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緣閣二樓出售的木雕并不多,只有二十件。不過皆是上好的烏木、黃花梨、紫檀配合她的奇思妙想所刻。端的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
比之樓下,二樓的貨架更上檔次,一件木雕獨自一個貨架,貨架呈s型擺設(shè)??沼辔恢貌忌吓杈盎ㄆ孔餮b飾。
二樓的待客區(qū)設(shè)在了臨窗的位置,從上而下,俯視著長安街的街景。即便是三全居,也不一定能有這樣的觀景臺。
宋蕓輕輕走到紅檀木所制的貨架轉(zhuǎn)角,只見靠窗的沙發(fā)上正坐著一位年輕男子。男子身穿煙藍(lán)色交領(lǐng)長衫,那布料屬春裝,這樣的天氣穿這么少還不哆嗦的真是少見。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連套著兩件棉袍,還時不時的打個冷顫。不由得對那男子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來。
“蕓姐,你看……”候在旁邊的方晰一見宋蕓走過來,趕緊迎了上來。神色有些尷尬,畢竟這也是他的工作范圍,而他卻沒有處理好。
宋蕓沖他點了點頭,眼神略帶安慰。
那男子面朝窗外,望著漸暗的天色,倚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這位公子,已經(jīng)酉時末了。本店也要打烊了!”宋蕓立在距離男子兩米處的茶幾外端,面含微笑。
那男子依舊是一動不動,湛藍(lán)色帶著金珠的發(fā)冠一絲不茍的束在頭頂。余下一半青絲垂在身后,隨風(fēng)飄動。
他的樣貌因為對著窗外暫時還無法看清,只是那極正極直的坐姿,卻讓人感覺一股凌厲。
大楚成婚的男女都會將長發(fā)全部束起,只有未婚男女才會綰起一半。眼前男子長發(fā)未全部束起,看來也只不過是個未婚的小屁孩,應(yīng)該不難對付,宋蕓暗暗想道。
“公子!你可是睡著了?”宋蕓壯著膽子又往里走了兩步,快要走到男子身側(cè)的時候,他卻猛地轉(zhuǎn)了身。
迎面而來帶著殺意的凌厲鳳目,嚇得宋蕓頓時立在了原地。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極盡魅惑??墒悄请p眼睛透露出來的冷漠與疏離卻又讓人不自覺的膽顫心驚。
只不過,這樣的眼睛為何又叫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方晰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后,為她增添了幾分膽量。她輕輕咳了幾聲,又掛上商業(yè)化的笑容。
“這位公子,我們千緣閣要打烊了?!彼问|盡量表現(xiàn)的淡定,卻忍不住使勁的扣著自己的小手指。
男子突然站了起來,宋蕓才發(fā)現(xiàn)他的身量很高,比宋明意還要高上幾厘米。卻又不像徐圖之那般高大雄壯。他長身玉立,風(fēng)逸卓人。一時間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個文人,還是一名武客。
忽視他那讓人窒息的冷漠眼神,倒是一位俊雅至極的俊美公子。他的膚色不同常人的白皙,有股病態(tài)的蒼白,對著燭光,竟生出一股吸血騎士般的魅惑感。
宋蕓慌張的低下了頭,又朝后退了幾步,直接站到了方晰的旁邊,這才止住了腳步。
“你是宋蕓?”男子突然揚聲一問,他一開口的聲音也如他的外表那般淡漠,清冷。那雙鳳目直視著宋蕓,叫她不由的心跳加快。
“我就是宋蕓。”她定神答道。卻疑惑的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方晰,用眼神詢問,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
方晰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男子靜靜的看著她,又好像在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良久不見動靜。
直到宋蕓再也忍不住,想要冒死打破寂靜,那男子卻如風(fēng)一般的與她擦肩而過,揚長而去,留下一道頎長的背影。
留下宋蕓方晰二人面面相覷,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這樣一聲不吭的坐在這里這么久,就問了她這么一句話。
想不通的事就暫時不想了,剛好方母下樓喊他們吃晚飯。幾人鎖好了大門,熄了待客區(qū)的燭火,這才全體上了三樓。
一整天都忙忙碌碌的,沒有好好吃飯。晚飯竟狼吞虎咽不到十分鐘,大家就全都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飯后,方晰提著一個小巧的木箱子進(jìn)了宋蕓的房間。隨后汀蘭也抱著一個木匣子進(jìn)了房間,曉月跟在她的身后。
“大家都坐吧?!彼问|抬頭笑道,這么一整天幾人都是站著招待客人的,腿腳早就麻木脹痛了。
“蕓姐,這是今日的盈利?!狈轿鷮⑹种械哪鞠渥臃旁诹怂问|面前的大桌子上。
“蕓姐,這是今日丞相夫人送的賀禮?!蓖√m也將手中的木匣子放下了大桌子上。
三人這才各自找了凳子坐了下來。宋蕓的房間很寬敞,是三樓三間屋子的最大一間。除了床,還有一張大桌子,幾條長凳,幾張圓凳。用做每晚開會的場地正合適。
等過段時間將宋菓接來,再弄張床進(jìn)來,還有很大的空間。
“今日你們都辛苦了。方掌柜,今日的流水可記了?!彼问|抬起頭看向坐在門后的方晰。
方晰一拍腦袋,立馬站了起來?!白匀挥浟?,只不過放在一樓了,我這就去取?!?p> 宋蕓點了點頭,又看向坐在一條長凳上的汀蘭和曉月?!澳銈儎偛趴勺霰P點了?”
汀蘭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折子出來,遞到宋蕓的手中。“我和曉月點了兩次,今日共賣出去五件木品。我都記在這冊子上了?!?p> 翻開冊子,入目端正的簪花小楷,讓宋蕓羨慕不已。汀蘭為人仔細(xì),這賬冊記錄的很是詳細(xì)。宋蕓贊許的看了她一眼。
等方晰取過流水賬冊上來,宋蕓對了一對,又打開桌上的木箱子對了里面的銀子數(shù)量。
“不錯,很好,今日也算是亂中有序。今日的成交額兩千四百三十九兩,共售出五件木雕。你們也看到了,我們這也算是富貴險中求。接待的客人都是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們得時時刻刻的注意言行,萬不可與人爭執(zhí)?!?p> 三人點了點頭,表示了解。宋蕓又問:“那除下這兩千兩,我們還欠徐家多少銀子?”
方晰拿起桌上的算盤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通,片刻抬起頭來:“還余下三千九百兩?!?p> 店里的貨架裝修,待客區(qū)的沙發(fā)茶幾都是向徐圖之賒的。她曾夸下???,三日就還清欠徐家的銀子,如今看來,只怕有些困難。
“好了,大家早點回房休息吧,明日打起精神來,爭取再多賣些。”
“蕓姐,那今日空出來的架子,明日就讓它這么空著?”汀蘭出門前,又轉(zhuǎn)頭問了句。
她心下好奇,這么多木品,也沒見有車輛運輸過來,到底是怎么憑空一夜之間擺在貨架上的。
宋蕓垂下眼眸,心里嘆了一口氣,果然手下的人太聰明也是不好啊,她得多想些說辭來應(yīng)付她們。
“明意的房里上次進(jìn)貨還堆著有些,明日我去補上?!?p> 汀蘭勉強相信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她的房間。
三人走后,宋蕓鎖好房門,一手提著木箱子,一手抱著木匣子,進(jìn)了工作室。
工作室地上空空如也,外頭的千緣閣一開,這么多年的累積的作品盡數(shù)都搬出去了。若想再出新品,還得去尋木材再做雕刻。
坐在電腦前的轉(zhuǎn)椅上,宋蕓打開朝陽郡主送來的木匣子。她忍不住發(fā)出了尖叫,白花花的銀錠子躺在里頭,粗略數(shù)了數(shù),竟有五百兩。
看來這朝陽郡主還真是個實在人,送禮送銀子真是再好不過了。若她真的送那些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倒叫她看不上眼。
這樣一湊她便有了三千兩,明日先還給徐家三千兩,剩下的過段時間再說。畢竟她和徐圖之的關(guān)系再好,人家也有老婆家人。姜婉寧的感受她還是得顧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