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蘊海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外形邋遢、穿著破舊的老頭兒，正試圖用搭在肩上的麻繩捆住倒在地上的洛雅。若不是那老頭兒嘴里咬著一支拇指粗的注射器，他肯定以為是入戶收廢品的大爺對洛雅見色起意。洛雅剛剛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反抗，此時已然沒了力氣，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兒。高蘊海來不及多想，立馬沖上去，直接將身材瘦小的李修昀扒拉出兩米開外，然后把洛雅從地上拉起來。
“你沒事吧？”高蘊海一邊詢問洛雅，一邊警惕地看向李修昀，方才認出對方是敬仁高中的化學老師、那個整天以實驗樓為家的科學怪人！沒想到幾年過去，這人竟還穿著那身舊衣服，看上去又平添了幾分毛骨悚然。這個科學怪人為什么跑來襲擊洛雅呢？高蘊海隨即驚呼道：“你是……敬仁高中教化學的李老師??？”
被以前的學生認出來一向讓李修昀感到受用，只見他從容地站起來，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立時恢復為人師表的狀態(tài)，對高蘊海和藹道：“這位同學，我對你沒什么印象，你是文科班的吧？”
高蘊海沒想到對方的回應如此詭異，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李修昀繼續(xù)說道：“看來你跟洛雅同學關(guān)系很好，難道不知道她前些天被人注射了毒藥嗎？我是來幫她抽血化驗的，沒想到她如此抗拒。你如果真當她是朋友，就應該相信老師，幫老師按住她……”
“夠啦！”洛雅聽不下去了，從沙發(fā)上抄起一個抱枕，狠狠砸向李修昀道，“你有病吧？神神叨叨、啰里吧嗦的，妖言惑眾也挑挑人好吧?。俊?p> 李修昀神情嚴肅道：“洛雅同學，因為楊湛的托付，我可一直拿你當自己人，你當真不愿意配合我？”
洛雅態(tài)度堅決，直接放話道：“你之前救過我，我今天也放過你。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咱們兩清！”
李修昀剛剛才為楊湛的隱瞞寒心，此時受他救命之恩的洛雅竟對他說出如此絕情不敬的話，他已不知是第幾次對人心大失所望。說到底這個世道一貫如此，這輩子接受的教訓還不夠嗎？李修昀反省自己當初多管閑事，應了楊湛的請求，嘴上更是憤慨道：“好一個兩清！我告訴你，你今天舍不得這幾十毫升的血，明天你可能失去的更多！”
洛雅有高蘊海在這撐腰，自然底氣十足：“彭祖民的保鏢馬上就到，再不走你可要跟他解釋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
李修昀知道惹不起彭祖民，今天只好作罷，說了句“咱們走著瞧”便匆匆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洛雅家。
“你先什么都別問，讓我歇會兒?！甭逖艑Ω咛N海說完，一頭栽倒在沙發(fā)上挺尸。
高蘊海一臉擔憂和不解，其實已將整件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實際上，他和李修昀一樣，也是為“星夜”和疫苗而來，他的目的甚至比李修昀更加復雜。除了調(diào)查疫苗的真相，他還要通過洛雅接近與之關(guān)系親密的M國毒販林冽——這便是周浩疆在咖啡館里交給他的第二個任務。
因此，高蘊海最近這段時間有意和洛雅保持密切聯(lián)系，誰知鋪墊尚未到位，機會就恰到好處地降臨了。周浩疆之前闡述案情時，從未提及李修昀這個人，現(xiàn)在得知這個人也跟“星夜”有關(guān)，算是一個不小的收獲，看來警方應該將調(diào)查方向轉(zhuǎn)向敬仁高中。而洛雅顯然是被注射了兩支“星夜”，這樣一來，傳說中讓她安然無恙的疫苗也是真實存在的。
待洛雅頹然起身，高蘊海趕緊試探道：“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你剛才也聽見了，他可能還會來騷擾你，依我看還是先報警吧！”
洛雅出神地望著地板一動不動，好半天才輕聲回答道：“沒事，他不敢亂來?！?p> 高蘊海撇嘴道：“他剛才那樣還不叫亂來?。繉α?，你真的被注射毒藥啦？還有救嗎？”
洛雅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正如李修昀所說，她的確正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自己的身體里怎么會出現(xiàn)楊湛才有的“星夜”抗體，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只有李修昀的推測說得通。楊湛啊楊湛，洛雅在心里深切地呼喚著這個久違的名字——我一個人愛得辛苦還不夠嗎？既然人在殊途，你何必也愛得這么沉重……
“你到底被注射了什么？還有救嗎？”高蘊海重復道。
“你聽說過‘星夜’嗎？”
“你不是吧！？”高蘊海假裝反應了三秒，如臨大敵般蹲到洛雅面前，“那不是毒藥，那是毒品啊小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毒品！你知道嗎，華爵皇宮爆炸之后，警察在廢墟里搜出來好多，我們老板就算不被炸死也得被槍斃！那個，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洛雅一臉平靜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高蘊海緊張道：“怎么可能沒事！這東西不但成癮快，而且戒不掉！你……”
洛雅不得不打斷他，說道：“都說了沒事，我之前注射過疫苗。李修昀今天來就是為了抽我的血樣，研究我為什么能免疫?！?p> 高蘊海裝傻道：“他一個刷燒杯的老頭兒，研究這個干什么？”
洛雅不愿多說，只搖了搖頭，嘆息道：“他就是一個瘋子。”
高蘊海佯裝不踏實，再三確認道：“你真的沒事？真沒聽說誰能對這個免疫的，要不我問問道上的朋友，他們對這東西比較了解。”
洛雅謝過高蘊海的關(guān)心，坦言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不方便告訴你，總之，謝謝你今天及時趕到。還有，今天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
高蘊海聽了這話，只好放棄追問，安慰洛雅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點。反正我現(xiàn)在還沒找到工作，需要幫忙你隨時喊我。”
洛雅這才想起剛剛電話里沒說完的事情，問道：“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還想去娛樂場所找活干嗎？”
高蘊海撓著腦袋，說：“那種地方還是算了吧！我還是換換環(huán)境，找家公司學點本事，積累點經(jīng)驗和人脈。”
洛雅點頭道：“早有這覺悟多好！之前陸憬然幫你推薦的工作，都是大公司里的職位，只不過得從低做起，你當時還嫌掙得少?！?p> 高蘊海馬上搖頭澄清道：“她推薦的那些也不適合我，整天坐在辦公室里瞎忙有什么意思！我現(xiàn)在想去公司，是想給老板當個司機兼助理兼保鏢什么的，這才適合我！”
洛雅翻了個白眼，說：“說了半天，還是想給老板當跟班唄！這就是你所謂的學本事長經(jīng)驗？”
高蘊海一臉天真與樂觀，馬上壯志凌云道：“跟誰不是混！跟著下面的小頭頭一層一層混，還不如直接跟著老板吃香的喝辣的，又體面又長見識！”
洛雅恨鐵不成鋼道：“那祝你好運吧，但愿你能碰上一個親爹似的老板！可憐陸憬然要是知道你這想法，又該滿世界幫你找老板了！”
高蘊海趕緊說道：“你快幫我勸勸她，她真不用管我！我混成這樣跟她沒半毛錢關(guān)系！”
洛雅當即擺手拒絕：“我不當傳話筒，要說你自己說去！對了，中秋節(jié)你有事嗎？有事的話推了，跟陸憬然一起來我這吃飯。她爸那天晚上值班，家里沒人?！?p> 高蘊海一聽陸憬然也來，立馬吹牛道：“一起吃飯沒問題，但你可提前告訴她，別再對我有非分之想，也別打算把我灌醉了圖謀不軌?！?p> 洛雅拿起剛才砸李修昀的靠墊，使出更大的力氣砸向高蘊海：“這世道真是變了！當年的媳婦兒迷現(xiàn)在也能拽成這樣！”
高蘊海眼疾手快，單手接住靠墊往后一扔，笑得并不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