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瑾又開始做夢了,夢里是那個熟悉的冥界??上н@夢沒有依著上次戛然而止的地方接續(xù)下去。
這里不是那一望無際,兩眼茫茫的荒漠,而是一片看起來比較溫馨的街市,無所事事的幽魂在各個攤販上游來蕩去。
不時還有有說有笑的在一起閑談。不用說,這么多有意識的鬼魂聚在一起。
這里一定是冥界的中心地帶。
她覺得自己似乎又變矮了,一路貓著腰跟隨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小推車,到了一座巨大的……她實在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焚尸爐。
可爐內(nèi)并不是燒尸體用的,總是無端飄起一陣一陣的青煙,然后簌簌的掉落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千奇百怪,也無非是些尋常日子活人燒給死去親朋的東西。
一個瘦高的商人模樣的男人,從懷里掏出一張厚厚的卷紙打開。發(fā)黃的紙張一路鋪開,直接延伸到了爐邊上。
男人照著紙張上的字,一邊咕噥著什么,一邊伸手扒拉著爐內(nèi)厚厚的香灰。
從里面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扔到小推車上,有桃木梳,紙筆,書冊,鞋襪衣袍……
完全沒有章法類別可言,總結(jié)起來倒都有一個特點:能燒化。
“嗬,這玩意兒可稀奇?!?p> 男人把半個身子都探進了大鼎爐里,掏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的擦掉上面的灰塵,道:“這東西得費多大勁兒才能燒化?”
葉懷瑾所在的身體微微前傾,仔細(xì)一看,那是一個紅色繩結(jié),上面掛著的三個小巧玲瓏的小鈴鐺。
鈴鐺里塞滿了香灰,男人抬手揚了揚,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還是將鈴鐺手串寶貝的塞回了衣兜里,繼續(xù)對著長長的卷紙在爐內(nèi)摸索著。
男人摸了多久,她所在的身體就在角落里蹲了多久。
期間好幾個和男人打扮相當(dāng)?shù)娜硕紒砹擞肿吡?,他還是蹲在那里一動不動。
小推車終于被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男人心滿意足的推著車順著昏暗的小路往外走。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推車是純木制的,做工也很粗糙,就是些木條胡亂拼湊起來的。
這具小巧的身體似乎不知道累,始終堅定不移的跟在他身后。
“小鬼,你跟著我干嘛?”男人猛的停下來,小推車嘎吱嘎吱的響聲戛然而止。
“能把那個鈴鐺手串給我嗎?”
男人不善的皺眉道:“你拿什么跟我換?”他上下打量著這個臟兮兮的小鬼。
“我有一些東西的……”男孩慌忙在懷里掏啊掏,掏了半天只掏出幾張花色各異的冥幣和幾塊木頭碎屑。
男人有些失望的轉(zhuǎn)頭道,瞇起狹長的眼睛。
“這些東西比香灰還不如,你一個外域的小鬼頭拿什么跟我換這么稀有的東西?”
“我可以賒賬嗎,你先換給我。我將來一定會十倍還給你的?!?p> “臭小鬼說什么大話,冥界可不興賒賬,萬一你明天就魂飛魄散了,我找誰要去?”男人不以為然,推著車加快了腳步。
葉懷瑾感覺到了他心內(nèi)的焦急,男孩怕他走掉,小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
“別碰我?!?p> 男人覺得他實在是臟,振臂甩開了他的手,這一甩力道太大,一個不小心,把懷里的鈴鐺手環(huán)也甩在了地上。
鈴鐺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里面的香灰磕了出來,銅珠撞擊在鐵皮外表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男孩被甩開倒在地上,眼疾手快的將手串一撈,便揣進了懷里。兔子一般的跳起來,竄了出去。
一邊跑還一邊喊著:“我會十倍還你的!”
紅發(fā)的小女孩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口井上,腿垂在井里,慢悠悠的晃蕩。街角一個熟悉的喘息聲傳來。
小女孩深紅色的赤瞳閃過一絲快樂的光芒,鳥兒一般躍下了井口,迎了上去。
葉懷瑾搞明白了,這還是那個人的記憶嘛,只是換了一個時間點。
“讓我猜猜今年的生日,你給我?guī)裁戳??”小女孩古靈精怪的道,“一只紙折的兔子?”
男孩氣喘吁吁的搖搖頭,握緊了手里的東西。
“那就是一個木頭雕的蟈蟈?或者是一個桃木梳……其實我都挺喜歡的,你都送我好多個啦。”小女孩閉著眼睛思考。
男孩依然搖了搖頭,如獻珍寶般把手里的物件送到她眼前。
“哇,鈴鐺!我只見過別的鬼魂戴過,可從來沒有摸過鈴鐺?!?p> 小女孩高興的簡直要飛起來了,小心翼翼的接過鈴鐺。
“赤嶸,鈴鐺是冰涼的!”女孩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自然而然的把手串套到自己手上,“跟你手一樣是冰涼的?!?p> 赤嶸緊張的神色逐漸退去了,他看著女孩開心的笑臉,也有些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葉懷瑾感覺到胸腔中一股溫暖彌散開來。這個鬼魂冷的像冰塊的身體似乎有了些活人顏色。
“我一看到這手串就覺得應(yīng)該是你戴的,只有你戴才好看?!?p> 赤嶸看著她一頭火紅的長發(fā)掃到紅色的繩結(jié)上。
三個小小的鈴鐺在她閑不住的手上不停發(fā)出的清脆的叮當(dāng)聲。
“焱寧,我以后會給你換很多個鈴鐺手串的。”赤嶸認(rèn)真的道。
焱寧嗔怪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我有多少只手?能帶多少個手串。全身上下都掛滿了鈴鐺。到時候別的鬼看見我,估計還以為我是個鈴鐺怪呢。”
她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赤嶸專注的盯著她的紅發(fā),神情肅穆。
意識又逐漸飄遠(yuǎn)了,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
葉懷瑾感覺到的一絲風(fēng)沙,似乎有沙子啪啪的打在她臉上。
她小聲嘀咕著,“赤嶸,這個人叫赤嶸?!鄙伦约阂挥X醒來,忘了這記憶主人的名字。
“怎么了?”她睜開眼睛,還是巍然不動的躺在哈提背上。
迎面是鬼哭狼嚎的狂風(fēng)怒吼,漫天的黃沙、沙石在半空中狂舞。
“這是沙塵暴嗎?”葉懷瑾眼看著那筠毅然決然的走向沙暴中心。
哈提停在原地瞇著眼睛觀望,顯得有些猶豫。
那筠自前方回過頭來,提高音量喊道:“不是,這是進入寧洲必經(jīng)的結(jié)界,我們能遇到沙暴,說明老祖允許我們進去。哈提,跟緊我?!?p> 說罷又鉆進了黃沙漫天的煙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