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懿安堂出來,鐘管家領著大房的兩位少爺去前院安置了,尤氏母女則親自送大太太母女去了瀾月閣休息。
蘇令儀便讓柔藍盯緊了大房和蘇文茵。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柔藍便來回稟,大太太剛回到瀾月閣不久,便去了蘇文茵那里。
蘇令儀當時正握著一卷詩經(jīng),歪在黃花梨花開富貴美人榻上看書,聽聞此事悠悠嘆了口氣道:“五堂姐搬動了大太太去姑母那里,看來那胭脂算是白送了……”
柔藍和疏頓時面面相覷,柔藍皺眉道:“姑娘,奴婢們不懂您的意思?!?p> 蘇令儀合上書,坐直了身子道:“也沒什么,母親不喜歡熱鬧,晚上的家宴一定是吃不下的,柔藍陪我去宜華院,先給母親做些簡單的吃食吧!”
柔藍一向貪吃,聞言自然高興,忙服侍蘇令儀起身梳洗,主仆兩人一起去了宜華院。
兩人走進宜華院大門的時候,采雪卻迎上來道:“太太正因姑太太的那些話傷心,老爺此刻正陪在太太身邊安慰,姑娘來了,也好跟著一塊勸勸?!?p> 母親的身子早就被西海凝珠傷了根本,勸定然是勸不好的,她一時之間又氣又惱,心中只恨不得將那些傷害母親的人碎尸萬段,然而現(xiàn)在一切都未查明,目前調理好母親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蘇令儀輕輕嘆了口氣,“既然父親也在,我便不去了,我去小廚房給母親備些吃的去?!?p> 因蘇令儀一早便吩咐過,她在小廚房準備晚膳的時候不喜人多,只柔藍一人便夠了,所以采雪將蘇令儀送到小廚房,就離開了。
此時小廚房靜悄悄的,只有柔藍坐在小杌子上低頭洗菜的水聲。
蘇令儀凝眉深思,呆看著空空如也的案板,好半晌才出聲道:“柔藍,你替我辦件事!”
柔藍立刻站起身,急忙問道:“姑娘,什么事兒?”
蘇令儀正色走她面前,將一個密封的琉璃葫蘆瓶塞進她手中,悄聲道:“你去東大街夕水巷一趟,將這個交給邱蒼梧大夫,告訴他,明日我要過去看診?!?p> 柔藍立刻緊張地問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蘇令儀搖搖頭,“我沒有不舒服,你便將我的原話轉告給邱大夫便是了?!?p> “那奴婢走了,誰來幫姑娘準備晚膳?”
柔藍說著一雙大眼睛不住地往案臺上的鱸魚身上瞟,蘇令儀立刻知道了她的心思,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放心吧!一會兒自然有人來幫忙,且少不了你的鱸魚羹,我給你留一碗就是了!”
果然,柔藍領命出去不一會兒,紫萍便笑盈盈地進來了,“奴婢聽說姑娘正在給太太準備吃食,特意來伺候,姑娘答應了教奴婢做菜,可不許藏私?!?p> 蘇令儀看見她立刻笑了,急忙道:“柔藍這丫頭貪玩,好在紫萍姐姐過來了,我也有了一個好幫手?!?p> 在紫萍的幫助下,蘇令儀提前給伍靜姝備好了晚膳。
被蘇韞苦勸了半日,伍靜姝心情總算有所好轉,此刻見女兒如此懂事,便是沒有胃口,仍是強撐著坐在飯桌前吃了幾口。
看見女兒被廚火熏得紅撲撲的小臉,伍靜姝很是心疼,親自盛了碗魚湯放在蘇令儀面前,“你年紀還小,正是多玩的時候,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們?nèi)プ鼍托辛??!?p> 她說著又看蘇令儀身邊伺候的疏影和柔藍都不在,便皺眉道:“你身邊的人呢?怎么沒一個跟著伺候的?”
蘇令儀扶著伍靜姝坐下,含笑道:“女兒打發(fā)柔藍出去買東西了,倒是娘親身邊的紫萍很是妥帖,今日虧得她幫女兒打下手呢?!?p> 伍靜姝這才看了紫萍一眼,道:“紫萍一向細心妥帖,針線又好,你既喜歡,便讓她跟著伺候你吧!”
站在一旁的紫萍聞言立刻挺直了背脊,一副十分緊張的樣子。
蘇令儀卻沒有注意到紫萍的小動作,只是低頭喝了一口魚湯,才緩緩道:“母親大病方好,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時候,我身邊有疏影柔藍他們就夠了,這些話快別提了?!?p> 見伍靜姝點頭應了,紫萍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柔藍在家宴開始前終于回來了,她一邊享受地吃著蘇令儀留下的那碗鱸魚羹,一邊不解道:“邱大夫并未說一定會在醫(yī)館等姑娘,但是當奴婢依姑娘的吩咐,將那個琉璃瓶給邱大夫的時候,他卻問了奴婢很多奇怪的問題,什么姑娘師承何處,怎會知道什么‘漸骨酥’的?奴婢說您只前些年跟著有名的學問大家易博言先生念過幾年學,邱大夫還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p> 漸骨酥便是那琉璃瓶中裝的一味藥,亦是那日她用在羅既明身上的藥。
這漸骨酥是用幾十位不同的花草毒粉制成,是邱蒼梧私底下研制的,當年便是因為這味藥,他才惹上殺身之禍。蘇令儀重生之后便悄然制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那日他在羅既明身上用過這藥,便特意讓柔藍請來邱蒼梧為他診治,又故意吊了邱蒼梧幾天,這才讓柔藍拿著這藥去見她,或許這味藥,便是將邱蒼梧籠絡到三房旗下的藥引了。
蘇令儀見柔藍吃得急,笑著將手里的帕子扔給她,“許是邱大夫覺得易先生學問精深,不會教閨閣女子學問吧!”
柔藍拿起帕子擦擦嘴角,見蘇令儀不愿深說“漸骨酥”的事情,便也不再多問,和疏影一道伺候她換了衣服,急忙去了今晚舉辦家宴的杏花春館。
尤氏自知家世比不上兩位妯娌,卻因老太爺偏心,不將三房放在眼里,對大太太倒及其曲意逢迎。
因此這次的家宴操辦的體面排場,大太太自然十分滿意。
但蘇老太太卻十分不滿,她只等到飯菜上桌,就借口身體不適,略坐坐便走了。
蘇老太爺雖然從頭坐到家宴結束,臉色卻是特別難看,一雙眼睛冷冰冰的,時不時掃向二兒子,嚇得二老爺蘇皓好吃飯都噎著了好幾次。
而被蘇老太爺特意喊人請來的崔老安人,則面沉如水,越發(fā)在心里責怪尤氏是個愚昧的蠢貨。
蘇令儀看著渾然不知,還在同大太太說笑的尤氏,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祖母回府,尤氏都不曾如此大辦接風宴,而大太太一回府就連祖母都比了下去,縱然祖父與祖母關系不睦,但畢竟這么多年的夫妻,看到二太太如此對待嫡母,焉能不生氣?這次二房怕是又有一場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