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緩緩撐開眼睛,隨即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K霃堊煺f話,嘴卻被膠帶封?。凰雱觿由碜?,身子卻被死死綁在了什么地方。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看清周圍,盡管視野十分有限,但所見之處卻似曾相識。
倦意尚未消散,整個人依舊疲憊不堪。她閉上眼睛,努力地回憶著。華呼嘯、婚禮、新娘房、高蘊?!詈?,是一條突然捂住口鼻的帕子,還有她掙扎時看到的兩個不速之客。
一個是沈曉黎,另一個……她只覺得眼熟,還不能馬上想起是誰。
再次睜開眼睛,細細打量周遭,她猛然想起,那個人是李修昀在敬仁高中理科實驗樓的助手,外號“鬼影助教”。當(dāng)初,電影《青春流放地》殺青慶功會上,她遭遇沈曉黎和戴晉的算計后誤闖實驗室,險些被齙牙和麻子滅口,是李修昀和這位“鬼影助教”救了她。而此時此刻,她所躺的地方,不就是當(dāng)時她被齙牙和麻子按住的長桌嗎?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她又回到了敬仁高中理科實驗樓,回到了那個已經(jīng)廢棄了的地下實驗室。
沈曉黎和鬼影助教的背后,自然是陳天麗和李修昀。洛雅正尋思他們是怎么從文旅小鎮(zhèn)逃到這里的,屋外就傳來了二人的對話聲,聲音不大,卻格外清晰。
“咱們商量一下后面該怎么辦吧,不可能一直在這里待下去?!标愄禧惖穆曇舫錆M了疲憊。
“陳院長,你看!這是最新的化驗結(jié)果!”李修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興奮地向陳天麗展示著實驗數(shù)據(jù),“洛雅之前注射過抗體,現(xiàn)在她懷孕了,她體內(nèi)的抗體竟然增強了!這可是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 ?p> “都什么時候了,你腦子里能不能想點別的?”陳天麗皺著眉頭,一臉嫌棄。但凡她年輕個十歲,這句話說出來都會是疾言厲色,而非這般無可奈何。
李修昀明白陳天麗的意思,馬上回歸正題,一副用心出謀劃策的樣子:“是這樣……您不是不甘心嘛,所以咱們才等待時機,把洛雅弄到這里來……我是這么想的,洛雅這丫頭,直接弄死未免便宜了她,您容我研究研究,一天抽她七八管血,讓她血盡而亡,她撐不了多久的……”
陳天麗一聽就知道,李修昀心心念念的還是研究。她把洛雅弄到這來是為了泄恨,他鞍前馬后地幫忙是因為洛雅有研究價值,人啊,果然是無利不起早!她太了解李修昀了,執(zhí)著起來可以完全不管不顧,他現(xiàn)在的真實打算估計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先不說她能撐多久,你知道咱們還能撐多久嗎?”見李修昀不說話,陳天麗又道,“我剛剛得到消息,婚禮現(xiàn)場發(fā)生了爆炸,曉黎已經(jīng)被炸死了!”
李修昀這才一驚:“什么?怎么會這樣?這爆炸是……意外?”
陳天麗心煩意亂:“我也不知道。說是新娘房爆炸,當(dāng)場就死了幾個人,其中就有曉黎,還有彭祖民!”
李修昀依舊難以置信:“曉黎得手了嗎?怎么會突然爆炸了呢……”
陳天麗雖談不上悲傷,但也真心惋惜:“算算時間,她應(yīng)該是得手了。也許是她運氣不好,畢竟想給彭家添堵的人不止咱們?!?p> 李修昀哀嘆道:“我從一開始就說,曉黎沒必要特意去殺彭祖民!一個將死之人,殺不殺他也沒幾天活頭!把洛雅弄出來趕緊離開多好,這下把自己搭進去了!”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陳天麗喃喃道,“你當(dāng)然不會理解,曉黎對彭祖民有多恨,彭祖民他活該!”
李修昀忍不住說出心里話:“好吧,這下彭祖民死了,也不是您干的,您不至于沒法向彭琛交代了?!?p> 陳天麗一聽就怒了,厲聲道:“放屁!這是彭祖民自己造的孽!他冒認(rèn)無辜的女孩給自己的親生女兒當(dāng)擋箭牌,毀了別人的一生,他死在人家手里一點都不冤枉!我跟他之間,我不殺他是看在兒子份上,別人殺他我憑什么攔著?。俊?p> “是是是,我沒別的意思,您息怒!”李修昀馬上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他的助手,“對了,小白怎么樣,他脫身了嗎?”
“他當(dāng)然脫身了!”陳天麗陰陽怪氣道,“他倒是說到做到,脫身之后,就真對咱們不聞不問了?!?p> “事先說好的,他幫我最后一次,從此師生情義兩清?!崩钚揸勒f話時難掩失落,“他不欠我什么了,我也不能再找他?!?p> “這是咱們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你真是太好說話了!”陳天麗看著李修昀大義凜然的模樣,著實覺得窩囊,“現(xiàn)在曉黎死了,咱們能用的人只剩下管食堂的趙姐,可她除了把我們安頓在這,每天送點吃的,打聽一下消息,還能做什么?”
李修昀擺擺手,拒絕得十分干脆:“陳院長,就算是我陪您一起死,也不能再找小白!他現(xiàn)在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這是他用毀了半張臉的代價換來的,我真的不想再去打擾他!”
陳天麗知道這件事上她拗不過李修昀,只能憂心忡忡道:“現(xiàn)在學(xué)校放暑假,我們姑且能躲在這里。等開學(xué)了,咱們還能在那么多學(xué)生老師的眼皮子底下躲著嗎?”
李修昀小心地問道:“要不您聯(lián)系一下彭琛,讓他幫幫忙?”
這次輪到陳天麗連連擺手:“我也不能再聯(lián)系彭?。●T沛淇尚且都能讓他置身事外,我這個親媽,我能把他再卷進來嗎!?”
李修昀低聲叨咕:“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怎么好?”
陳天麗想了想,說道:“你現(xiàn)在把洛雅交給我,我把她處理掉。我讓趙姐把給小白易容的化妝師帶來,咱們兩個老家伙也改頭換面一番,看看能不能這樣混出境吧!”
這時,兩人隱約聽見一聲啜泣,馬上起身到里屋查看。只見原本面色蒼白的洛雅此時臉憋得通紅,想來是從聽到彭祖民的死訊就開始哭,只是強忍著不敢出聲。
“你醒了?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給親爹號喪,果然是個孝順女兒?!标愄禧愐桓眲倮叩淖藨B(tài)站在洛雅面前,神情頗為得意。
洛雅的臉早已被淚水打濕,聽見陳天麗的聲音,她漸漸斂起啜泣,眼前這個恨她入骨的女人也逐漸清晰。住進彭公館之后,彭祖民平日里跟她說過不少以前的事,自然免不了說到陳天麗。了解了這個女人的生平,她也就不難理解她何以如此憎恨自己。
陳天麗不恨洛雅,還能恨誰呢?
她恨彭祖民,她可以殺了背叛自己的丈夫,卻不能殺了她兒子的父親,這是她答應(yīng)彭琛的,也是她能給他的最大的母愛;她恨徐漫菲,可偏偏兩人只有一面之緣,徐漫菲死得早,她想報復(fù)卻連對手都找不到;她恨命運待她的至親過于殘忍,讓她的父親、弟弟、弟妹、侄子個個不得善終。她看上去能夠呼風(fēng)喚雨,實際上,年少時的孤獨與潦倒從來不曾離她遠去。
洛雅是誰?她不但是彭祖民和徐漫菲的女兒,還是讓陳天麗的侄子、兒子、干兒子念念不忘的人。所以,她也就成了她壓抑人生中定位最精準(zhǔn)的情緒出口、殺之而后快的對象。
“你現(xiàn)在是不是有種做夢的感覺?上一秒還在歡天喜地地出嫁,下一秒就被困在這,落在了我的手里?”陳天麗拉過一個小推車,一邊擺弄里面的采血用品,一邊說,“我和老李原本是可以離開天江的。那天在新實驗室,馮沛淇偷偷放了我們,給了我們一輛車和足夠的錢??晌覍嵲诜挪幌履?,一想到我們這個年紀(jì)還要亡命天涯,而你,卻可以繼承彭祖民的千萬身家,和自己愛的人生孩子、從此過上太平日子,我就接受不了。我活受罪,你享清福?做夢!”
李修昀站在門口,緊張地盯著陳天麗的一舉一動。
陳天麗動作嫻熟地給洛雅抽了一管血,十分享受洛雅臉上的驚恐。她一邊擺弄采血管,一邊盯著洛雅的肚子:“你現(xiàn)在有……十四五周了吧?才十四五周,你體內(nèi)的抗體就這么活躍,真是值得李老師好好研究一番。也不知道你肚里的寶寶會不會天生自帶抗體呢?我們的時間不多,肯定等不到你瓜熟蒂落了,一會兒我就和李老師研討一下,看看怎么才能弄清楚這件事?!?p> 洛雅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想看到陳天麗陰森的表情??砷]上了眼睛,卻無法捂住耳朵。
“徐漫菲如果知道你是這么個結(jié)局,一定很心疼吧?她會不會后悔當(dāng)年沒有直接打掉你,讓你經(jīng)歷那么多之后,還在這里受這份罪?哦,對了,她和彭祖民應(yīng)該已經(jīng)碰面了,倆人正揪心地看著你呢!”
陳天麗的聲音一直輕細詭異,突然,她朝天花板大聲喊道:“看見了嗎?。窟@就是你們的報應(yīng)!這就是你們這段孽緣結(jié)下的孽種!我親手送她和她的孽種上去跟你們團聚!”
轉(zhuǎn)眼間,陳天麗已經(jīng)抽了洛雅十六管血,仍沒有停手的意思??粗逖拍樕珣K白,已然神志不清,李修昀不得不上前制止道:“陳院長!夠了!可以了!再抽下去她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