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過后的第一場大雨,夜色完全浸潤在朦朧的水汽和嘩嘩的雨聲中。
彭公館里,洛雅親自照顧彭祖民睡下,又交代了看護幾句,方才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
華呼嘯斜倚在沙發(fā)上,一邊打哈欠,一邊用半敞著的睡衣扇風(fēng),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洛雅站在門口,瞇著眼睛打量他那滾動的喉結(jié)和若隱若現(xiàn)的腹肌,偷偷咽下了口水。
他看到她,馬上坐直身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她笑了笑,把空調(diào)調(diào)低了一度。
“我不熱啊,你別凍著?!比A呼嘯從后面擁著洛雅,溫柔道。
“沒事,我現(xiàn)在燥得很?!甭逖耪Z氣隨意,其實是忍不住挑逗他。
“你也……燥得很?”果然,男人頓時兩眼閃著賊光,臂力一緊,隨即虎視眈眈地觀察女人的側(cè)臉。
“我是孕期燥熱,跟你不一樣?!甭逖呕仡^,笑嘻嘻地解釋。
“怎么不一樣?難道我不是因為你在孕期所以才燥熱的嗎???”華呼嘯瞬間沮喪,而后故意湊到洛雅耳邊警告到,“丫頭,我勸你燥歸燥,可別跟我玩火!”說罷,他又開始打哈欠。
“哎呀,你睡一覺就好了!”洛雅推開他撓著癢癢,突然想到什么,“你這是困了,還是煙癮又犯了?”
“有區(qū)別嗎?”和上句話如出一轍的語氣明顯帶著哀怨,“犯煙癮就容易困,困了也可能是犯煙癮了,反正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
洛雅嬌嗔道:“你怎么這么多廢話,心懷不滿是不是?可是你答應(yīng)我有了孩子就戒煙,好多活幾年的!”
華呼嘯盯著洛雅的后腦勺嘆了口氣,心想自己當(dāng)時怎么會被喜悅沖昏了頭,做出這個比一生一世、同生共死還難以兌現(xiàn)的承諾?回想自己昔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威風(fēng)凜凜,如今竟被一個女人管著不許抽煙……也真是蠻有意思的。他歷盡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能過上這種每天被老婆管著的生活嗎?想到這,他不禁啞然失笑。
“喂,說話???是不是后悔啦?你這是自作自受,誰叫你那天腿都沒好利索,就不管不顧搞出人命的……”
洛雅幸災(zāi)樂禍,歪著腦袋繼續(xù)挑釁,突然被華呼嘯逮住嘴巴,深深吻了下去。
華呼嘯貼著洛雅的臉,又在她耳邊呢喃道:“為了你和寶寶,我都清心寡欲三個月零六天了,犯個煙癮算什么!脫層皮我都能把煙戒掉!但是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戒不掉的,只有你……”
這突如其來的肉麻情話把洛雅殺個措手不及,待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jīng)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里,雙手也正在不老實地摸索著。媽的!真是防不勝防!
“去去去!你干嘛呢???”雖然并不想,但她還是從男人的懷里掙脫出來,溜到沙發(fā)另一側(cè),紅著臉氣呼呼地瞪著對方。
“?。∵€真的!我這是干嘛呢!?”華呼嘯故作驚訝地瞪著眼睛,看看洛雅又看看自己懸在半空的手,仿佛這雙咸豬手不是他的一樣。
“你少裝蒜!??!你……你太壞了!”洛雅想不到他如此無恥,氣得直接詞窮。
“我就說我這輩子戒不掉你!不是我太壞,是你!你太讓我上癮……”男人搓著雙手,一臉諂媚,繼續(xù)試探道,“話說,都過去三個多月了,寶寶應(yīng)該長結(jié)實了,是吧?產(chǎn)檢時大夫不是說一切正常嘛!”
洛雅白了他一眼:“長得再結(jié)實也是才三個月的寶寶!你想干嘛???”
華呼嘯嘿嘿一笑,瞄著洛雅身上剛剛被他摸索過的地方,神色曖昧道:“當(dāng)然是想帶你們娘倆玩一個刺激的項目……別告訴我你不想哦!”
對峙中,洛雅無意間又看到那誘人的腹肌。為了掩飾自己,她倏地站起來,狠狠砸過去一個抱枕,雙手叉腰罵道:“去去去!天一亮還得忙著結(jié)婚呢!這個時候你他媽作什么妖!我告訴你,你老丈人可是因為我有了寶寶,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又撐了三個月,你要是敢在今天作妖就滾出去睡!”
“行了行了!怎么還說急就急!你這是念完經(jīng)打和尚!別忘了你是因為我才有的寶寶!”華呼嘯見洛雅又抄起一個抱枕,幾乎是抱著腦袋逃進浴室,下一秒又心有不甘,探出頭來放狠話道,“我告訴你,要不是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老子今兒非得辦你不可……”
第二天清早,云銷雨霽,萬物清新。整座城市被大雨沖刷得干干凈凈,彭公館的院子里也散發(fā)著潮濕的泥土的芬芳。
忙碌了一早晨,洛雅身著婚紗,和同樣盛裝亮相的華呼嘯并肩坐進第一輛婚車,一行十余輛MBH浩浩蕩蕩地朝著市中心某五星級飯店駛?cè)ァ?p> 第二輛車?yán)铮碜婷窈团龛?。彭祖民今天的狀態(tài)出奇地好,甚至可以自己上下輪椅。上車前,他特意將自己的醫(yī)護團隊趕到第三輛車,并指名讓彭琛當(dāng)司機。他知道,今天洛雅出嫁,將會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見彭家的盛況;在此之前,他很想和彭琛單獨聊聊。
從皓月山回來后,彭琛始終郁郁寡歡。
一方面是母親陳天麗至今生死不明,另一方面是馮沛淇故意把他拖在半路,臨死前連一個憎恨的眼神都沒留給他,這讓他的良心徒增數(shù)倍壓力。父親病入膏肓,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經(jīng)進入倒計時;然后,他不愿意再去想,想這個世界上,他還剩下哪位至親。
他自小就缺乏家庭溫暖,本以為再壞也不過如此;沒想到現(xiàn)在的境遇,還不及小時候。
“今天要辛苦你了,給咱們彭家撐門面,”彭祖民說罷,愈發(fā)吞吞吐吐起來,好半天才再開口,“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對不起你?!?p> 彭琛握著方向盤,依舊保持著專注的表情。一陣沉默過后,他終于緩緩開口道:“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跟我提起這件事了?!?p> 彭祖民聲音沙啞,那是人們只會在懺悔時才發(fā)出的聲音:“我是沒臉再跟你提。你……怪我嗎?”
“這件事的悲哀在于,它荒誕、殘酷,而我卻怪不了任何人;我還要和你們一起,假裝忘了之前的事;”彭琛隱忍著,卻還是越說越激動,“我甚至還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證明我對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彭祖民老淚縱橫,低著頭咕噥道:“我知道你心里苦,沒有人比我知道……”
“你不知道!至少你和徐漫菲在一起過,還生了一個女兒!而我呢?折騰了半天,我在乎的人,一個都留不??!我不過是別人嘴里的‘大舅哥’!”說到這,彭琛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盤,再也掩飾不住埋藏在心底里的嫉妒,“他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他一直在提醒我,我和洛雅,是兄妹!”
“彭琛,今天過后就回Y國吧!周隊那邊一有消息,會通知你的,”彭祖民的語氣幾近哀求,“回去吧,不要為了給我送終留下來……你這樣,我真的很心疼……”
彭琛從后視鏡看了看父親,忍著眼淚道:“老彭,別再說了!我不怪你,真的!這可能就是楊湛所謂的‘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