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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崖淚如泉

第十一章 塵埃落定

憑崖淚如泉 憑涯 3466 2019-08-02 12:00:00

  自從去年在徽因湖旁頂撞彭祖民后逃之夭夭,洛雅便一直躲著他走。時間在惴惴不安中過了一年,不知彭校董是貴人多忘事,還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總之那件事最終和剪發(fā)事件一樣,既無人過問,也就不了了之。而這次他在劍拔弩張的氛圍中突然出現(xiàn),只簡單勸了勸郭校長,便強勢接手了處置洛雅和陸憬然的工作,也不知是何用意。兩個女生跟隨他前往校董辦公室,一路上沒少竊竊私語??沙司徑庖幌虑巴疚床返木o張,一時也商量不出什么好對策,只能隨機應(yīng)變。

  到了校董辦公室,彭祖民立馬沒了架子,大手一揮吩咐二人道:“你,去把門鎖上;你,那邊有個小冰箱,去拿點喝的?!?p>  洛雅和陸憬然面面相覷,看到對方臉上如出一轍的驚愕方才確定不是自己耳朵上火出現(xiàn)了幻聽。彭祖民見她們愣在原地,毫不客氣地催促道:“你們是聽不懂還是反應(yīng)遲鈍?趕緊的??!”

  此話一出,兩人這才活泛起來。陸憬然趕緊屁顛屁顛地去鎖門,洛雅則迅速打開角落里的小冰箱。面對一堆自己幾乎從未喝過的進(jìn)口飲料,她茫然地回頭問道:“您喝哪個?”

  彭祖民說:“我喝可樂,你倆隨意?!?p>  洛雅先拿了一罐可樂給彭祖民遞過去,想也沒想便問陸憬然:“陸陸,你喝什么?快過來自己挑!”

  陸憬然一邊嫌洛雅不拿自己當(dāng)外人,一邊硬著頭皮湊了過去。洛雅果斷拿了一罐咖啡站起來,看著陸憬然精挑細(xì)選的模樣,心想她挑的可真是時候,也不看看眼下什么形勢!

  陸憬然總算挑到一瓶差強人意的,挑完便和洛雅一起來到彭祖民面前。彭祖民坐在會客沙發(fā)上,手里的可樂已經(jīng)喝了大半??吹絻蓚€女生握著飲料不好意思打開,站在那里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他便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倆不是特別囂張嗎?這會兒怎么都蔫兒了?”

  陸憬然率先低下頭:“彭校董,我們已經(jīng)知道錯了。”

  彭祖民帶著笑意反問道:“是嗎?我怎么沒看出來?”

  洛雅趕緊聲明道:“是真的,我們真知道錯了。該道歉的我們道歉了,該賠償?shù)奈覀円操r償了,姚老師已經(jīng)原諒我們了?!?p>  “我聽說人家是勉強原諒你們的?!迸碜婷駥β逖诺脑挷灰詾槿唬暗狼负唾r償都不代表知錯。知錯,意味著真心懺悔,你們真心懺悔過嗎?”

  洛雅和陸憬然互相看看,低頭不語。她們愈發(fā)摸不透彭校董究竟是敵是友。

  彭祖民見兩人不吭聲,便指著洛雅:“你說?!?p>  洛雅直視著彭祖民,其實并沒有多少畏懼。甚至在潛意識里,她覺得他應(yīng)該會慣著自己。于是,她大膽說道:“說實話,從來沒懺悔過。因為從事發(fā)到現(xiàn)在,沒人問過我們前因后果,也沒人給這件事劃分責(zé)任。就因為她吸了點粉塵自己坐到地上,就硬說我們打老師,讓我們認(rèn)錯賠償,這已經(jīng)很不公平了。我心里不服氣,沒法懺悔。”

  陸憬然補充道:“而且我倆真的沒合伙,姚老師當(dāng)時真把我掐疼了,我才一時沖動朝她扔粉筆盒。其實扔完我也挺后悔的,但我胳膊現(xiàn)在還有淤青呢,之前跟郭校長說,他理都不理?!?p>  “這些我都知道。我問了你們的老師和同學(xué),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所以才把你們叫到這來?!迸碜婷駸o視兩個女生臉上的驚訝,語氣依舊十分隨意,“你們能坐下來嗎?再讓我仰著脖子說話,我頸椎病該犯了?!?p>  洛雅和陸憬然趕忙乖巧地坐下。洛雅睜大眼睛問道:“您把我們叫到這,是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郭校長他不會有意見吧?”

  “你剛才也看見了,他挺不高興的?!迸碜婷駥嵲拰嵳f的同時面露難色,“本來他不會有意見,但你們剛才那樣罵他,我再一插手,算是得罪他了?!?p>  “那您也千萬別放棄解救我們啊!”洛雅懊惱地拍著大腿道,“我們也不想罵他,可他剛才明明是成心刁難!我倆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陸憬然推波助瀾道:“就是就是!《中學(xué)生行為規(guī)范》那么厚一本,他讓我倆今晚抄了明天交給他,抄一遍不行又加一遍!還有那檢討非讓我們湊夠兩千字……”

  “行了行了,別跟我告狀。你們自己闖的禍,必須自己承擔(dān)后果。郭校長資歷很深,是我用年薪請來在學(xué)校坐鎮(zhèn)的,你們敢對他出言不遜就是拆我的臺?!迸碜婷裾f出的每個字都不容置疑,他故意停頓一下,繼續(xù)說,“不管他是不是刁難你們,那是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你們?nèi)绻环部梢园凑瘴业姆绞絹怼业姆绞娇刹皇浅?guī)范寫檢討這么簡單?!?p>  洛雅和陸憬然飛快地交換了眼色,警惕地問道:“您的方式,具體指什么?”

  彭祖民說:“如果期末考試你們能考進(jìn)年級前五名,且政治單科在九十分以上,今天和之前的事就都算了。該發(fā)你們的獎學(xué)金一分不會少,處分也會撤銷。但如果你們兩人中有一個沒做到,就還按郭校長的要求抄規(guī)范寫檢討,根據(jù)表現(xiàn)撤銷處分。怎么樣,敢不敢試試?”

  洛雅聽完,毫不掩飾心中的失望:“我怎么覺得您比郭校長還狠呢!?”

  彭祖民狡猾地回答:“你們剛才那樣罵他,我不比他狠,沒法跟他交代?。 ?p>  陸憬然不甘心,跟彭祖民商量道:“彭校董,您看要不這樣,總分年級前十名,政治單科八十分以上,行不行?”

  彭祖民擺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兩位同學(xué),我是好心才出面解決這件事。我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有商量的余地,你們覺得劃不來大可以不干?,F(xiàn)在回去跟郭校長道歉還來得及,態(tài)度謙虛點,說點好聽的,他也不敢真開除你們。大不了多抄幾遍規(guī)范,多寫幾千字檢討唄!”

  洛雅和陸憬然畢竟涉世未深,這才意識到即使彭校董這再劃不來,她們似乎也別無選擇了。尤其剛剛跟彭校董出來時,洛雅還負(fù)氣摔了校長室的門。既已和郭校長撕破臉,現(xiàn)在再回去面對他不是自取其辱、自尋死路嗎?只是彭校董提的要求也太高了,她們十有八九做不到,到時照樣落在郭校長手里,結(jié)局說不定更加慘烈。

  彭祖民見二人不說話,馬上對她們的退縮表示理解:“想來也確實有些難為你們。雖然你們平時成績不錯,聽說還總嫌學(xué)校出的題太簡單,但期末畢竟是區(qū)里出題,還是有些難度,你們嚇得不敢接受挑戰(zhàn)也是正常的。但沒辦法啊,規(guī)則改不了。得,保險起見,你們就當(dāng)我沒說過,還是回去求郭校長吧!”

  “您還真別激我們!”洛雅聽出彭祖民的意圖,隨即看了看陸憬然。陸憬然也清楚她們根本沒得選,猶豫了一下,便鄭重地朝洛雅點了點頭。

  “就照您說的辦!”洛雅一副豁出去的架勢,當(dāng)即拍板,“不過口說無憑,您得跟我們簽個字據(jù)。”

  彭祖民不屑道:“簽什么字據(jù),難不成我會跟你們兩個小丫頭賴賬?你倆從現(xiàn)在開始只管努力吧!”

  洛雅不以為然道:“那不行!現(xiàn)在這里只有咱們?nèi)齻€人,將來萬一我們做到了,別人以不知道、沒聽說為由不認(rèn)賬怎么辦?我們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陸憬然附和道:“這就是以防萬一。信譽再好的商人,做生意時也不能不簽合同,您說是吧!”

  第二天,三人來到校長辦公室,當(dāng)著郭校長的面在洛雅擬好的協(xié)議書上簽字。郭校長對彭祖民的處理方式毫無異議,顯然是一邊磨刀一邊等著看笑話。他還特意強調(diào),學(xué)校會嚴(yán)格維護(hù)這次期末考試的公平公正,誰都休想投機取巧。洛雅和陸憬然表面上淡定自若,心里卻只想快點滾回教室上課。她們的時間所剩不多,要想在這場幾乎沒有希望的較量中穩(wěn)操勝券,必須從現(xiàn)在開始全力以赴。除了彭祖民許諾的那些之外,還有一個支撐她們積極應(yīng)戰(zhàn)的更強大的動力,就是決不讓郭校長心想事成。于是,她們就奔著這個目標(biāo),每天學(xué)習(xí)得不亦樂乎,雖然沒有徹底循規(guī)蹈矩,但也著實收斂不少,連政治書里那些需要大段背誦的內(nèi)容,也伴隨著抱怨印在了腦子里。

  元旦過后,期末考試開始。洛雅和陸憬然經(jīng)過兩個多月的潛心備戰(zhàn),考試的時候自然得心應(yīng)手。洛雅以為是她們的努力感動了上蒼,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只是命運的一步棋。而她的人生,所有悲歡離合早已被算盡;若說劫數(shù)難逃,這便是真正的開始。

  如果不是因為和彭校董達(dá)成協(xié)議,好事的老師們就不會每考完一科便把洛雅和陸憬然的卷子抽出來看;如果沒看到她們發(fā)揮得如此出色,郭校長就不會在化學(xué)考試開始之前,以防止作弊為由臨時把洛雅調(diào)到別的考場;如果理科第二考場還有一個空位子,洛雅就不會坐到第三考場;如果她沒有坐到第三考場,就不會在解不出附加題的時候看到坐在她左邊的楊湛。

  洛雅永遠(yuǎn)記得初見楊湛時的美好畫面。

  那是一個冬日的午后,陽光穿過玻璃,照亮了空氣中滾滾飛舞的塵埃。他穿著白色的衣服,安靜地趴在卷子上,像一朵悠然自得的云。她無意中看到他,他朝她淺淺一笑——那笑容像他身上的陽光一樣燦爛,像安徒生童話里的安琪兒一樣無邪。他蒼白消瘦,可她看到的卻是無與倫比的圣潔。那一刻她瞇起眼睛,幾乎忘了自己是在伺機作弊,腦海里只有曾經(jīng)看過的一部小說的名字:塵埃落定。

  寒假之前,考試成績公布。洛雅總分年級第一,陸憬然次之,兩人身兼各科狀元榜眼探花不等,政治成績也均在九十分以上。她們著實打勝了一場硬仗,彭祖民打心眼里高興,郭校長雖不甘心,卻也無話可說。從此,洛雅被同學(xué)們喊作“大S”,陸憬然被喊作“小S”,喊得她們莫名其妙,以為和那個臺灣的姐妹組合有什么關(guān)系。后來才知道,“S”是指“Superw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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