功也盡廢了,何況辛人展刺向腹下那一劍猶自流血不已,若無開肚剖腹之術(shù),為他接續(xù)斷折的臟器,實(shí)難得活命。

  鐘相又從懷里掏出一本秘笈,道:“楊兄弟善使槍法,但鐘某這本《無相劫掌》也有些用處,若能將此內(nèi)功掌力融于你的簫槍中,于楊兄弟可大有禆益,敵辛人展和孤杖閻無礙?!?p>  楊太一顆心砰砰急跳,他知道鐘相一生縱橫江湖,來往無敵,全靠這一本秘笈,如今他肯將之相贈,一時(shí)竟躊躇不敢相接。

  鐘相笑了笑,忽然奪過楊太簫槍刺向當(dāng)胸。楊太想不到鐘相竟會自決,猝不及阻,嚇得手足無措,急將他身子扶住,不敢拔出簫槍,悲道:“楚王為何如此?”

  鐘相全身多處冒著血泡,慘然一笑道:“鐘某命不久絕,自知一死,楊兄弟是曠世高義之人,必不負(fù)鐘某,只是這一副擔(dān)子有些沉重,要難為楊兄弟了……”隨之氣絕而死。楊太才知他是以死來讓自己替他護(hù)守帝業(yè)。過了一陣,才將玉璽和那本秘笈放進(jìn)懷里。

  這時(shí)天色已然大亮,忽聽得腳步聲響,楊欽、夏誠、劉詵、金琮、黃佐等人趕至。原來孔彥舟領(lǐng)官兵突襲營寨,楊欽等人領(lǐng)寨眾圍斗孔彥舟和眾官兵,社木寨兵馬遠(yuǎn)較宋兵為眾,孔彥舟又恐鐘相回至,是以一番燒殺后即領(lǐng)兵逃去。楊欽等人不見楚王聲息,往社木寨四周尋找,終于尋到此處。

  眾人一眼看見楊太的簫槍插在鐘相當(dāng)胸,大驚失色,叫道:“主公,主公……”紛紛搶撲到鐘相身邊,發(fā)現(xiàn)鐘相已死后,放聲大哭。

  哭了一陣,幾人轉(zhuǎn)過身,大罵道:“好啊,原來是你這惡賊害死了楚王,還楚王命來。”各揮兵器撲向楊太。夏誠使的是一柄長劍,楊欽使的是鐵船槳,劉詵使鐵算盤,金琮使刀,黃佐使怪叉。

  楊太驚退讓開,道:“楚王并非楊某所殺?!睏顨J悲憤道:“楚王不是你所殺,如何簫槍刺在他身上?”楊欽已五十多歲,身形略胖,于數(shù)人中年紀(jì)最老,像個(gè)書院里的秀才書生,頗是精通黃歷和伏羲八卦,那船槳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重,他使得一點(diǎn)也不費(fèi)勁。夏誠等人均對他甚是敬重,但論武功卻是夏誠最高,諸事多由夏誠去親為。

  楊太想不到自己的簫槍被鐘相拿來自絕,反成了他殺鐘相的證據(jù),一時(shí)不知如何辯解,只得如實(shí)道:“楚王是傷重拿楊某的兵器自殺而死?!?p>  劉詵罵道:“放屁!放屁!殺了人家還說是人家用你的兵器自殺,這等天下間聞所未聞之事,只有你楊太能說得出。來來來,你讓姓劉的一刀砍殺了你,姓劉的也對你的家人弟子說是自殺的便是?!北娙松跻詾槭?,無不憤怒。

  楊太橫掃一掌逼開眾人,道:“楚王真的并非楊某所殺?!?p>  金琮怒道:“楚王一身武功,誰又能傷得了他?更如何會傷重?定是你迭施奸計(jì)害的楚王。”楊太道:“是孤杖閻和辛人展下的毒手,他們打傷了二王子,害得楚王耗費(fèi)真力去救,然后二人聯(lián)手傷了楚王?!彼恢强讖┲酆Φ溺娮影汉顽娮觾x,只道是辛、孤二人所為。

  劉詵仍是大罵:“放屁放屁!姓楊的,我們親眼看見的不相信,難道相信你一張嘴說的么?你引楚王追到這兒殺了,還要栽臟陷害別人……”手中算盤舞得呼呼帶風(fēng),突然伸手在算珠上一彈,數(shù)顆珠子疾射而出。楊太才知他的鐵算盤有暗器的功效,縱身一躍,數(shù)顆珠子從他腳下打過去,“啪啪”的打在一根毛竹上,毛竹被他珠子打裂。

  金琮一斜眼看見楊太懷里脹鼓鼓的,衣衫里依稀藏著一綠色之物和一本冊子,停招不攻,喝道:“姓楊的,你是不是搶了楚王的玉璽和秘笈了?”楊欽等人大驚。

  楊太搖了搖頭,道:“不是搶,是楚王送給楊某的?!北娙擞执笈?,劉詵戟指罵道:“姓楊的,你撒謊也用一下腦袋好不?世間哪有將自己江山帝位送給別人之理?”黃佐道:“好啊,你原來殺楚王,便是為搶他的江山和武功秘笈,你這卑惡小人……”

  金琮身子一縱,落到了他跟前,將手一伸,道:“拿來?!睏钐溃骸澳脕硎裁??”金琮道:“玉璽和秘笈?!睏钐D(zhuǎn)過了頭去,道:“這璽印和秘笈是楚王所受,不能交給你們?!苯痃龤馀畼O,劈手抓向他當(dāng)胸,但連抓了幾下,楊太左右轉(zhuǎn)動身子,輕輕巧巧的避開,竟連楊太的半片衣襟也沒碰到。

  眾人看楊太武功如此高強(qiáng),又驚又怒,黃佐叫道:“楊太,你搶楚王的玉璽干什么?”楊太道:“楊某說過了,不是搶,是楚王送的。”

  楊欽老成持重,向楊太抱拳作了一禮,道:“好罷,既是楚王送給楊先生的,請楊先生見還如何?”楊太并不答理。

  劉詵怒道:“分明是你殺害了楚王,奪去了璽印。還在這兒強(qiáng)辯?天下間哪有如你姓楊的這般不要臉?殺了人家說人家是自盡,強(qiáng)占了人家的東西,說是人家送的!”楊太一怒,便要從懷里掏出玉璽和秘笈,但掏到一半,又停住了,揣進(jìn)懷里,道:“不能還你們?!?p>  眾人激將失敗,氣恨之極,道:“你并非楚王臣下,他如何會將璽印交給你?”楊太道:“楚王不但將璽印給了我,還讓我仍稱國號為楚。”眾人更加怒不可遏,道:“好啊,我們便知道你殺了楚王,是想要奪楚王的江山皇位,現(xiàn)下你終于親口說出來肯承認(rèn)啦。”大叫一聲,又圍攻向楊太,這一下出手又比適才猛了許多,人人欲殺他而后快。

  楊太并不還手,身形連晃,在諸般兵器間躲避,道:“楚王并不是我害死的,楚王留下遺命,讓楊某接替楚王之位。”眾人大罵道:“姓楊的,放著我們在此,你休想!”金琮向楊太連砍了三刀,刀刀皆是致命的招數(shù),楊太心下一惱,指尖搭在他刀鋒上,順勢而下,在他刀柄處一彈。金琮手腕一陣麻痛,單刀脫手飛出。他躲開兩步,低頭看去時(shí),只見滿手鮮血,虎口已被震裂了。

  眾人想不到此人武功如此高強(qiáng),驚呆過后,更加大呼著搶殺上去,人人不敢稍有松懈,情知拼死而斗或許尚有一線殺他的機(jī)會。楊太仍是徒手在眾人兵器間閃避。

  各人招式越來越快,越來越緊,楊太暗想若是被孤杖閻、辛人展等人趕來了,只怕各人要遭了毒手,當(dāng)下從鐘相身上拔出簫槍,出招如風(fēng),只聽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聲響,各人的兵器全被他簫槍打落在地。

  各人臉色一片煞白,呆若木雞。片刻后,金琮不肯甘休,又赤拳而攻。楊太伸手抓住他拳頭,只聽咔嚓一響,手腕立被折斷,然后掌力一吐,金琮身子飛撞出數(shù)丈開外,連吐了數(shù)口血。楊欽等人搶過去將他扶住。

  楊太想起了鐘子昂和鐘子儀尚在山坳處,不再理會眾人,轉(zhuǎn)身去了。楊欽等人欲要追時(shí),已失了他影蹤,只得折回跪倒在鐘相跟前放聲大哭:“屬下無能,不能殺得楊太報(bào)了主公之仇……主公的社木寨也被孔彥舟燒毀了,請主公降罪,屬下無能……”一時(shí)哭得悲慘之極。

  楊太趕到山坳處,見鐘子昂和鐘子儀仍躺在那兒,松了一口氣,想必辛人展和孤杖閻四處去追尋自己和楚王,故而還沒得空來殺二人。他查看了一下鐘子儀的傷勢,發(fā)現(xiàn)中的是孔彥舟的火云鏢,鏢上有嗜血散,有血即有毒,極難根除,大吃一驚:“原來害二位公子的是孔彥舟,并非孤、辛二人,不過殺楚王的卻是二人?!彼鞂⒍朔謩e抱回了社木寨營外,卻見辛人展、孤杖閻、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葦?shù)百群雄正擁著方亳來至,暗道:“幸而我已早一步尋得了兩位公子,辛人展、孤杖閻想必尋不到兩位公子后已趕回和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嗽谝黄穑匝谄渥蛞怪??!?p>  不一會,夏誠、楊欽、劉詵、金琮、黃佐也抬著鐘相之尸回至寨中,幾人大哭了一陣,臉上仍掛著淚,用竹木扎了個(gè)擔(dān)架抬著鐘相的尸體。

  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盒劢袢沼賱褡桤娤喾Q帝,豈知看見社木寨已到處一片灰燼,煙火彌漫,而夏誠等人抬著鐘相的尸體從山上而回,除孤杖閻和辛人展外,余人均不知社木寨昨晚發(fā)生之事,盡皆驚愕。

  忠烈?guī)熖蛳恼\等人打了個(gè)手訊,道:“社木寨發(fā)生了什么事?鐘寨主如何了?”夏誠悲憤道:“昨夜有人闖進(jìn)了寨中,害了楚王和兩位公子爺,還燒毀了社木寨。”忠烈?guī)熖溃骸皟词质钦l?”劉詵道:“是楊太和孔彥舟?!?p>  群雄脫聲道:“是他和孔彥舟么?怪不得了?!毕肫疬@楊太當(dāng)年武功已是了得,現(xiàn)今又過了近十年,他的武功自是更加精進(jìn),若鐘相猝不及防,確也難逃他敵手,各人一時(shí)盡不起疑。

  辛人展聽得社木寨弟子并不知是他和孤杖閻所為,暗喜:“他們?nèi)蘸罂烧也坏叫聊澈脱闶巹ε傻念^上。”

  楊太看見忠烈?guī)熖热盒圻M(jìn)寨后,便躲在暗角處,不想與之照面,然聽得劉詵等人誣他是害鐘相和毀了社木寨的兇手,不由氣怒,遂抱了鐘子昂和鐘子儀出來,并排放在腳下。

  群雄和社木寨弟子見狀,大吃一驚,搶上去將楊太圍住,楊欽道:“楊太,你快把大公子和二公子還給我們?!比盒圻@時(shí)已看出鐘子昂許久不動,身體有些僵硬,當(dāng)是死的了,鐘子儀則似尚有些氣息,不時(shí)動一兩下手指頭。

  楊太道:“大公子已被孔彥舟殺害,可以還給你們,二公子中了孔彥舟火云鏢嗜血散之毒,不能還。”劉詵等人大怒:“楊太,你害死了楚王和大公子,難道還不肯放過二公子么?”楊太道:“我若將二公子還給你們,才是真的害死了他。”劉詵等人又要向他撲上,劍通道長道:“楊兄弟既然害了鐘寨主和社木寨,何不把鐘子儀見還?”

  楊太面無懼色,向劍通道長、忠烈?guī)熖热寺砸惶?,道:“這是沒有的事,楊某并沒有殺害鐘楚王,也沒有毀了社木寨。這一切是辛人展、孤杖閻和孔彥舟搗的事?!?p>  辛人展猛地一驚,偷偷斜眼看了一下,發(fā)覺眾人并沒有疑到他頭上,這才放下心,道:“我道當(dāng)世有誰能傷得了鐘寨主,原來是楊兄。楊兄肯自投羅網(wǎng)最好不過了。”

  楊太大怒道:“辛人展,你不要在群雄面前顛倒黑白誣陷楊某,我并沒有殺害楚王,楊某到這兒來,也正是要告知大家,殺害楚王的是辛人展和孤杖閻?!?p>  辛人展笑道:“楊太,你誣我和他人殺害鐘寨主,有何憑據(jù)?”

  楊太道:“那你誣楊某殺害楚王,又有何憑據(jù)?”辛人展道:“何須辛某來說?剛才大家不是親耳聽到鐘寨主手下之人說了嗎?殺害鐘寨主的是你楊太。”一瞥眼瞧見楊太的懷中脹鼓鼓的藏得有物,突然一縱身,向楊太展劍刺出。

  楊太不及格擋,“嗤”的聲響,被他挑開了胸前衣衫,那玉璽一下掉出,失驚之下,眼明手快一把抄住,又放進(jìn)了腰間束緊,但群雄盡已瞧見,喝道:“楊太,你何來鐘寨主的玉璽?”

  楊太只得又說了一遍:“乃鐘楚王送我。”群雄哪里肯信?兼之劉詵等人在一旁否認(rèn),楊太百口莫辯。

  辛人展譏誚道:“楊太,你是慕鐘寨主之位,特意來害死鐘寨主并奪其位的,是不是?不然鐘寨主不稱帝,不見你在鐘寨主身邊出現(xiàn),怎地鐘寨主稱帝,你便出現(xiàn)了?”

  楊太道:“當(dāng)年玉皇頂上,楚王曾救了拙荊一命,楊某欠著楚王一個(gè)恩情,見你們來這兒,料不會有好事,是以跟蹤了來,不想果然看見你們在圍攻楚王……”

  辛人展知楊太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不愿與之多辯,若和孤杖閻合斗他,群雄不但不會指責(zé)自己,還對自己感恩戴德,且斬草須除根,豈能再留著鐘子儀這一根禍害?遂長劍劃了數(shù)道劍光,刺向了楊太,喝道:“一派胡言,你奪了鐘寨主的玉璽,想挾鐘二公子號令社木寨,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姓辛的可不會放過你?!比盒酆蜅顨J等社木寨諸人一聽,無不對楊太怒目而視。

  楊太想此事要想有個(gè)了結(jié),須得制住辛人展方可,遂避開簫槍,浩浩兩掌擊出。辛人展出掌迎接,承受不住,臉色大變,險(xiǎn)些吐血。

  孤杖閻忙出手相助,二人合斗楊太,楊太生怕二人趁機(jī)殺害鐘子儀,忙將鐘子儀抱起。楊欽等人看鐘子儀屢屢要傷在二人的杖劍下,驚呼道:“兩位請小心,莫傷我家二公子。”劍通道長和忠烈?guī)熖热艘渤鲅韵嗪簟?p>  孤杖閻和辛人展本來正想殺鐘子儀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反不敢傷鐘子儀了,劍杖將及鐘子儀時(shí),只得收回。如此一來,已殺不得楊太。

  正斗得膠著之時(shí),忽付人嬰等雁蕩劍派弟子押著一女子和幾名身上新受傷的男子來至,楊太一見,大驚失色,原來押的是自己的妻子潘莘和弟子暮天紅、蓋天豪幾人。妻子挺著一個(gè)大肚子,已近臨盆分娩,他去救鐘相時(shí),讓弟子暮天紅、蓋天豪等人護(hù)著她躲在僻處,不想被付人嬰等人發(fā)現(xiàn)擒獲,若妻子有甚閃失,如何是好?

  付人嬰道:“楊太,你老婆挺著一個(gè)大肚子,若不停手,到時(shí)只怕連老婆孩子也不保,還不束手就擒?”楊太道:“有誰敢傷我妻子一根毛發(fā),我楊太一定殺得他滿門雞犬不留?!边@句話說得也不如何響亮,但眾人忌憚楊太,均聽得不寒而栗。

  辛人展一縱身落到了暮天紅和蓋天豪身邊,將劍抵住二人之頸,冷笑道:“殺你的妻子不得,殺這兩個(gè)徒弟總得罷?”楊太看了兩弟子一眼,道:“好,我交出二公子便是?!苯K于慢慢蹲下,松開手將鐘子儀放到了地上。

  楊欽和劉詵等人一陣驚喜,搶上前將鐘子昂和鐘子儀抱了去。辛人展和孤杖閻遂又向楊太撲去,楊太沒了鐘子儀在手,二人出招再無忌憚,楊太頓時(shí)險(xiǎn)象環(huán)生。

  潘莘急叫道:“辛掌門、孤杖閻,你們二人的名頭不在我丈夫之下,為何不顧名聲要聯(lián)手對付我丈夫?”辛人展道:“你丈夫罪大惡極,人神共憤,人人得而誅之,還說什么江湖規(guī)矩?”

  潘莘對楊太道:“楊郎,你不必顧及我和腹中的孩子,你殺將出去,日后再為我們報(bào)仇?!睏钐勓院螅铝λ剖且幌略隽嗽S多,辛、孤二人雖困住了他,一時(shí)仍不落敗。

  辛人展本以為楊太有一個(gè)臨產(chǎn)的妻子在旁,會令他投鼠忌器倍加分心,現(xiàn)下他反而越戰(zhàn)越勇,惱羞成怒,心想楊太見了妻子不會分心,那將他妻子押去,定會令他心頭大亂,遂道:“先把潘莘等一干人押下去,擒了楊太為鐘寨主報(bào)仇再殺她們。”付人嬰等雁蕩劍派弟子又押著潘莘和暮天紅等人退下去監(jiān)守。

  楊太不見了妻子等人,果然招式大亂,孤杖閻和辛人展數(shù)次險(xiǎn)些傷了他性命,均差之毫厘讓他僥幸逃過,情知這般斗下去,楊太已難逃一死,暗自高興。

  又斗得一陣,忽然兩人面色倉惶的趕至,乃是剛才被押去的楊太弟子,呼道:“師父,不好了,請師父快去救師娘……”身上又添了新傷,衣衫被燒得半焦,臉上滿是煙火之色。

  眾人大詫:“他們不是被付人嬰等押去的嗎?怎地能逃脫?且還被燒了?莫非付人嬰放火燒他們?”辛人展關(guān)心付人嬰等雁蕩弟子,忙停了手,滿臉著急的向那兩人瞧去。

  楊太縱身搶到二人身邊,道:“天紅、天豪,你們快說,你們師娘怎么了?”暮天紅道:“師娘被大鐵鏈鎖住了手腳,逃不出來,屋子著火了……”

  楊太大吃一驚:“師娘在哪兒?如何著火了?你們快帶我去?!蹦禾旒t和蓋天豪轉(zhuǎn)身便奔,楊太隨幾名弟子趕到了一處殿閣前,群雄也隨后追至,只見大火已將殿閣吞噬,付人嬰等雁蕩劍派弟子尚在和一些官兵在斗。眾人登時(shí)明白,原來是有官兵來襲,一下想到了孔彥舟。

  暮天紅道:“師娘便在閣上,被大鐵鏈鎖住了手足,我們無法砍斷鐵鏈……”楊太大驚不已,拾起地上的一把鋼刀,躍進(jìn)了火海,落入殿里,暮天紅和蓋天豪也跟著躍入。

  楊太見妻子潘莘昏迷躺倒在地,手足被銬住,衣衫已著火,急忙將她身上火苗撲滅,掄起鋼刀,內(nèi)力到處,雖是一把普通的鋼刀,也將那大鐵鏈“當(dāng)”的砍斷。暮天紅和蓋天豪佩服不已,道:“若弟子有師父如此神力,早救出師娘去了?!?p>  殿里酷熱難當(dāng),楊太不理二人說話,抱著妻子縱身躍出了殿去,暮、蓋二人也跟出。付人嬰等雁蕩劍派弟子正和官兵在大斗,看見楊太要逃,忙去阻截,楊太一揮手,卷起掉落在地上的一些火炭向他射去,立時(shí)炙在付人嬰臉上身上,疼得他哇哇大叫,頭發(fā)也被炙焦了,衣衫破了大大小小十余個(gè)洞,辛人展急忙來救,楊太抱著潘莘從殿后躍下,一晃而沒入亂樹林中。

  楊太抱著妻子逃了數(shù)里,才在一偏僻處停下,潘莘渾身已被燒傷,動也不動。楊太一探其脈息,毫無反應(yīng),嚇得手足發(fā)顫,急以真氣傳入其丹田穴中,叫道:“阿梓,阿梓……你怎樣了?你不會有事的……”

  潘莘終于微微睜開了眼,楊太驚喜之極:“啊,阿莘,你醒了……”潘莘氣息極弱,喉間咕咕了幾響,才吐出了幾字:“楊郎,我怕是不行了……”楊太驚急道:“不,不,阿莘,你一定會無事的,當(dāng)年你在玉皇頂受了傷,還不是一樣熬過來了?你還有孩子了呢,我,我這便給你療傷……”

  潘莘微微搖了搖頭,道:“不,這次是不行了,我……我呼吸不過來……”楊太嚇得手足無措,悲哭道:“阿莘,阿莘,我不該在你臨盆時(shí)尚帶你來這兒,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潘莘道:“不,鐘大俠在東岳救了我們,我們要報(bào)恩,可惜沒……能生下……我們的……孩子……”說罷,氣絕而死。

  楊太頓時(shí)覺得天地已塌,大叫了一聲:“阿莘……”抱尸大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shí)候,兩人腳步窸窣來至,是暮天紅和蓋天豪,二人失了楊太身影后,四處尋找,此刻才尋到這兒。見了師娘已死,一下跪倒在地悲哭。

  楊太身前衣衫已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止住哭聲,道:“到底是誰害了你們的師娘?”暮天紅悲悼不已,道:“是孔彥舟。付人嬰等人將我們用鐵鏈囚住在石殿里,孔彥舟便領(lǐng)官兵潛到了這兒,放火燒了石殿,付人嬰等人與之相斗,看見賊寇人多,砍斷了弟子等人手足上的鐵鏈,讓我們也與孔彥舟等人斗,但因?yàn)榍糇熌锏氖谴箬F鏈,弟子們均無法砍斷……”

  楊太才明白事情經(jīng)過,必是那孔彥舟昨晚害了楚王二子和燒了社木寨后并未逃去,見了群雄在此又不敢出現(xiàn),故潛伏在寨外侍機(jī)再傷人。想到此恨不得將那孔彥舟碎尸萬段,問道:“其他師弟呢?”蓋天豪道:“我們陷入了這些賊寇的團(tuán)團(tuán)包圍中,其他師弟皆被孔彥舟殺了……,只剩我們二人逃脫去告知了師父……”楊太咬牙道:“孔彥舟這無恥狗賊!”

  到得天漸黑,楊太將潘莘之尸遞給了暮天紅和蓋天豪道:“你們護(hù)師娘去洞庭湖君山等我?!倍艘辉專骸皫煾敢ゾ礁墒裁??”卻不敢多問,應(yīng)道:“是。”接過了師娘之尸,轉(zhuǎn)身而去。

  楊太這才站起,回去找孔彥舟等官兵,然眾官兵已被群雄殺退,楊太遂望鐘相先前喝酒的大殿而去。大殿四周火把通明,楊欽等人已視楊太是害楚王父子三人的兇手,對群雄以禮相待,讓群雄在寨里安歇。

  楊太望大殿潛去,大殿里擺放著三口棺材,兩口已蓋上棺蓋,尚有一口棺蓋打開,一旁躺著一人,正是鐘子儀,殿里跪滿了社木寨的弟子,各自在嗚咽祭拜。楊欽等人守在鐘子儀身邊,垂淚哭泣,鐘子儀一時(shí)未斷氣,眾人像是在等他斷氣。

  楊太知道那兩口蓋上的棺木里躺的自然是鐘相和鐘子昂了,心下暗悲:“想不到恩公立楚國才四十余天,便遭了不測。而楊欽等這些下屬不思去救少公子,卻在這兒哭泣等死,他們不是將群雄視之為友了嗎?為何不讓他們救治少公子?”想到此,暗地冷嗤了一聲:“少公子正是辛人展和孤杖閻等人所害,他們又如何會救?”

  他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并不發(fā)覺有其他派的人在,遂一縱身向大殿里落去。楊欽等人聽得風(fēng)響,回轉(zhuǎn)身見是楊太,面色大變,道:“楊太,你還來干什么?”各取出兵器,作勢要撲上。

  楊太道:“楚王和兩位公子爺并非楊某所害,讓我來看看少公子的傷?!弊呦蜱娮觾x。

  劉詵和金琮舞兵器攔住,怒道:“莫非你現(xiàn)下還想對少公子下手?”楊太怒道:“我下不下手,你們還不是在讓二公子等死?”避開二人的來招,向鐘子儀搶去。楊欽和夏誠不及拔兵器,各出一掌擊向楊太,楊太揮掌擋格,將二人擊開,黃佐舞刀砍來時(shí),楊太已縱身落到了鐘子儀身邊,將鐘子儀抱起。

  楊欽等人大喝道:“楊太,快放下二公子?!睏钐溃骸八辛丝讖┲鄣摹妊ⅰ?,只怕活不過半個(gè)時(shí)辰?!秉S佐道:“‘嗜血散’是什么東西?怎地我們沒有聽說過?”楊太道:“不但你們沒有聽說過,中原武林也知之甚少,這是西域的一種怪毒,見血便生毒性。”

  眾人半信半疑,劉詵隨之又怒道:“你巧言令色,必是欲掩蓋殺害楚王之罪,我們豈能信你?”

  楊太冷冷的道:“好,那就算我害了你們的楚王和大公子爺好了,現(xiàn)今你們的少公子也落在了我的手上,你們欲要救他,便領(lǐng)社木寨所有的兵馬入洞庭湖見我,不許讓辛人展等武林各派入湖?!闭f罷,抱鐘子儀破窗跳出。

  楊欽等人搶出殿去看時(shí),楊太如一只沖天巨鳥般抱著鐘子儀在社木寨中幾個(gè)起落,已沒蹤影了。

  辛人展和群雄聞聲趕至,往前追了一陣無果,蔫蔫而回,對楊太大罵不已。

  趙信和白狐女一直躲在暗處跟隨鐘相和楊太等人。當(dāng)看到鐘相和孔彥舟、辛人展、孤杖閻在寨外山坳中相斗時(shí),趙信本也想上去殺孔彥舟為

  孫太傅報(bào)仇的,然想到他是在為大宋平滅反賊,這才暫時(shí)忍住作罷。此后又見了楊欽、夏誠等人抬著鐘相之尸回來和潘莘遭火困諸事,只看得驚詫連連,想不到短短十多個(gè)時(shí)辰之間已發(fā)生了這許多大事。當(dāng)晚二人又潛在鐘相的大殿外,忽見楊太搶入了大殿中并抱鐘子儀從殿里逃去,趙信一急,對白狐女道:“師姐,咱們?nèi)f不能再留著鐘子儀性命?!卑缀c(diǎn)點(diǎn)頭,二人追楊太而去。

  楊太抱著鐘子儀往西邊奔去,洞庭湖便在社木寨之西,湖中有一座小島名君山,楊太逃到了湖邊,從草叢中移出了一艘木船,將鐘子儀放在船中,劃槳入湖。

  趙信和白狐女無舟可渡,當(dāng)下砍伐木藤,扎了一張小筏,趁夜色也下了洞庭湖。月色如銀,湖面閃著鱗光,一片銀白,四周靜悄悄地,遠(yuǎn)處的君山如白銀盤里的青螺般點(diǎn)綴湖心。

  船離湖心君山尚遠(yuǎn),一條小船飛快駛出攔住二人,船首一人問道:“來者何人?”乃是暮天紅。趙信早已想好應(yīng)對之辭,道:“在下飛狐派弟子白慕雪白慕雨,奉師命特來拜會楊大俠?!蹦禾旒t道:“你拜會我家湖主有何事?”

  趙信暗道:“原來?xiàng)钐@廝已自稱為洞庭湖湖主?!彼觳粍勇暽溃骸霸谙绿降弥性盒垡獊砗蜅詈鳛殡y,特來報(bào)訊?!蹦禾旒t這才語氣緩和,道:“請隨船來?!币w信小船往左側(cè)駛?cè)ィ瑏淼揭黄窳种小?p>  三人登舟上岸,暮天紅道:“請你們在此等候,我去知會家?guī)??!彼煲捖啡チ恕?p>  趙信和白狐女凝望竹林,林中竹子茂盛延綿,青秀挺拔,桿上斑斑點(diǎn)點(diǎn),一陣清風(fēng)吹來,沙沙作響,趙信忍不住對白狐女道:“師姐可知那些竹子之名?”

  白狐女搖了搖頭。趙信道:“這些竹子名叫湘妃竹?!卑缀娴溃骸昂脛e致的名字,為何叫這名字?”趙信道:“你看那竹桿上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是什么?”白狐女又搖了搖頭說不上來,趙信道:“那是舜帝妃子的眼淚。”白狐女一震:“舜帝妃子的眼淚?她們?yōu)楹味???p>  趙信道:“相傳堯舜時(shí)代,湖南九嶷山上有九條惡龍,住在九座巖洞里,經(jīng)常到湘江來戲水玩樂,以致洪水暴漲,沖毀莊稼沖塌房屋,老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舜帝得知后,茶飯不思,一心想要到南方去幫助百姓除害解難,懲治惡龍,便向他的兩個(gè)妃子娥皇和女英辭別。

  “舜帝走后,娥皇和女英在家等待著他征服惡龍的喜訊傳來,可是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過去了,燕子來去了幾回,花兒開敗了幾度,舜帝依然杳無音信。二妃擔(dān)心極了,思前想后一番后,決定前去尋找。二人迎著風(fēng)霜,翻了一山又一山,涉了一水又一水,終于來到了九嶷山,看見了一座珠貝壘成的高大墳?zāi)埂6鷨柛浇泥l(xiāng)親是誰的墳?zāi)谷绱藟延^?鄉(xiāng)親們告訴她們這是舜帝的墳?zāi)梗先思覐倪b遠(yuǎn)的北方來到這里,幫助他們斬除了九條惡龍,卻耗盡力氣,流盡血汗,死在這里了。娥皇和女英頓時(shí)抱頭痛哭。一直哭了九天九夜,把眼睛哭腫了,嗓子哭啞了,眼淚流干了,最后哭出血淚,灑在了竹竿上,你看竹竿這些點(diǎn)點(diǎn)淚斑,有紫色的、雪白的,還有血紅色的,有的還印有指紋,那是二妃在竹子抹眼淚印上的,而二妃最后也哭死在了舜帝的墳旁。”

  白狐女聽得怔怔的流下了淚,道:“信兒,你答應(yīng)我,一定要平安無事的……”趙信知道她把自己比作娥皇女英二妃而把他當(dāng)作舜帝了,一時(shí)心下大動,道:“信兒一定好好的?!鄙爝^手來輕輕拉住她手。

  忽聽得欷噗水響,一葉扁舟破波而行,舟上一人躬身劃槳,來得飛快。若不是風(fēng)清月白,趙信眼力又極佳,還真不易發(fā)覺。岸上幾名大漢搶出,叫道:“來者何人?”但幾聲低沉悶響傳來后,便沒有了聲息。跟著一黑衣蒙面人從山下竄上,身法奇怪,片刻沒了蹤影。

  趙信自是知道那些大漢遭了毒手,一凜:“那個(gè)黑衣蒙面人武功高強(qiáng),可不是夏誠、楊欽、金琮等人,師姐我們追去看看?!倍巳攵赐ズ静皇菫闂钐珗?bào)訊,遂展開輕功追去。那黑衣人去得好快,片刻后即找不到了他蹤影,生怕被其他洞庭湖弟子發(fā)現(xiàn),二人遂躲縮了起來。

  次日天明,楊欽、夏誠、劉詵等人果然駕著數(shù)十艘大船浩浩蕩蕩下了洞庭湖,上了岸后,逕到了一大殿前,寫著“君山殿”三字,殿宇巍峨,一旁有閣亭相連,甚有氣勢,趙、白二人想不到這蒼翠竹林里尚有如此景象,暗自詫異。

  劉詵在殿前朗聲道:“楊太,我們來啦?!辈宦剝?nèi)應(yīng)。金琮罵道:“奶奶的,那個(gè)楊太叫我們來見他,現(xiàn)下我們到了,卻又不理我們,是何道理?”罵了一陣,又連叫道:“楊太,你快出來見我們。難道變?yōu)觚敳桓乙娢覀兞嗣???p>  眾人背后傳來了一冷冷的聲音:“我不是在這兒了么?你亂叫什么?”趙、白二人循聲看去,只見十余丈開外,一人站在一叢綠竹旁,正是楊太,不知他何時(shí)已來到,忙伏低了身子。

  楊欽、劉詵等人也是嚇了一驚,想不到他悄無聲息的潛至,眾人渾不知覺。楊欽深知金琮魯莽,率先走上前去,抱拳行了一禮,道:“我等已領(lǐng)兵馬至此,楊先生有何吩咐?”他不稱湖主而稱“先生”,顯然并不贊同楊太的“湖主”之封,連“楊大俠”也不尊稱一聲,只作泛泛之交稱“先生”。

  楊太道:“你們肯乖乖的將兵馬率來洞庭湖,是不是另有什么企圖?”劉詵道:“我們能有什么企圖?你快將二王子交還給我們?!?p>  楊太道:“你們帶來了多少兵馬?”楊欽道:“約有八萬人?!碑?dāng)日楊太去后,楊欽等人商議一番,皆說救出二王子要緊,遂尋了些艇筏,領(lǐng)了兵馬下洞庭湖去見楊太。

  楊太道:“好,有這八萬兵馬也可逐鹿中原了。二王子還不能還給你們,不然,你們?nèi)绾芜€肯聽楊某的話?”金琮大怒:“我們本就不聽你的話?!?p>  楊太不理會他,道:“你們幾人各領(lǐng)一支人馬去下沚江口、陽武口、金風(fēng)口、酉港、社木寨、船場寨、皮真寨等各處設(shè)立水寨,以防官兵來攻,然后依照此幅車船圖,砍伐鼎州、德山、澧州、欽山、藥山、夾山盛產(chǎn)的松杉樟楠等木材,改制車樓大船,設(shè)十余丈長拍竿,上放巨石,下安轆轤,頂系繩索,再添些木老鴉、魚叉、弩拿子,嗯,還有輕便的海鰍船,也要造數(shù)百艘?!睆膽牙锾统隽艘环嚧瑘D來,向楊欽擲去。

  楊欽將圖接過,并不作聲。劉詵大怒:“你要設(shè)這許多水寨,造這許多大船干什么?”楊太道:“不然大楚如何能立國?如何能完成楚王的遺命?”劉詵道:“放屁!楚王何嘗設(shè)這許多水寨,何嘗造這許多船只?江山需要去攻城奪池才可得,豈在這兒守著一個(gè)水湖能得?”

  楊太不想向他們多作解釋,道:“楚王既交了玉璽給我,你們須當(dāng)聽我吩咐?!?p>  趙信暗驚:“這楊太滿懷謀略,他是想學(xué)梁山宋江等反賊,先守住一水寨作根本,再謀外張?!?p>  金琮怒道:“你將我們當(dāng)作你的役工了么?要造這許多無用的東西,沒有一年半載豈是能成的?”楊太道:“你們吩咐好手下后,便各領(lǐng)兩千兵馬回來復(fù)命,我另有要事吩咐?!眲⒃柕溃骸澳阋覀兝鬯览刍?,我們?yōu)槭裁匆犇愕模俊睏钐ь^向天,卻不答他們。

  楊欽一拉眾人的手臂,意示二王子在他手上,須要一時(shí)忍耐,待救出二王子再說。金琮仍然氣怒難消,道:“我們要先見到二王子?!?p>  楊太道:“二王子毒未盡除,不能見人。”楊欽道:“那二王子何時(shí)毒能除盡?”楊太道:“這個(gè)便不足對你們道了。你們吩咐手下兵士下去,三天后再來洞庭湖見我,不許放中原武林各派進(jìn)湖來,我要行登基之禮?!闭f罷,晃身不見。

  金琮和劉詵等人大怒,破口大罵:“你說要依你便依了么?趁早別做了你的清秋大夢?!钡渲褚酪?,竹葉颯諷,早已不見了楊太身影。

  金琮和劉詵猶在大罵,楊欽和夏誠忙將二人拉住,劉詵和金琮氣道:“大哥和二哥為何阻住我們?你們不見他要登位了么?”楊欽道:“二位賢弟不可魯莽,二王子還落在他手上,咱們不可蠻來,且咱們與他力拼,也拼他不過。”夏誠道:“不錯(cuò),咱們只能按他的吩咐,見機(jī)而行?!苯痃蛣⒃栠@才不再出聲。

  便在此時(shí),兩顆小石子啪啪打至,將金、劉二人身后的數(shù)枝斑竹打得竹節(jié)爆裂,眾人一凜,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遠(yuǎn)處數(shù)枝蒿草在微微晃動,才明白楊太剛才去而復(fù)回躲在那偷聽各人說話。金、劉二人又要張口大罵,夏誠和楊欽忙按住了二人嘴巴,暗自慶幸剛才沒罵,否則惹得他惱怒打在各人身上,那可有得受了。那叢蒿草動了兩下后便不動了,各人知楊太已離去,遂也下了洞庭湖,各引兵馬去設(shè)水寨。

  當(dāng)晚,趙信和白狐女辨別了一下方向,想去查找鐘子儀尋機(jī)下手,忽山上隱隱傳來了一陣簫聲,二人一詫:“是誰這般夜深了,還在山上吹簫?”

  趙信道:“師姐,我們?nèi)タ纯?。”二人循著簫聲往山頂上奔去,見一人坐在一棵橫逸斜長的松樹旁按簫而吹,那松樹枝干粗壯,葉子蕭蕭,旁邊堆著一高大新墳,正是楊太。不用說,那墳中埋的自然是他的妻子潘莘了,不知他何時(shí)已將妻子埋于此處。

  溶溶月色下,楊太撫著墓碑而悲:“阿莘,我把你留在這兒了,此后日日夜夜,我們?nèi)钥上喟樵谝黄?,還有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了……”臉上已滿是淚水。

  過了一陣,楊太橫簫而吹,簫聲郁悶凄婉,讓人不忍落淚,跟著簫聲生變,有如負(fù)千斤之重而行一般。趙信知楊太是以簫聲傾吐心事,初時(shí)是懷念妻子的,后來像是向妻子訴起了心中的苦悶。

  果然不多時(shí),簫聲止歇,楊太以簫敲擊著樹干,唱道:“世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駕青虬兮驂白螭,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

  白狐女低聲道:“他在唱些什么?”

  趙信道:“他唱的是屈原《涉江》中的詩句,說世道混濁沒有人了解他,但他仍要高視闊步置之不理,坐上駕著青龍兩邊配有白龍的車子,同重華一道去游仙宮,登上昆侖山吃玉英,與天地同壽,和日月齊光。可悲啊,楚國沒人了解他?!?p>  白狐女道:“原來他在怨怪楊欽、劉詵、金琮等人不相信他么?”趙信道:“嗯,不過這楊太不知天高地厚,拿屈原自比,還以屈原的楚國比鐘相的楚國,真是拿燕雀比之鳳凰,拿螢火比之日月,哼,他還想當(dāng)皇帝與天地同壽,與日月齊光么?”他已認(rèn)定楊太是接替鐘相后他大宋的又一大反賊,是以對楊太極怨恨,言語間不由對他多詆毀譏諷。

  只聽楊太又唱道:“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xiǎn)難兮獨(dú)后來。表獨(dú)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fēng)飄兮神靈雨……”

  白狐女不識其文,又問趙信,趙信道:“這次他唱的是屈原《山鬼》中的詩句了,這首詩寫的是一個(gè)女山鬼和情人約會的故事,女山鬼長得挺美麗,盡管道路艱難,她還是滿懷喜悅地趕到了,‘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xiǎn)難兮獨(dú)后來’,便是說竹林深處暗無天日,道路險(xiǎn)峻獨(dú)自來遲,可是她所愛之人卻沒有如約前來。她孤身一人佇立山巔,云海茫茫浮游卷舒,山色幽暗白晝?nèi)缫梗瑬|風(fēng)狂舞神靈降雨,后來風(fēng)雨來了,她仍癡心地等待著情人,忘記了回家,但情人終于沒有來,天色晚了,她回到住所,在風(fēng)雨交加、猿狖齊鳴中,倍感傷心、哀怨。楊太這次唱的像是在懷念他的妻子了,他把自己比作了那個(gè)女山鬼,把他的妻子比作了山鬼的情人……”白狐女靜靜的聽著,出神呆住。

  楊太忽停聲不唱,喝道:“出來罷?!壁w、白二人一驚,只道發(fā)現(xiàn)了二人,正想走出去,忽一人已從另一處走出,尖笑道:“楊湖主月下倚松石吹簫,好不雅致?!壁w、白二人一眼認(rèn)出正是昨晚從那小艇上竄上來的黑衣蒙面人,聽聲音看身形還有幾分像孤杖閻,只是他不拿閻杖,腋下反夾著一把鐵箏。

  楊太一凜,道:“閣下何人?夜來造訪,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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