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一樣的我們 （3）

　　“你說什么！你不干啦！”吳金華氣急，聲音直接沖破頂門，整個人沖向趙檬，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趙檬的肩膀不停地?fù)u著她的身子，甚至連指甲都要刺進(jìn)趙檬的肩膀里了，“老娘使了多大勁，托了多少關(guān)系才把你個死丫頭弄進(jìn)去的，你發(fā)的什么瘋，說不干就不干啦！”

　　趙檬被吳金華的手抓的肩膀生疼，不斷的扭動身體，好不容易才掙脫她媽媽的雙手，高聲說道，“是啊，不干了，誰要你幫我托關(guān)系，當(dāng)初我要考高中，考大學(xué)，你說家里沒錢，就是不同意！我知道，你就是為了自己，為了可以讓我早點出去賺錢，你就是覺得我讀大學(xué)會用掉家里很多錢?！壁w檬也變的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看和我一起長大的溫婷，沈菲兒，人家都大學(xué)畢業(yè)了，可以找自己喜歡的工作，我為什么不可以有我自己的理想，我不喜歡當(dāng)護(hù)士，我要做我喜歡的工作！”

　　吳金華聽完趙檬要和溫婷、沈菲兒比，冷笑道，“你是個什么東西，能和人家比，你要比？好啊，你投胎的時候眼珠子睜大呀，投到我肚皮里來干嘛？她們一個父母在國外賺美金，一個父母在國內(nèi)做生意賺大錢，你投胎到她們那樣家里，不要說大學(xué)，博士也隨便你讀！”說著又想到趙檬把她好不容易弄來的體面工作給弄沒了，又一陣怒氣沖上腦門，直接把面前麻將桌“哐鏜”一聲全部掀翻在地，一桌麻將牌散落在地板上到處都是。

　　吳金華一腳踢開地上的麻將，指著趙檬說，“你明天給我把辭職報告拿回來，聽到?jīng)]有！明明丫頭命偏要做小姐做的事，你要是嫌棄這個家妨礙你當(dāng)小姐，就去認(rèn)別人當(dāng)祖宗吧，你們趙家祖墳上還沒冒這個青煙呢！你個沒良心的下作東西！”

　　趙檬看著眼前這個在她面前惡語相向，撒潑無賴的媽媽心如死灰，她無論是兒時或是現(xiàn)在都沒想過去當(dāng)個富家小姐。她只是想自己的家和其他人一樣，一樣和睦，一樣溫馨，一樣有視她如寶的父母，但趙檬的這個家卻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溫暖，永遠(yuǎn)充斥著謾罵、廝打和喊叫。今天家里這樣的場景，今天吳金華這樣嘴臉，趙檬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

　　她看著吳金華，無力卻又平靜的說，“不可能，我不會再回去當(dāng)護(hù)士，我會繼續(xù)讀夜校，然后找自己喜歡的工作，過自己喜歡的日子，不用你再來管我了?！?p>　　“你個小畜生！”吳金華一個耳光用力的甩在了趙檬的臉上，趙檬清秀的臉龐頃刻間就出現(xiàn)了一個鮮紅的掌印。她用手捂著自己的臉，牙齒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站在那里渾身都在顫抖，趙檬在忍，在死命的忍住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然而無論趙檬怎么努力克制，她的眼眶已紅。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后，趙檬不再看吳金華，依舊捂著臉，靜靜的走出了自己的家門。剛下樓梯，家里已經(jīng)傳出吳金華拍腿蹬足的哭喊聲，“我造的什么孽啊，生出這么個小畜生！”接著就是“乒乒乓乓”砸家具的聲音！趙檬把這一切都留在了身后，家里的吵鬧聲，包括樓道里探頭探腦鄰居們的竊竊私語聲，都留在了身后……

　　溫婷剛洗完澡出來，看了看桌上放著的手機，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任何未讀消息。

　　“希望明天會有錄取我的電話吧?！睖劓冒底韵胫?，正準(zhǔn)備打開電腦看會電影，就聽見門口奶奶的聲音，“檬檬啊，來找溫婷是伐，她在樓上呀，你自己上去找她?！?p>　　“是啊，奶奶，我找婷婷有事情，你最近身體好伐啦？”趙檬向奶奶打著招呼。

　　“我蠻好，我蠻好呀！”

　　溫婷在房里聽到她們的對話聲，抬頭看了看墻上的種，快十點了，趙檬這么晚找她肯定有事。不等趙檬自己敲門，就跑去把房門打開，把她讓進(jìn)房間，并對樓下的奶奶說，“奶奶，我和檬檬說點事，你自己早點睡覺好啦?！闭f著把房門給關(guān)上。

　　“這么晚，找我有事？”溫婷回頭看了著的趙檬，突然發(fā)現(xiàn)燈下趙檬的臉上有一個紅紅的印子，好像被人打過似的，忙問“你怎么了，被誰打了嗎？怎么臉上這么紅！”

　　趙檬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感覺還是有點火辣辣的疼，說，“還沒有褪下去嗎？還好剛才我上來的時候稍微用手擋著臉，要不被你奶奶看到肯定也要問的。”

　　溫婷走過去捧起趙檬的臉湊近燈光下看了看，“我去幫你那點冰敷一下，這樣好的快點！”說著轉(zhuǎn)身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冰塊已經(jīng)沒有了，就拿出一罐冰可樂遞給趙檬，“沒冰了，你先湊合著用，敷在臉上就沒那么疼了，到底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趙檬把冰可樂貼在臉上，頓時感到一陣冰涼，又帶著點微微的刺痛，把剛才火辣辣的感覺給壓下去不少，“還能有誰，我媽媽唄，她又要我?guī)退笥颜谊P(guān)系看病，我沒忍住，就把辭職的事情和她說了。”

　　“然后呢？”溫婷問。

　　“然后你不是看到了嗎？她給了一巴掌！”

　　溫婷絕對可以想象吳金華在知道女兒把工作給辭了之后的表現(xiàn)，以她一貫作風(fēng)，肯定又是把整個家弄得天翻地覆，“你爸爸呢？不在家嗎？”

　　“他怎么可能在家，他除了在外面喝酒打牌，不弄到深更半夜怎么會老實回家，除非口袋里又沒錢了，才會回來！”

　　“就算辭職了，工作再找好了，怎么能這么打你，你現(xiàn)在人那么大了，被鄰居看到了人家心里怎么想？”溫婷心疼趙檬。

　　“我們家臉早就丟盡了，人家鄰居怎么想我也早不在乎了，從我懂事開始，我家有過一天太平日子嗎？鄰居們早就把我們家當(dāng)成怪物了?！壁w檬感覺自己的臉已經(jīng)沒那么疼了，把貼在臉上的可樂打開喝了一口，繼續(xù)說，“其實今天把辭職的事情說出來我就準(zhǔn)備好大鬧一場了，你當(dāng)我媽現(xiàn)在真的是擔(dān)心我沒工作嗎？她擔(dān)心的是我不在醫(yī)院工作后，她沒有了唯一能吹牛，往臉上貼金的資本。”

　　“你也別太生氣，要不你今天住我家，等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和你媽媽說我們找其他的工作，你媽媽總要講道理吧?！睖劓脛裰w檬

　　“你覺得我媽會和你講道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得她。”趙檬搖搖頭，突然看著燈光下，頭發(fā)還沒有完全干透帶點濕漉漉的溫婷，她美麗活潑、青春盎然、無憂無慮，竟然笑了一下“溫婷，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和沈菲兒?！?p>　　溫婷一怔，茫然不解的看著她，趙檬的眼神望向窗戶外漆黑的遠(yuǎn)方，悠悠的說“我從小就羨慕你們的家庭，你們的生活，你們的父母。而我呢，我和你們不一樣，我記得小學(xué)的時候一次春游，在公園里要玩一個游戲，需要小朋友們各自找伙伴一起參加，就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家的這種情況，竟然沒有一個小朋友愿意和我組隊，我身上好像有某種病毒一樣，只要誰靠近我，誰就要倒霉。而你和菲兒呢，總有那么多的人圍繞在你們身邊。我當(dāng)時好羨慕你們，好羨慕你們有那么多朋友?！壁w檬說著好似有點激動，不停的做著手勢來表達(dá)此刻她的心情，“我父母的這種情況難道要來怪我嗎？我也沒有辦法?。∷麄兩宋野?，我不能選擇出生在誰的家，不能選擇我的父母。所以我只能不停的學(xué)習(xí)，我希望我學(xué)到最好的知識，我希望以后能考上最好的大學(xué)，我希望能找到最好的工作，然后我能離開，離開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趙檬說完用雙手捂住了臉，再也忍不住委屈，痛哭起來。

　　溫婷聽完趙檬的話，心中酸楚，看著她不斷抽泣的身子，溫婷也能體會到現(xiàn)在的趙檬有多無助。從小到大一直堅強的趙檬，從來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在她的面前哭過。溫婷沒有說話，只是坐在趙檬身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過了一會，趙檬止住了哭聲，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小時候開始，我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一直到初中，所有老師也認(rèn)為我絕對可以考上重點高中，然后目標(biāo)直指名牌大學(xué)。那個時候，你知道嗎婷婷，我看到了希望，我能靠自己，讓我的人生有了希望，結(jié)果呢？一直以我成績?yōu)轵湴临Y本的媽媽，她發(fā)現(xiàn)我就算成績再好，她每次到學(xué)校臉上再有光也沒用！為什么？因為這份榮光不能變成錢，不能變成實實在在的錢，而且她如果要把這份光榮保持下去的話，她要繼續(xù)出錢讓我讀高中，讀大學(xué)！她不愿意再拿錢用在我的讀書上面，你知道的，就因為她還算有點醫(yī)院的關(guān)系，然后她為了錢，為了她的面子，整天跟我哭，跟我鬧。逼著我不許讀高中，逼著我讀護(hù)士學(xué)校，畢業(yè)后使出渾身解數(shù)把我弄進(jìn)醫(yī)院，開始讓我自己去賺錢。自從我工作后，我媽媽不再給我一分錢，而我每個月的工資除了必要的開銷都給了我媽媽！”趙檬邊說，淚水還是不斷的往下落，好像要把曾經(jīng)那些該掉卻沒有掉的眼淚一次全部流干凈。

　　“沒關(guān)系，我可以讀夜校，我可以把錢交給你之后，在我留下的那部分里省出錢讀書！但是我媽媽怕我讀書影響現(xiàn)在的工作，出了什么差池，讓介紹我進(jìn)醫(yī)院的人丟臉，她也跟著一起丟臉，她又跟我吵，不讓我繼續(xù)讀書，把我夜校所有的書都給撕了粉碎，她一次次的撕碎了我的希望，夢想！婷婷，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已經(jīng)到我的極限了，幫幫我好嗎，誰能來幫幫我！”趙檬說完，痛哭起來，但是她怕哭的太大聲影響到樓下的奶奶，捂著嘴，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聲音，只是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夜里，這樣壓抑而又絕望的少女哭泣聲更讓人覺得心疼和心碎

　　溫婷的淚也跟著落下，她抱住了趙檬，溫婷知道自己現(xiàn)在無能為力，不能把她帶出這個絕望的家庭，只能用自己緊緊的擁抱來告訴趙檬，我還在你的身邊，并且以后也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她輕聲地說，“哭出來吧，檬檬，你太苦了，哭出來會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的”

　　趙檬在哭泣中低低的呢喃著，“溫婷，我真的和你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