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等了半晌，爹爹和戚遠方才出來。
不知兩人談了些什么，爹爹的神情有些奇怪，可見我過去，又勉強露出了笑顏。也不知道戚遠這廝幫我求情了沒有，不過看爹爹的樣子，八成已經不生我的氣了。
我迫不及待問道，“爹爹，您和戚……您和谷主都聊了些什么？”
爹爹半晌沒有說話，我暗暗給戚遠使了個眼色，想問問到底如何了，可爹爹又突然開口道，“九兒，你既想留下，便留下學藝，但不許像從前那樣耍小聰明偷懶，明白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戚遠，直到戚遠微笑點頭后，我才激動得跳了起來。
我撒嬌似的挽住爹爹的胳膊，“多謝爹爹，我就知道爹爹對我最好了！”
“別高興得太早，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若你毫無長進，我便是綁，也會把你綁回去?！?p> “是！女兒謹遵爹爹教誨！”
在凌霄谷又住了幾日，爹爹和御風哥方才離開，臨走前，爹爹給了我個小小的書信筒子，而且還叮囑我，若無大事發(fā)生，便不要打開。
我雖不知爹爹為何這么做，但自從與戚遠談話之后，他就變得心事重重，說出的話我也聽不太懂，不過，為了讓爹爹心安，我也只好點頭答應。
隨戚遠將爹爹送到谷外，等了好久，卻遲遲未見御風哥人影，他并非是個不守時之人。左右又等了片刻，他才匆匆出現(xiàn)。
我有些生氣，“你去哪兒了？”
“可能昨晚著了涼，拉了肚子，讓義父久等了，是孩兒的不是?！?p> “沒事吧？”見我著急地神情，御風哥笑著搖了搖頭?！暗蝗辉傩獛滋?，等御風哥身體好了再走？”
“沒關系，我身體健壯，不礙事的，城中還有許多要事處理，若因我耽擱了，我這個新任盟主還如何管束底下的人?！?p> “那好吧，回去的路上你自己注意點，到了千嶼城，記得叫董大夫去瞧瞧?！?p> 御風哥像從前那般笑著摸了摸我的頭，眼里全是寵溺，像是在安慰我別為他擔心，可我又怎能不擔心。
拉肚子估計是昨晚我那碟白玉糕弄的，本來是做給戚遠吃的，可送去的路上卻被御風哥截了胡。
我想著御風哥定是怕我被爹爹責罵，所以才借口昨晚著了涼。
看著爹爹一行人走遠，我自己小聲嘀咕著，“不應該啊，我送之前嘗了一塊兒，我也沒拉肚子啊?！?p> 許是我吃的少吧。
“云嫣說你昨晚在廚房搗鼓了半天，原來，是去給你的御風哥做吃的了。”
戚遠這眼神看得我有些瘆得慌，好像下一秒就會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仔細想想，我也沒有哪里惹到他吧？莫非……他在意我給御風哥做了吃食？難不成，是吃醋了？
我心里暗喜，不由笑了出來?！捌葸h，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p> 戚遠沒有繼續(xù)搭理我，轉身便往谷里走去。
我快步追上，不斷追問著，“是不是？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嘛……”
真是個口是心非之人。
雖然未曾回答，可我看得出來，戚遠嘴角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他不像之前那樣嫌棄我太吵，就這么任由我追問，一直到我們走了很遠很遠，一直到看不清我們的身影。
爹爹走了以后，我這些日子以來最擔心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我也終于可以好好地睡個安穩(wěn)覺。
可是?。?！
這天才微微亮開，瞌睡蟲都還沒被趕走，戚遠這廝便把我強行弄到院子里陪他下棋。
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戚遠自顧自地下著，我干巴巴地在一旁站了個把時辰，上下眼皮直打架，還差點摔進池子里去。
“戚遠……戚谷主……我求求你了，你睡不著別禍害我行嗎？我昨天可是給你做了一晚上的白玉糕，半夜才睡下的。”
戚遠這廝，報復心理極強，送走了爹爹一行人，回谷之后便讓我給他做同御風哥一模一樣的白玉糕。還挑來揀去的，一會兒說太甜膩得慌，一會兒說太淡沒滋味兒，一會兒說太硬了硌牙，一會兒又說太軟手一碰便散了……我足足做了幾十份，他才略微滿意。
“你是我的侍女，自然無論何時都要在我身邊伺候著?！?p> 可惡！真是可惡至極！姑奶奶我睡覺的時候脾氣最差！我將手里的茶壺重重放下，氣沖沖地往里屋走去。
“若是不想看這梨花開放就盡管回去睡覺?！?p> 梨花盛開……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那棵樹，自從戚遠給它封了結界之后，我便沒再好好照顧過它，這幾日更是忙著爹爹的事情無暇顧及，也不知戚遠施了何種法術，短短幾月，我親手種下的小樹苗已經粗壯了不少，甚至比戚遠還要高出許多。
“這棵樹怎么長得這么快？”
戚遠走到我身側，“在結界里吸收著天地靈氣，自然長得快，現(xiàn)在這棵樹，可比你金貴多了。”
“你看！花開了，真的開了！”
霎時間，整棵樹上開滿了白燦燦的花朵，就好像那幾日落下的雪一樣，那么白，那么美。而且，這花像有什么魔力似的，看著它，方才的困意和怒氣全都一掃而空，反而覺得很親切，很舒服，像是一個已經認識了很久的朋友。
我不自覺走近，想更加貼近地感受這顆樹的氣息，感受這滿樹白花的芬芳……淡淡的香味彌漫開來，伸手觸摸才發(fā)現(xiàn)，戚遠已經將結界收去了。
時辰不早不晚，云層散開，太陽也漸漸升上天空，淡淡的金黃色映著空中的雜塵，灑在那梨花上，就像一幅剛剛收筆的畫卷，墨汁和顏料還未全部干透，輕輕一碰，還會在手上留下痕跡，而這幅畫里，有花，有樹，有云，有風，有團子，有戚遠，還有我……
“你怎么知道今天會開花？”
戚遠微微一笑，“猜的?！?p> 猜的？我才不信。料他戚遠再怎么修為高深，這天地因果，自然循環(huán)之理，豈是他說猜就能猜得到的。騙騙三歲小孩兒還可以，我才沒有那么笨。
“都說梨花寓意分離，世間那么多樹？為何偏偏種這梨樹？”
為什么？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那日讓莫堯幫我?guī)┗ú莘N子回來之時，莫名其妙便開口讓他帶上一棵梨樹苗。至于為什么，我倒是真的沒有想過。
“誰說梨花一定寓意離別？你看，她那么白，那么美，就像一位等待心愛男子的姑娘，展露出美麗的面貌，散發(fā)著迷人的芳香，為的，就是讓她的愛人能夠找到她。所以要我說，梨花應該寓意著永不分離才對?！?p> 不知是不是我說的太好，戚遠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盯著我看，我叫了好幾聲，他方才回過神來。
“你怎么了？”
“見過漫天花雨嗎？”
戚遠這思維也真夠跳躍，總是答非所問，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見他抬手輕輕一揮，頓時，梨花飄滿了整個清苑，真的如下雨一般，模糊還能聽到苑外弟子們驚嘆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場景，花瓣隨風飄落，滑過我的身體，好像將她的芬芳留在了我的身上，我伸手接住一瓣，沒過多久卻又被風吹走。
雪球跳來跳去地撲騰著那些散落的花瓣，而我，也在這場為我而下的花雨中肆無忌憚地旋轉著。
好久都沒有笑得這樣開心了。
“戚遠，我……”
戚遠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后，猛然轉身，臉頰卻只距他分毫。我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梨花香，能感受到他緩慢平和的呼吸，能看到他那雙清明透亮的眼眸……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臉也燒得滾燙，他慢慢低下頭來，緊張和欣喜交織纏繞，我不自覺閉上雙眼……
“明日開始，你就不用端茶倒水，灑掃隨侍了?！?p> 我猛然睜眼，“?。俊?p> 看吧，我就說他思維跳躍，果不其然。
“為什么？”我抓著戚遠的胳膊追問?！澳闶遣皇怯忠盐宜突厍Z城？你答應了我爹要好好照顧我的！堂堂凌霄谷谷主，怎能如此說話不算話！傳出去，還有何威信可言！”
“急什么？我話還沒說完。”我松開手，繼續(xù)聽著?！懊魅掌穑议_始教你靈力術法。”
“你要教我法術！”
起初到凌霄谷便想做個修習弟子，可卻陰差陽錯地做了這清苑的灑掃侍女，我也多次明示暗示戚遠教我術法，也全被他無情拒絕。有一次莫堯偷偷教我，被戚遠逮個了正著，罰我抄了一百遍《丹元心經》，而莫堯，也因此被罰了灑掃藏書閣一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