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交換心情

　　“邵宇，”我抬起頭，用音量給自己壯膽，斬釘截鐵的喊他。

　　“能不取笑我嗎？這樣，這樣很好玩嗎？”

　　“沒有取笑啊，”他瞬間嚴(yán)肅臉，“我說你可愛，認(rèn)真的！”

　　什么鬼，桀驁不馴，傲慢，漢子，顏狗。。。這些我都聽過，“可愛”真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恐怕。邵宇看到的，是一個假的我吧。

　　“好了，我吃好了。”我放下叉子，架在盤子上。

　　“那。那我們走？”

　　“??？”我吃驚，詫異。

　　沒反應(yīng)過來，邵宇起身過來拉著我走。

　　“哥，那個，你收拾一下，我們先走了！”

　　“你小子怎么回事，我這，這兒是你的餐館嗎？”邵杰扯著嗓子，手上的游戲都放下來了。

　　在邵宇拉開門的時候，我難為情的回頭，看到邵杰已經(jīng)放下手機(jī)在收拾盤子了，嘴里自言自語：“看在你第一次帶女朋友來的面子上先饒了你這次，看我下次不收拾你。。?！?p>　　“女朋友”，這個誤會大了，不知道邵宇聽到了沒有，但是我知道，我是沒時間解釋了，邵宇幾乎是迅速的開了車門，把我塞進(jìn)副駕駛，生怕邵杰出來報復(fù)的樣子。

　　“那，送你回學(xué)校吧！”

　　“好。”我還在糾結(jié)著女朋友三個字，邵宇聽到了沒有，我在胡亂的想著點什么，又在期待著什么。

　　“上次朋友圈，你說的陪親愛的散步，就是這個親愛的嗎？”車開出一會，邵宇打破安靜的局面。

　　這個男人真的不懂說話，剛緩過來的情緒，被他再次吊起。

　　“是的?！蔽页聊?。好一陣。

　　“那個，我不是故意又提，你的傷心事，只是。。?！?p>　　“沒事沒事，反正，正在接受中，反復(fù)強(qiáng)化，也是好的！”

　　“恩！”邵宇微微側(cè)臉看看我的反應(yīng)，以為我沒有看到。

　　“其實，從我出生到現(xiàn)在，從未經(jīng)歷過死離死別！這是第一次！”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和邵宇傾訴這些不搭嘎的東西。

　　“我爺爺，外公，大伯，二伯，都是在我出生之前就過世了，爺爺算是最遲的，但也是我出生的那年夏天沒有了，而我是冬天出生的。所以，從小在我身邊的人，沒有一個離開過?！?p>　　“哦！”邵宇這樣應(yīng)著我的講述。

　　像是被這漸漸降臨的夜色洗腦了，鎏金般的商場高樓，閃動到讓人頭暈的，這城市的燈光，我竟那么想和邵宇，述說我當(dāng)下的心情和感慨，他陪我經(jīng)歷了“親愛的”最后一天，就認(rèn)定了，我現(xiàn)在的一切一切，他都懂。

　　“親愛的，是被人拋棄的流浪狗，被鴻雁發(fā)現(xiàn)，帶來了流浪狗之家，來的時候，受了傷，很瘦弱，但是她很頑強(qiáng)，很快就恢復(fù)了?！?p>　　“我以為，在經(jīng)歷了拋棄和傷病以后，她能很快樂的成長，沒想到。。?！蔽?guī)缀跏潜镏豢跉?，但依舊哽咽。

　　“言陌，你不要難過?！鄙塾畈恢涝趺窗参浚Z言很匱乏。

　　“至少，你讓她多活了幾年，如果不是你，可能當(dāng)初被人遺棄的時候就死了呢！”真的是直男，這樣切合實際的分析，好像可以不帶一點情感，雖然是事實，卻感覺說的好難聽。

　　不想搭理他了，鋼鐵直男，百分百純鋼，不帶雜質(zhì)的。

　　“我倒是經(jīng)歷過很多和親人的生離死別。”邵宇看我不言語，主動開始和我扯。

　　“我外婆在我十幾歲的時候走了，我不太有印象，我爺爺就在前兩年，我讀大三的時候吧，生病走了，挺傷心的！”

　　我側(cè)過臉，看著邵宇，臉上的表情，那樣云淡風(fēng)輕，仿佛在講著別人的故事！

　　“我和我爺爺其實挺親的，我小時候，爺爺是在鄉(xiāng)下村里開小店的，賣賣油鹽醬醋的，也順帶賣點小孩子零食，每次去他那里，他總是給我拿棒棒糖吃，奶奶還總是罵他，說‘自己家的也是要錢的！’爺爺總是抓一大把，塞在我衣服袋子了，對奶奶說‘就一顆，就拿了一顆’，呵呵～”

　　邵宇回憶著，天真爛漫的笑著。

　　能這樣毫不掩飾，無關(guān)痛癢的訴述，對于我的“親愛的”，何時也能做到？

　　“我記得那時剛過完年，寒假結(jié)束，我回學(xué)校了之后，那天天特別冷！”邵宇開著車，直勾勾的看著前方。

　　“大概是半夜一兩點的時候，我媽給我打的電話，說爺爺走了?！鄙塾畹恼Z氣變得低沉，沒有波瀾，卻好像暗潮涌動。

　　“我當(dāng)時就慌了，不知道怎么辦，想著要怎么回去，得趕緊回去??！著急忙慌的，幾乎是從宿舍床上滾了下來。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邵宇停了一會，陷入回憶。

　　“然后呢？”

　　“我換衣服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我爸打電話來了，那時候他剛好在湖州出差，說開車經(jīng)過杭州，讓我在高速道口等著，帶我一起回家。”

　　“我走到學(xué)校大門口的時候，讓門衛(wèi)師傅給我開門，師傅問我，怎么了，有急事？我說，我爺爺沒了，那是我第一滴眼淚，就掉下來了，從自己嘴里說出‘沒了’兩個字，像是正式給人宣布了死刑，才真的覺得是沒了。。?！?p>　　“邵宇，你。。?！辈恍⌒拈_啟這樣的記憶，反之，更心疼他之前的云淡風(fēng)輕，那是把熱淚和不舍，封存進(jìn)歲月后，最粉飾太平的臉。。。

　　“沒事，”我明顯感受到他輕輕的抽泣了一下。

　　“我爸是在下沙的道口接的我，一刻沒有停就再上高速，那時候我發(fā)覺我爸的狀態(tài)很不好，握著方向盤的手幾乎是抖動的，整個車都抖得厲害！我讓他靠邊停車，換我來開，他執(zhí)意不肯?！?p>　　“那時候，你爸肯定情緒也不穩(wěn)定?！?p>　　“是的，后來我才知道，他那天開了一整晚的會，直到接到我媽的電話。”

　　“我爸讓我在車?yán)锝o他找瓶礦泉水，我以為他口渴了，但他讓我給他打開以后，一整瓶的水朝自己臉上砸上去。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那個畫面，他是太累太困了，但又執(zhí)拗著。那天很冷很冷，我爸故意關(guān)掉空調(diào)，這樣，吊著自己的精氣神開車回到家里?！?p>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著我爸，因為勞累和匆忙沒有及時修剪的胡須，竟然開始泛著白色的發(fā)尖，濕漉漉的頭發(fā)貼著頭皮，更顯得稀少。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爸爸真的老了！”

　　“爺爺走了，在我意識到生離死別的同時，其實更多的看到了，一代人消失，一代人老去，一代人需要頂起來。悲傷，顯得沒有那么重要。”

　　“也許，正因為，爺爺走了，我才更懂得了，我早就不是那個給一顆棒棒糖就能打發(fā)的孩子了。我長大了，但是歲月跟著成長，我本以為，什么都沒有變的，這些那些，其實都只是假象。爺爺走了，爸爸老了，歲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