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猶如指縫流出的細(xì)沙，總是過的飛快。
轉(zhuǎn)眼間，已過了五日。
汝南城表面依舊風(fēng)和日麗，車馬沸揚，但溫清晏心里清楚，這些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幾日之內(nèi)，巡邏的士兵就從以前的四人，增加到了六人，日夜兼替，宵禁也提前了一個時辰，就連進出汝南城，都需要通過重重嚴(yán)格檢查。
聽狄仁杰說，越王李貞的兵馬在距汝南十里開外的安豐口安營扎寨，不日便會進城整頓，但在此之前，要派些許哨兵進來熟悉哨位，偵查情況。
他們最主要的目的其實就是監(jiān)察城內(nèi)所有官員，不管要職還是閑職，一律要接受審問盤查，甚至日常出行都會受阻。
溫清晏本想寫封書信寄到溫府，讓溫父不要為她擔(dān)心，但是思來想去覺得不妥，現(xiàn)在無論城里城外，都戒備森嚴(yán)，若冒然送信，一旦信件被截，那么她身為光祿大夫嫡女的身份就會暴露，到時候李貞若以此相要挾，就會使溫父陷入左右為難之境。
所以，還是算了。
“狄大人，現(xiàn)在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
溫清晏跪坐在席子上，面前擺著一張四方小案，案腳短短矮矮，呈外曲狀。
案上放著幾碟小食和兩盞冒著熱氣的茶。
狄仁杰跪坐在對面，搖了搖頭，道。
“辦法，大概只能從城外來了?！?p> “越王李貞謀反昭然若揭，不說武后，就算是陛下肯定也會有所察覺，但懷疑歸懷疑，還必須有理有據(jù)有名號，否則難以讓天下人信服，若朝廷此時派人前來探查，就算探到消息，再回去稟告，還要派選將領(lǐng)帶兵出征，這一路上，起碼要耽擱一個月，而這一個月足以讓李貞?zhàn)B精蓄銳，只怕會折損許多精兵強將……汝南的百姓……只會更苦……”
溫清晏憂心忡忡，自古兵從民征，錢財，糧食，水，住宅，都是要取之于民，而戰(zhàn)爭對于他們來說只能是人禍，其實這場戰(zhàn)場明明完全可以避免的。
“溫娘子可能有所不知，幾個月前，越王李貞的兒子李沖便在揚州大肆招兵買馬，對外宣稱是為國防安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钡胰式芾^續(xù)道，“朝廷并沒有以謀反罪即刻發(fā)兵揚州，也許是在等一個時機?！?p> “什么時機，等的是李貞這個時機？”溫清晏問。
“正是，李貞曾托陛下恩澤，在安州做都督，因政績有佳，又委任豫州刺史，只是刺史做了不到兩年，便上表隱退回鄉(xiāng)，這次在汝南起兵，約莫著是蓄謀已久。”
“恕兒愚鈍，還請狄大人告知其中原理?！?p> “當(dāng)年，李貞身邊的主薄暗自記下他酩酊大醉時對當(dāng)今陛下與太后的大不敬之語，太后知道后，便暗自派人調(diào)查，這一查，便知曉了他的意圖，光是朝廷知道李貞要反還不夠，必須讓天下人都知道他要反，這樣才足以信服?！?p> “兒似乎明白了，李貞選擇在汝南起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熟悉這里，且汝南兩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易守難攻。朝廷之所以一直沒下手，是因為要等李貞在汝南起兵這個時機，可是，這又是為何呢？”
溫清晏還是有些茫然。
“溫娘子應(yīng)該明白擒賊先擒王這個道理，對李沖來說，其父李貞就是王，且對于揚州來說，汝南就是王，朝廷既然知道李貞會選擇汝南城為起兵點，十有八九籌謀過，若除掉了李貞，那李沖也許便會不戰(zhàn)而降?！?p> 溫清晏眼前一亮，“也就是說，朝廷一直在關(guān)注著李貞的動向，早就知道了他的謀逆之心，怕是此刻，已經(jīng)派出了大軍……”
狄仁杰嘆道，“也許李貞并沒有犯下謀逆罪，只是頭上頂了個李字，便只能是謀逆了罷?！?p>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溫清晏心里默念了一遍。
李貞一死，那么其他的李氏親王要么活在驚懼之中，要么沖冠一怒。
她不禁想到了李沉香，李沉香是南安王李穎的女兒。
這件事之后，南安王……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事到如今，眼前的戰(zhàn)事為最緊要。
突然，房外傳來男人呵斥的聲音，從聲音上聽，人數(shù)好像不止一個。
溫清晏輕輕扶著狄仁杰出了房門。
嘈雜聲似乎是從正門附近傳來的，二人走了過去。
只見七八個佩刀士兵嚷嚷著要進門找狄大人，幾個小廝看來者不善，便只身擋著，就要架不住了。
“老夫便是你們要找的人。”狄仁杰道，他揮了揮手，示意讓小廝們離開。
這時，從士兵中鉆出個人，頭戴璞頭，眼睛尖長若狐貍，八字胡，身穿雪河白胡袍，腰佩環(huán)香玉，腳蹬白底黑靴，笑的甚是諂媚，見到狄仁杰，先作了個揖，隨后道。
“下官是汝南縣尉陳時，特請大人去縣丞何大人府上坐坐，不知大人是否肯賞個臉，隨下官去一趟，您看，這車馬都已備好了?！?p> 溫清晏順著他指向望去，瞧見兩匹棗騮馬，后面拉著車廂，車廂四面由紅木制成，兩邊各開一窗牖，飾以華麗珠玉。
“不談賞不賞臉，看陳大人這架勢，好似要把狄某綁了去，”狄仁杰笑道，“不過既然大人都備了這么好的馬車，狄某若不去，未免太不知趣，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p> 說罷，他轉(zhuǎn)身對溫清晏道，“何大人盛情難卻，老夫這幾日許是回不來府邸了，事無大小，托娘子幫忙看管，有何不懂，問劉管事便好，其它的事，娘子無須操心，有難處的話，自會有人相幫?！?p> 話畢，狄仁杰緩緩登上了馬車。
溫清晏張了張口，卻是什么也說不出。
陳時正要回走，她出聲道，“陳大人，何大人此時邀狄大人去府上做客，并非喝茶談案那么簡單吧?！?p> 陳時瞧她是個小娘子，語氣便略帶嘲弄，道。
“狄大人不是跟娘子說了么，有不懂的，問劉管事，何大人那邊等著呢，本官先行告辭了?！?p> 話畢，他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士兵一哄而作鳥獸散。
溫清晏望著馬車疾駛的背影，攥緊了拳頭。
說好聽點是請狄仁杰去做客，實際上是軟禁起來，隨隨便便就帶兵闖入刺史官府把人帶走，目無尊卑，真是卑鄙無恥！
但是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是不敢把狄仁杰怎么樣的，反而還不能怠慢，畢竟他在汝南聲望極高，想必李貞必不能失了民心。
狄仁杰走前的最后一句話說有難處自會有人相幫。
相幫之人會是誰呢？
難道是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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