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劉大,男,身長七尺二,身形精壯,拳頭中指末關(guān)節(jié)有繭,疑似習(xí)武練拳所致。尸僵已現(xiàn),推算死者應(yīng)死于兩個時辰以前---”
仵作謝常安是和縣丞宋良臣一道來的,他負(fù)責(zé)驗,他的侄兒謝有成負(fù)責(zé)記錄。過了一會兒,謝常安又報道:
“頭皮有損,面上有疤,疤長約半指,為舊傷。衣物無損僅后背處見灰塵,灰塵色與廂房地面相似。淺綠錢袋一只,上繡荷花圖案,內(nèi)有五兩碎銀,三個銅板——”
“怪哉?!笨h丞宋良臣湊近了些,蹲下來,道,“還是頭一次見大男人用這種錢袋。”
“或許是撿來的,或許是偷來的,搶來的也有可能。”李忠道。
縣丞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尹小蔥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道:
“興許是他人所贈,也說不一定。”
趙承郎并不是沒想到這種可能性,只是據(jù)劉大的好兄弟廖三所述,劉大并無妻兒,也無相好,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更愿意相信,這錢袋是兇手留下來的。
或許是無意中遺落,又或許是故意放在此處的。這個錢袋,或許不止是錢袋那么簡單。
“面色青紫,雙目聳起,唇、甲均為青紫色,后背三處傷疤,是為舊傷。右胳膊上有虎頭刺青——”
聽了謝常安所報尸狀,趙承郎回頭對縣丞說道:
“宋大人,去查驗其它五個人,是否有同樣特征?!?p> “是——”
趙承郎推測,人過三十不娶妻,拉幫結(jié)伙過,只怕是混江湖的!若確定是江湖恩怨,也算是有個調(diào)查的方向。
“左胸前四處傷,已結(jié)癡,不致命,約莫已有月余。”
新傷舊傷都有,看來平日沒少動武。
“兩遍胳膊有細(xì)長淤青。胳膊——胳膊關(guān)節(jié)處脫臼——膝蓋有擦傷,近腘窩處有淤青,長寬約半寸——其余部位,未見外傷——”謝常安道。
“謝老,脫臼是死前造成還是死后造成的?”李忠問。
“這個,您可難倒老朽咯。我只能告訴你,膝蓋上的擦傷應(yīng)該是一日前造成的。其它的,老朽不敢妄言。”謝常安說道。
李忠轉(zhuǎn)向趙承郎,道:
“大人,會不會脫臼和擦傷,是同時造成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壁w承郎說完,轉(zhuǎn)而吩咐謝常安,“繼續(xù)查驗。包括桌上的湯汁還有地面上的湯包---”
“是---”
謝常安領(lǐng)命,用銀針去沾桌上的湯汁,皆不變色,只有倒了的椅子正對著的地方,銀針變了顏色。地面六只湯包查驗后,銀針未變色,說明店小二最后送來的那一籠也沒毒。
該查的都驗完了,謝有成將尸檢格目呈給趙承郎查驗,謝常安卻問:
“大人,是否需要拉回縣衙,剖開食道查驗?”
“要?!壁w承郎道,“需要確認(rèn),他是吃了有毒的湯包,而不是吃了別的什么東西?!?p> “是---那老朽先行告退了---”
謝常安恭敬作揖,隨后有兩名官差抬著擔(dān)架進(jìn)來,將尸首挪到擔(dān)架上,抬了出去。謝常安走去了老遠(yuǎn),發(fā)現(xiàn)謝有成沒有跟上,便提高音調(diào)喊道:
“有成---還不快跟上來---”
此時謝有成才回過神來,慌里慌張地往外趕,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毛手毛腳的。怎么就是學(xué)不會穩(wěn)重呢---”謝常安又訓(xùn)了幾句,見謝有成低著頭不說話,重重嘆了口氣。
而廂房內(nèi),喜鵲不嫌事多地嘀咕道:
“好個謝呆子,竟敢盯我們夫人---也不怕大人挖了他眼睛---”
——
趙承郎臨時選了一間廂房,作為審案辦公的地方。
“大人,確認(rèn)了,其余五人身上,皆有紋身?!彼瘟汲甲哌M(jìn)屋,說,“是等仵作驗尸,還是先提審呢?”
“天快黑了。再過些時候,百姓思家心切,只怕不會太安分。”趙承郎轉(zhuǎn)向縣尉,道,“去把大廚叫來?!?p> “是---”
李忠領(lǐng)命離去,不久就帶著衙差,押著二牛和大廚來見趙承郎。
“叫什么名字---”趙承郎問。
“周---周三---”
“本地人?”
“是---”
“家住何處?”
“東郊梧桐村---”
“家里有幾口人?”
“三口---哦不---四口---上有老母---下有妻兒---”
“孩子幾歲了?”
“六歲---”
“今日客人吃的湯包,都是你做的?”
“是---”
“你可知客為何會中毒?”
“不知---小的不知---”
“可有見過陌生面孔,或是平時不該出現(xiàn)在廚房的人?”
“沒---沒見過---這天氣廚房跟火爐似地,沒人想去那里---要不是掌柜的舍得出錢---小的也不愿多待---特別是今天,來回跑茅房,根本提不上勁兒---再出點汗,就更暈了---”
“怎么,吃壞肚子了?”
“昨夜喝了點酒,壞了肚子---”
“喝酒?和誰喝的?”
“自己喝---在家喝---家里出了點事---愁得很---”
“什么事?”
“就---就是我娘和我那婆娘---合不來---我夾在中間---難受---”
“酒哪里買的?”
“不是買的---村里人自己釀的,送的---”
所以,只是巧合嗎?
“二牛今日與平時,有何不同?”
“--和平時一樣啊---老早就起來打水,幫著和面---然后招呼客人---端湯包---收蒸籠---沒什么不同啊---”
“行了,你下去吧,有事本官再傳你?!?p> 待掌柜的離開后,趙承郎又召來二牛,審問道:
“周三壞了肚子,這事你知道吧?”
“知道---”二牛道,“今早面皮都是我?guī)退麚{的---”
“餡是你包的嗎?”
“包了幾個---他嫌我包得難看,怕影響生意,我就沒動了---”
“除你之外,還有其它人幫過他嗎?”趙承郎又問。
“沒有---”二牛說,“大家都有事忙?!?p> “都有事忙,你怎會有空去幫他?”趙承郎問。
“小的也忙啊,但掌柜的說,讓我先幫周三,其它事可以后邊再做?!倍Uf,“周三那邊最重要。湯包出不來,就沒得賣了?!?p> “這個錢袋,你認(rèn)識嗎?”
趙承郎再次將錢袋拿出來,讓二牛認(rèn)。
“這---不是問過了嗎?”二牛道。
“我就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趙承郎當(dāng)然知道問過了,只是想重復(fù)確認(rèn)一遍而已。
“不---不認(rèn)得---”
又低下了頭,到底是做賊心虛呢,還是害怕呢?
五兄弟也說從沒見過劉大用過這樣的錢包。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下毒,殺害劉大?”趙承郎問。
“這---小的----無憑無據(jù)---小的不敢妄言---”
“猜猜,也不敢嗎?”
“小的---小的不敢妄言---”
“行了。帶他下去。”
趙承郎擺了擺手,轉(zhuǎn)身揉了揉太陽穴,回頭一個不小心便迎上了尹小蔥的笑臉。她不是因為覺得好笑才笑的,而是為了寬慰他,不要太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