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不停地下著,空氣本就清新,泥土在雨水的滋養(yǎng)下,聞起來怡人心脾。推開窗子,一陣清透的味道撲鼻而來。小春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微風拂面,發(fā)絲舞動,從未有過的輕松和快樂感……良久,再睜開眼睛,卻看見了眼前一個俊美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眉目英朗,眼睛深邃,此人正是熊啟。
熊啟目光澄澈地望著小春,他將她的一切盡收眼底,包括她的憂愁和剛剛的輕松。那一刻,他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小春在睜眼的那一刻微微一愣,眉頭稍微一鎖。奇怪地問道:“公子,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都沒聽見聲音啊?”
熊啟見小春好奇地看著他,面上浮出一絲紅暈,雙眸微微一閃,淡淡地說道:“哦?我沒來多久,至于你為何沒有聽見,那可能是你太專注了吧?!?p> 小春眨了眨眼說:“哦?!笨諝馍晕⒂行┌察o,除了雨聲,聽不到別的。稍微頓了頓,小春說道:“對了,瑩兒好點兒了嗎?”
“好多了,昨晚吃了藥,發(fā)了一身汗就已經(jīng)不燒了。”熊啟回答道。
“現(xiàn)在時辰尚早,怕是市場還未開。等待會兒吃了早點,我就去市場上多采購些常用的藥材,有備無患。然后,瑩兒的藥我再配兩副,這樣瑩兒的病才能好地更徹底。”小春在窗前對熊啟說著。
“好,只不過,我得派人幫你拿藥材。”熊啟挑眉說道。
“多謝公子好意,只不過不用了,等會兒叫張兵和梁才和我一起去就好。”小春禮貌地回復著。
“嗯,也好。今日你們大可不必著急,今天我們怕是走不了了,瑩兒還未完全康復,這天下雨也不好趕路。所以今日我們就留在藍田。”熊啟悠悠地說道。
“好。那……現(xiàn)在我隨你再去看看瑩兒吧?!毙〈赫f道。
熊啟目光溫和,神色微微松弛下來,說道:“那就勞煩殷醫(yī)師了?!?p> 二人走在廊廡間,突然在轉(zhuǎn)角處,小春和安南染撞了一個滿懷。二人同時叫了一下。
安南染抬眼看了看小春,伸了伸舌頭,她看見小春友好溫和,于是說:“對不起,殷醫(yī)師。”小春隨即揚唇一笑,說:“沒事兒。我也想說對不起呢。這轉(zhuǎn)角處誰都沒注意到?!?p> 安南染眸子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喜歡和欣賞,稍微頓了頓,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小春身邊的熊啟,說道:“公子也在啊。公子和殷醫(yī)師這是要去哪兒???”說罷,輕輕揉了揉剛剛被碰到的手臂。
“瑩兒生病了,殷醫(yī)師要隨我去看病。”熊啟輕聲道。
“?。楷搩荷×?,嚴不嚴重啊?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瑩兒吧?!卑材先居行┰S擔心地說道。
“可以,走吧。”三人前前后后走著,熊啟在回頭的那瞬間看了一眼安南染,只見安南染偷偷看著殷小春,會心地喜悅溢在臉上。熊啟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閃過一絲不安,側(cè)過,向前緩緩踱步。
小春看了一眼熊啟,心中暗想,他怎么了?看上去像有心事一樣。總覺得他有一種淡淡的憂傷,他的默然和復雜,都隱藏在無關緊要的表情里。
微風輕輕吹來,一股淡淡的馬蹄蓮的香氣襲來,這種味道很少有人能聞得見,因為小春從小識得百草,便對百草的味道十分敏感,因而輕易便能分辨出是何種植物在空氣中散發(fā)出來的香味。
這股淡淡的香味讓她想起來昨夜熊啟房中的味道,心中暗想:與其說是房中的味道,不如說是他身上的味道吧。這種淡然,和他的性情一樣。
瑩兒還睡在床上,熊啟進門的那一刻說:“瑩兒,快起來了,殷醫(yī)師和安姐姐來看你了?!?p> 此時此刻,小春拉住了熊啟的手臂,說:“公子,不必叫瑩兒,她需要休息。我們過去,我給她把把脈?!?p> 時間仿佛靜止了,除了雨聲,四下寂靜一片。熊啟看著小春的手,一時愣住了。兩人的目光轉(zhuǎn)而相對,小春突然間覺得有些尷尬,一下把手縮了回來……安南染則是什么也沒有察覺,只是想快點兒去看看瑩兒,眼中仍然泛著一絲純真無邪。
“瑩兒,好點兒了嗎?”安南染走到羋瑩的身邊,透著一絲溫和的笑意說著。
“南染姐姐,你來看瑩兒啦!瑩兒好多了?!爆搩赫V蓯鄣拇笱劬﹂_心地說著。
小春提著藥箱有了過來,瑩兒有點激動地說道:“大……哦,殷醫(yī)師,瑩兒已經(jīng)好多了,謝謝你。”她看了看安南染,想著昨夜父親說的話,于是想叫的“姐姐”終究沒有叫出口。
“是嗎。那讓我再給你把把脈,好嗎?瑩兒?!毙〈何⑽⑿χf。瑩兒點了點頭。
安南染看著小春,臉上浮起一抹長長的笑意,是欣賞,是感激,是傾慕,是……那是一抹無意言說的眷念。
熊啟順著安南染的目光望了望,見此情景,他的眼中浮起了一種復雜幽深的,能洞悉一切的光芒。然后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想及于此,熊啟走上前問道:“瑩兒怎么樣了?”
“比昨日好多了,但我還是得再給她針灸一番,然后待會兒去集市買些藥材?!毙〈赫酒饋碚f。
“嗯,好。那就有勞殷醫(yī)師了。”熊啟接機看了看安南染。
小春替瑩兒扎著針,安南染安撫著瑩兒,道:“瑩兒,堅持一下,病就好了。堅持就是勝利哦?!?p> 瑩兒點了點頭說:“嗯,瑩兒最棒了,最勇敢了?!钡壑羞€是泛著些許淚花。
“殷醫(yī)師,你待會兒要去購買藥材嗎?”安南染瞪著大大的眼睛問著。
小春一邊施針一邊說:“對,我們此去路途遙遠,有備無患嘛?!?p> “那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我的腳傷也差不多好了,我也想出去走走?!卑材先就〈?,臉頰微微發(fā)紅地說道。
“好啊,那待會兒叫上張兵,我們幾個人一起去?!毙〈鹤屑毜厥┲槪材先局皇锹犞穆曇?,看著他的側(cè)臉,淡淡的笑了。
天色越來越亮,眾人聚在了餐堂。安南染看了看小春說:“殷醫(yī)師,你們先去吃飯吧,我在這里看著瑩兒?!?p> 熊啟念及于此,朝著安南染點了點頭,笑著說:“不用了,你們先去吧,你們不是還要去集市購藥材嗎?吃了早點,就去吧,早去早回。”安南染和小春都點了點頭,然后準備出門。不料小春卻被熊啟叫?。骸耙筢t(yī)師等一下,我有些事兒交代你?!卑材先咀匀幻靼?,就先出去了。
“公子,有何事需要我辦的?”小春眼中浮起一絲疑惑。
“殷醫(yī)師,你覺得安南染有何不同?”熊啟目光看向小春,四目相接之處,有一種似有似無的沉靜。
“沒有啊,我覺得她很好,是個好女孩?!毙〈汉翢o疑問地回答道。
熊啟還是深深地看著小春,淡然里夾雜著些許著急,聲音里有種嘶啞的感覺,道:“你可知,如今在安南染眼里,你是一個男子,而且是替她療過傷的男子!”
熊啟的聲音回蕩在小春的耳邊,好像久久不都曾散去。小春恍然明白,但又仿佛難以置信,心中難免有些忐忑,睜大眼睛望著熊啟,聲音里有細微的尷尬,道:“可我是女的,她……不會……”
“可現(xiàn)在,在很多人眼中你都是一個男子啊。殷醫(yī)師,我以為你還是應該找個機會跟她說清楚的好。而且得趁她還未陷阱去,早點兒講清楚為好,否則,將來只怕會更尷尬?!毙軉⒄J真地說道。
小春站在原地,腦海的理智仿佛被桎梏住了,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她暢然而細致地說:“公子,多謝你的提醒,我明白了?!?p> 熊啟幽黑的雙眸從小春身上移去,望向門外,沉穩(wěn)地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先去吃飯吧?!?p> “好,那就先告辭了?!毙〈鹤齑絼恿藙?,示了一個禮,然后提著藥箱踏出了房門。
熊啟的目光看著小春的背影,久久不肯散去。他覺得這些天他有種莫名的心安,浮生歡意,最是扣人心弦。
在這煙雨如夢的雨霧里,如果不曾遇見那個人,也許思緒永遠也不會這么沒有頭緒過。他動心了,也許是從昨夜開始,也許是更早,斯人如光,能照亮黑暗,既見伊人,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