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孝從車窗探出頭,皺著眉頭打量洛雅,忍不住調(diào)侃道:“我開了八個多小時趕到這里,剛才還以為你心有靈犀跑出來迎接,沒想到眼巴巴等來的是好一頓臭罵!”
看到阿孝那一刻,洛雅心中驚喜交加,卻還是嘴硬道:“罵你又怎么樣,你這樣開車,活該挨罵!”
阿孝不滿地哼了一聲,說:“還不是著急見你才開快了點(diǎn)!還有,你剛才走路不長眼睛還走這么快,是要干嘛去?”
洛雅忍住笑意,白了他一眼,拽拽地說:“你管不著!”
“我的女人,我不管誰管!”阿孝說著便解開安全帶下車,先從地上撿起手包,隨后拉著洛雅繞到另一側(cè),直接連人帶包塞進(jìn)了副駕駛?!跋雀彝\嚾?,別堵在這里妨礙交通?!?p> 洛雅在副駕駛上坐穩(wěn),正要問阿孝是怎么找來的,一扭頭便看見他那滾動的喉結(jié),竟莫名心跳加速愣住了。
阿孝用余光看看她,不解道:“盯著我看什么呢?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沒有?!甭逖湃鐗舫跣眩挥X間竟臉頰發(fā)燙。她若無其事道:“就是想問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阿孝聽了哈哈笑道:“這里是我的地盤,你跑到這里撈金,沒想過拜拜碼頭嗎?”
“真的假的?你在這一帶混?”洛雅確實(shí)覺得不可思議。不過想到活動前期,酒店會有所宣傳,阿孝知道她今晚出現(xiàn)在這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望向車窗外,淡淡說道:“我來這里,是為了別的事情?!?p> 阿孝把車停在瞰海酒店的后院。這里正在修建花園景觀,目前是施工狀態(tài),四處堆滿了建筑材料,這個時間不會有人過來。
車子熄火后,阿孝什么也沒說,甚至沒看洛雅一眼,直接把左手伸向她右下方調(diào)節(jié)副駕駛椅背的扳手,右手隨即將椅背壓下。洛雅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隨著傾斜的椅背仰面躺了下去。阿孝猶如泰山壓頂吻了下來,洛雅沒想到他如此迫不及待,卻也沒有反抗。她雙手從他的后背滑到他的腰間,正好碰到他別在那里的手槍。
“洛雅!”阿孝突然抬起頭,看著洛雅的眼睛,認(rèn)真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無論你是為什么而來,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闭f完,他拔出硌在腰間的槍,隨手放在了手剎旁邊。
車外涼風(fēng)陣陣,車內(nèi)愛意正濃;車窗夾在中間,泛起了一層厚重的白霧。
林冽如愿以償,在見到洛雅的第一時間,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可在難以自持的清譽(yù)中,他感受最強(qiáng)烈的卻是她觸不可及的脆弱。這個時候大腦本該一片空白,可他卻忍不住一再分心,同時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他覺得她像一只孱弱的小貓,在他懷里無助地嗚咽;她的雙手緊緊抱著他,猶如在大海中抱著一棵救命的大樹。他知道,那不是久別重逢后急于傾訴的思念,而是歷經(jīng)劫難后依舊無法擺脫的夢魘。
他比誰都清楚家破人亡的感受。他知道,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個完全值得信賴的庇護(hù)所,一個能把風(fēng)浪擋在外面的港灣。他感到自己責(zé)任重大,但是,他是那個能讓她甘心歸屬的人嗎?除了網(wǎng)上的流言蜚語,這段時間他打聽出不少關(guān)于彭祖民對洛雅的種種偏愛,發(fā)現(xiàn)兩人的關(guān)系確實(shí)撲朔迷離。
過了一會兒,酒店后院的燈熄滅了,車內(nèi)徹底陷入黑暗。
林冽閉著眼睛,沉浸在狂風(fēng)暴雨后的寧靜中,而他懷里的洛雅卻堅(jiān)定地直視著黑暗,借著微弱的月光瞄著手剎旁邊的那把槍。
“阿孝!”洛雅沖動地喊道,喊完卻欲言又止。
“嗯?”林冽用寬大的手掌在洛雅的手臂上搓了搓,他已然把她當(dāng)成小貓來呵護(hù)了。
洛雅沉默半晌,終于開口道:“你曾說過,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fù)我,誰敢毀了我,你就毀了他,不管他是誰——這話現(xiàn)在還算數(shù)嗎?”
林冽心中一緊,知道該來的還是會來。明知洛雅要說什么,明知她要讓他左右為難,他還是無比肯定地回答:“永遠(yuǎn)算數(shù)?!?p> 洛雅明顯深吸了一口氣,明確說道:“你幫我解決一個人,然后……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林冽知道,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敢這樣決絕。他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說:“你把因果關(guān)系搞混了。因?yàn)槟闶俏业呐?,所以,是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p> 洛雅聽了大為感動,同時也更加無地自容。當(dāng)初她不愿招惹麻煩離他而去,現(xiàn)在卻反過來求他做這種事,實(shí)在是前后矛盾。她努力解釋道:“其實(shí)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求你這樣幫我,但是我……”
“不用跟我說這些,”林冽把手指按在洛雅的嘴唇上,“事實(shí)上是我巴不得你跟我開口。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你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我不管這算不算趁人之危,反正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洛雅欣慰之余不免嘆息:“我想我以后很難再像普通人那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了,那我干嘛不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呢!”
林冽不解道:“什么意思?你惹上人命官司啦?”
洛雅搖搖頭,自說自話般說道:“那倒沒有。就是覺得活著沒意思,總是被老天爺當(dāng)做棋子,懲罰這個,懲罰那個……感覺只要我活著,老天爺就不會讓我安穩(wěn)?!?p> 林冽半開玩笑道:“我不知道別人,但我可以肯定,你是老天爺派來懲罰我的?!?p> 洛雅噗嗤一笑:“那你還敢不敢跟我在一起?”
林冽滿不在乎道:“那我更得跟你在一起了!橫豎都是遭報(bào)應(yīng),我情愿死在你手里!”
洛雅爽朗笑道:“行!跟著你顛沛流離也好,刀尖舔血也好,今后的日子,我只圖一痛快!”
林冽笑過之后,說:“傻妞兒,你以為我真舍得讓你跟著我擔(dān)驚受怕?。窟€刀尖舔血,嚇?biāo)滥悖∧憬o我點(diǎn)時間,我會全身而退的,我已經(jīng)開始安排了。”
洛雅十分意外,摸著林冽的臉問:“為了我嗎?”
林冽握著洛雅的手,摩挲著他送給她的防身戒指,說:“不全是。其實(shí)我早就厭倦了現(xiàn)在的生活,想換個活法。只不過在遇見你之后,這個想法更加具體了?!?p> 洛雅興致勃勃問道:“你想換個什么樣的活法?”
林冽想了想,說:“咱們也找個類似海螺溝那樣的地方,開家和你一樣文藝的小旅店。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咱們把所有房間睡個遍,然后把它們包裝成鎮(zhèn)店之寶,忽悠那些搞對象的!”
“聽著就不著調(diào)!”洛雅笑著笑著突然想到,“磨西鎮(zhèn)那個鎮(zhèn)店之寶,不會也被老板和老板娘睡過吧?。俊?p> 林冽信口胡謅道:“那還用說,看老板那樣就知道年輕時精力旺盛?!?p> 洛雅笑得花枝亂顫,她突然想到,如果阿孝沒有出現(xiàn),她恐怕都忘了怎么笑了。于是,她開口道:“阿孝,算了吧,找你幫忙的那件事,就當(dāng)我沒說?!?p> 林冽沒想到這樣輕易便說服洛雅放棄找董彪報(bào)仇,進(jìn)而試探道:“我看了網(wǎng)上所有關(guān)于你的消息,大概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你真能咽下這口氣嗎?”
洛雅平靜地回答:“找你幫忙本來就是一時興起,既然你有心全身而退,沒必要再讓你多冒一次險(xiǎn)。那個人是通緝犯,抓到后鐵定槍斃。警方只是暫時沒有線索,但已經(jīng)鎖定他應(yīng)該就在邊境附近。等你徹底告別過去,咱們就去浪跡天涯,好不好?”
“那當(dāng)然是最好,”林冽對洛雅的信任感到慚愧,再次向她確認(rèn)道,“雖然你說的這些不無道理,但如果你現(xiàn)在不讓我出手幫你,將來恐怕真的要等警方破案才能雪恨了?!?p> 洛雅坦言道:“其實(shí)我這次大張旗鼓到這里,就是為了引他出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xiàn)。之前覺得他一天不落網(wǎng),我就沒辦法開始新的生活,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F(xiàn)在我有了你,對未來已經(jīng)不那么迷茫了?!?p> 林冽再慚愧,也只能將慚愧深藏在心里。他看著洛雅的眼睛,鄭重道:“不管那個人藏在哪兒,他面臨的都是窮途末路。而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不要為那種人賠掉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