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后,芝蘭宮與未央宮進(jìn)刺客的遭數(shù)又多了些許,雖是及不上宮中的影衛(wèi),可到底是以命換傷的死士,便是布下了大多影衛(wèi)的未央宮中最是兇險的一次也叫疏同負(fù)了傷去。
若提起芝蘭宮中,倒有次死士闖到了納蘭若瑾房中,可還沒瞧清楚里頭的主兒長得高矮胖瘦便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人似是絲毫也不在意手中有幾條人命,屋內(nèi)有幾個亡魂,值得一提的是,死士竟是摸到了冷修的居安小筑中,最后是納蘭若瑾為冷修擋下了致命一刀,拖著滲血的胳膊擰斷了那幾人的脖子。
溫?zé)岬孽r血融化了地上積雪,月光下,那個女人站在白慘慘堆滿了積雪的枝椏下,腳下踏得是數(shù)十條人命,她捂著手臂沖冷修微微勾了唇角得那一眼,讓他臉上的傷口絲絲痛了起來。
她是因何出現(xiàn)在此處,又是因何負(fù)傷救他,她手眼通天此番付出代價救他又想從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明明過了幾個月寒冬,他卻像是被大火烤著似的,熱的冒汗。
冷修太過震驚以至忽略了葉莫不善的眼神,納蘭若瑾回宮時命葉莫處理好居安小筑的尸體后方可回去,葉莫只得叮囑影衛(wèi)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
自此夜過后皇宮中突然平靜了下來,眼見著二月便是年節(jié),納蘭若瑾的傷養(yǎng)的將好,人卻是愈發(fā)懶了起來,這日方批完折子在芝蘭宮中休息,執(zhí)錦卻徒然話多起來。
你說,現(xiàn)今兒百姓是不是人手一份皇宮布局圖,這刺客呀死士呀甚得進(jìn)來刺殺跟串門兒似的,地形都給摸透啦?”
納蘭若瑾放下手中的《異志奇聞錄》,打趣道:“我看是的,要不另起一座都城,古來遷都者皆乃深謀遠(yuǎn)慮胸有溝壑之明君也。”
執(zhí)錦啐了口:“你便是欠教訓(xùn),好端端的又打趣本宮?!?p> 納蘭若瑾將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民間小本子合好,遙遙望著窗外的落雪道:“想是要太平些時日了,折了這樣多人,也非一兩日能恢復(fù)的?!?p> 執(zhí)錦搖搖頭,葉莫早就回稟問柳樓之人叫人截走了,且那樓子還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除卻她們的暗樁,不曾有一人逃脫,她倒好,言道不必管云云甚的放長線釣大魚。思及她近來的神情語氣倒是活潑了些,不過此人次次勝券在握之法無非那叫人力無法抗衡的鬼神罷了,可當(dāng)真事事皆能萬無一失么。
年關(guān)至,執(zhí)臨過了個百官朝拜的年節(jié),正是大雪時,冷的他將脖子皆縮了起來,納蘭若瑾卻是不知冷似的,宴后一人鉆進(jìn)了梅林中,攀著一支梅枝兒欲摘不摘的,指間皆凍得紅通通的,斗篷也不曾披。
“公主看了這支梅花良久,怎得不摘下呢?若有惜花之心當(dāng)莫錯過折花的好時期?!?p> 納蘭若瑾瞧著那人自千百梅樹中繞出,重重疊疊的與她腦中的一個影子出奇的合了起來,此情此景倒叫她不知如何應(yīng)對了。
若是執(zhí)錦在一旁必然要吐槽那神棍逮著機(jī)會便賣弄風(fēng)騷,不過執(zhí)錦見近幾日風(fēng)平浪靜自個兒尋著感興趣的地兒飄去了,就連納蘭若瑾都只得在夜里感受到她回宮,自是見不到國師膽大包天調(diào)戲當(dāng)朝長公主的一幕。
卜算子:“臣參加公主?!?p> 納蘭若瑾收回手,呼出口白茫茫的霧氣來,問道:“嗬,國師怎會來此?!?p> 卜算子從披風(fēng)中探出一只手,像模像樣的接了幾片雪花道:“臣瞧著公主沒有回宮,近來宮內(nèi)又不甚太平,故而跟來了?!?p> 納蘭若瑾手中的咒印泛起點光,欲完全亮起時卻徒然熄了下去,她此時正盯著神棍自是沒注意到此微乎其微的反應(yīng),只是道:“若當(dāng)真惜花,又何苦折了它去,凌梅傲雪自是它獨一無二的風(fēng)韻?!?p> 卜算子本欲折了那花的手悻悻的收回斗篷下,看著那女子遠(yuǎn)去,亦離了梅林。
納蘭若瑾出了梅林,便見葉莫攜一干宮人在外候著,待她走近后遞給她一個小手爐,手爐上的余溫微暖,緩了公主十指的徹骨寒意連帶著心口也暖了點。
待她回宮后不知那兒來的興致,作起畫來,晚膳也不曾用,只是蹙著眉間站著,趕巧遇上執(zhí)錦飄回來,湊近一看,笑起來:“春將至,春將至呀。”
那畫上是個男子,自紅梅掩映處立著,縱然最是能表現(xiàn)風(fēng)流神韻的五官未畫,可那姿態(tài)卻無端讓人覺著是個美男子。
納蘭若瑾被她突然出聲驚了,手腕微一動便滴了滴墨在五官未成的臉上,暈散開來,她嘆了聲:“罷了。”
年后,小皇帝執(zhí)臨臨朝之時,第一道圣旨便是授予執(zhí)錦參與朝政的權(quán)利,借的是體恤執(zhí)家皇室血脈的由頭,眾臣本以為她要效仿史上的莊太后垂簾聽政,不料當(dāng)日她竟是穿著早早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某驹诹私痂幍钌?,一頭長發(fā)收在官帽中,朝服是以親王的樣式縫制的。
左右相早早的被處理了,又無甚旁系的血脈成人,眾臣那敢列位在她身旁,便是樊都,齊王也只能列在她身后,執(zhí)臨看向納蘭若瑾時,憋紅了的小臉突然愣住,那個人著朝服位居眾臣之首,并無平日里的濃妝,臉上含著笑意,那雙眸中汪了滿眼的都是他,就好像是要真心實意待他好一般,他還兀自愣著,納蘭若瑾已率領(lǐng)眾臣叩拜下來,真正的三跪九叩。
隨著吾皇萬歲的聲音落下,執(zhí)臨有些顫抖,一時竟也沒說出句免來,滿朝文武就這么跪著,當(dāng)朝不可一世的長公主都一言不發(fā),他們自是不敢發(fā)個一言兩言。
待他反應(yīng)過來后時,執(zhí)錦已率眾臣跪了一小會兒,他想起疏同說過的話道了句免。太監(jiān)高聲傳了免字。
執(zhí)錦在臣謝皇上的聲音中,瞪著那小團(tuán)子,道:“他在想什么呢,眾臣都跪著,這就出了神?”眾臣悉悉索索起身,算是完成了第一次叩拜新君的禮,執(zhí)臨說出第一個字后,像是順了些,雖是仍有些結(jié)巴,卻聲音大了些:“傳我.....朕旨意,長公主執(zhí)錦可免大禮。”
納蘭若瑾抿著唇微微笑了,接了他有人授之的好意:“臣謝皇上?!?p> 執(zhí)臨登基時,因先皇安思微病逝不久,諸國摸不清情況故而只贈送來薄禮,今兒執(zhí)臨頭遭處理政事,早有納蘭若瑾將那些棘手的折子早早處理了,朝臣們隨著最是位高權(quán)重的風(fēng)向不敢開口,故而絮絮叨叨只說了兩件小事,倒是比往常召見各國使臣早了一個時辰。
除卻南汀的附屬國外,其余四國來了三國,唯獨東籬不曾有人來,這三國中北定來了個公主,其余兩國只是選派的大臣,倒是顯得北定最是有誠意些。
樊都嘟囔了聲:“東籬怎得沒來?!?p> 齊然橫了這一根筋一眼,他倒也難得看懂往日死對頭的意思,悄悄閉了嘴。
執(zhí)臨在見過五位使臣后便坐在皇位上乖乖地聽著下方身著朝服的女子與各使臣攀談,執(zhí)錦則光明正大飄在納蘭若瑾身旁幫腔,中宛國副使笑著往納蘭若瑾身旁瞟了一眼。
出使別國得使臣不是恭維便是些客套話,納蘭若瑾雖是不喜倒也知當(dāng)今局勢下莫若有比此更合適的了,那北定的公主亦是說了幾句吉利話,只是眼見納蘭若瑾有意示上散了時,笑了聲道:“本公主聽說南汀先帝將去,左右相便也病逝,可是公主沖撞了什么不成?!?p>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人都聽見。輕笑著語氣也綿軟,看上去倒是開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笑罷了,可這病逝一說是皇室中最常用的手段,亦是需忌諱相問之處,她此言一出眾臣皆安靜下來,各使臣與副使皆不曾出言。
納蘭若瑾神色不變,只是挑了挑眉,道:“公主說笑了,本宮在這深宮之中終日人也見不得幾個,又如何能沖撞神明呢。本宮曾請國師卜過一卦,國師言道乃先帝福澤深厚在天庭中列了仙班,點了左右相上去相陪。古來帝王皆有人殉,想是那天庭由不得一群后宮婦人與奴婢上去罷了?!?p> 北定公主嘆了聲:“哦,竟有此等玄妙的說法,倒真叫我開了眼界?!?p> 納蘭若瑾亦拖著嗓子嘆了口氣:“說來慚愧,兩位相爺乃是我國二品大員,先帝這一朝點去,本宮啊著人準(zhǔn)備后事也只得辦喜不辦喪,可到底新君還是少了兩位棟梁,倒叫本宮不知是喜是憂了?!?p> 卜算子在請神殿靜坐時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鼻尖,莫不是近日有些受涼了。
北定那公主似是還欲言道些甚,叫中宛的副使打斷了,那副使倒是個極會見風(fēng)使舵的,恭恭敬敬給執(zhí)臨行了一禮,詢問是否可細(xì)窺天顏,執(zhí)臨應(yīng)了。
他看了幾眼后,從懷中拿出一塊扁圓的石頭道:“稟皇上,臣乃巫山后人,巫山有個代代相傳的說法,若是帝王為真龍?zhí)熳?,臣手中這塊石頭會顯出龍紋。”
北定公主瞧了眼那上頭的小娃娃,道:“不如皇上一試?!?p> 納蘭若瑾看著中宛使臣,不無警告之意,那使臣卻是低眉順眼的,呈上了手中的奇石。
執(zhí)錦飄到那使臣身旁,啐了一口,自是看出了他們的為難憤憤道:“什么口口相傳的說法,本宮看是口口相傳的胡說,混賬東西?!?p> 納蘭若瑾看了上方立著的小太監(jiān)一眼,他便邁著小碎步拉著嗓子謝過了,執(zhí)臨眉眼彎彎,道:“真的會有龍嗎?朕從未見過?!闭f完便伸手接過了那塊石頭,不料石頭略大了些,險些摔在地上,他便兩只手捧著好奇的盯著掌中。
那石頭本是沒反應(yīng),執(zhí)臨咕咕囔囔的又抓緊了些,有心人眼中的戲謔才起,卻見執(zhí)臨手中的石頭泛起點光來,慢慢的那點光越來越盛,旁側(cè)的小太監(jiān)看著執(zhí)錦道:“龍,龍在動?!?p> 執(zhí)臨看著那烏幽幽的石頭愈發(fā)澄澈,到最后竟是能看清內(nèi)里游走的一條金光燦燦的小龍,納蘭若瑾行禮道:“吾皇萬福?!币粫r間,朝臣皆拿出來十足十的官禮,吾皇萬福之聲將記過使臣交談的聲音遮了下去。
幾國來賀雖有些暗流洶涌,可到底是沒擺在明面上,入夜后,納蘭若瑾正在房中,葉莫叩門通報道國師求見。
難得看見國師披斗篷,月牙白的,在殿內(nèi)的燈火下偶爾折現(xiàn)出一絲光芒,卜算子見了納蘭若瑾微微行了一禮之后,笑開了,這人無論何種時刻總是能笑著。
“你怎的來了,你可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卜算子從月白的斗篷下拿出兩個,左手提著只雙瞳異色雪白的貓,這貓全身無處不白凈,唯獨額間一點血紅的痕跡,像是叫人精心描畫了一筆朱砂似的,右手捧著個無甚起眼的盒子。
納蘭若瑾放下了手中的筆,道:“這是做甚?”
卜算子道:“此貓乃臣飼養(yǎng)多年的極品,今日贈與長公主想必有用。此盒子是中宛國副史贈與臣的,只是點枯菊,卻留了一句話,言道北定唯一的公主約于半載前病逝?!?p> 執(zhí)錦在納蘭若瑾旁瞇了瞇眼,道:“此貓給本宮的?公主病逝,那這位所謂的公主便是有事至?!?p> 納蘭若瑾坐了下來喝了口茶:“即是中宛贈禮,你收著便是。貓給本宮看看?!?p> 卜算子將貓放在地上,那貓便豎著尾巴往她走過去,異色雙瞳瞧著納蘭若瑾,嬌嬌氣氣的喵了一聲,竟是頗有撒嬌的神態(tài),納蘭若瑾將她抱在懷里,手中咒印微微亮了一下,她腦中便響起一聲輕輕柔柔的喵。
納蘭若瑾摸了摸貓的頭,道:“倒是只好貓,本宮便留下來并給你記上一功?!?p> 卜算子聽聞眉開眼笑道:“是,那臣便退下了?!?p> 納蘭若瑾待他退下后方對執(zhí)錦道:“此貓乃是用特殊的東西養(yǎng)大的,陰氣極重可通鬼靈?!?p> 執(zhí)錦:“?本宮通她然后整天沖你喵?”
納蘭若瑾搖了搖頭,道:“你的魂魄如今無虞乃是我在你身體中,若有朝一日此身子受損,你必受波及,倒是難為他有心?!?p> 執(zhí)錦:“本宮決計不會跟一只白毛牲畜扯上關(guān)系……”
納蘭若瑾搖搖頭不曾理會她的話,只是又逗了逗懷中的貓。
葉莫在卜算子走后,匆匆入門道:“稟公主,使臣驛站出事了。”
昏君在上
國師: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好好好,公主說的沒錯,是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