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香兒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灌到了安念的腦子里,清脆的音色像是經(jīng)過被打磨了一番,聽起來模模糊糊的。
精疲力竭的安念對抗著越來越沉的意識,終于吃力地睜開了眼。
巧奪天工的輕紗帷帳,精致雅然的屏風(fēng),眼前緊張不安的小丫頭告訴安念,她,回來了。
香兒與她一同長大,看著她的身量打扮,安念估量此時璃南的國號應(yīng)該為宴清。
宴清取自海晏河清,是由當(dāng)今監(jiān)國的王爺慕容軒改的。
并非是太子年幼,才由王爺監(jiān)國,太子與王爺同齡,也有治國之才,但不知為何先皇臨終前下了旨意:太子慕容晨在二十五歲之前不許登基,由王爺慕容軒監(jiān)國。
安念皓齒微啟,淡淡一笑,“香兒,”但身子終究是疲乏,話聽起來軟的像棉花糖一般,“這是宴清幾年了?”
小姐睡了幾日竟連日子都不記得了?香兒的眉毛擰了擰,不過好在是醒來了,眉顰的又松懈了幾分,“小姐,您這一覺睡得多糊涂,當(dāng)然是宴清二年了!”
宴清二年!安念心中一驚,自己死在宴清四年…
自己回到了兩年前!
兩年前,那時她不是剛剛被封為太子妃嘛?她眼波微轉(zhuǎn),漸漸憶起了前世的種種,心里像是被針扎進去又拔出來似的,一陣陣的疼痛和發(fā)緊。
前世,自己和家里的一切變化正是源于死去的前兩年!
那年,她如愿以償,嫁給了自己第一眼便喜歡上的人,入住東宮,本想著琴瑟和鳴,與所愛之人共守一生,不曾料到,自己得之不易的幸福卻在自己的好姐姐——
安薔的一步步算計下土崩瓦解。
那一幕幕痛徹心扉的場景如在眼前。
她的眸子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微不可聞,但若是不小心觸了一眼,便像是沉入冰底,侵骨食髓。
安薔啊安薔,你果真是我的好姐姐!
若不是你,我怎會失去太子的寵愛,失掉自己的自尊,甚至自己腹中的孩子!
若不是你,母親何以處處受難,吃盡委屈甚至為了保護自己無辜慘死?
若不是你,父親怎會苦守邊疆兩年連除夕都不得回朝,最后造人算計中銀蛇毒尸骨無存?
若不是你,妹妹安琪就不會被指婚到鄉(xiāng)野莽夫之家,因為未得男嬰遭婆婆冷言冷語亂棍打罵?
這一切都是你——安薔帶來的!
既然上天垂憐,這一世一定要報未報之仇,血未血之恥。
這一世,要活著
好好活著。
舒了舒身子,安念強行將自己紛繁的思緒埋在了骨里。
“小姐,香兒為您梳妝吧,一會兒該進宮參加今天的中秋團圓宴了,”聲音中里滿是歡快,“小姐傾國傾城,太子必是欣喜!”
“好?!彼龜咳パ壑械囊豢|鋒芒,慵懶的身子直了直,斑斑點點的陽光自鏤空的雕花窗散落在安念的荷花羞玉顏,暈紅了夕陽。
香兒只顧歡喜,又怎知,此時的安念已經(jīng)不是前世那個一臉?gòu)尚?,日日盼著團圓夜到來可以入宮跳舞的小姑娘了呢?
安念自小便欽慕太子的俊郎不凡,所以她才對這個特別的日子格外期待。
按著璃南的規(guī)矩,朝中大臣的子女入宮的機會本就不多,見太子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而中秋團圓宴卻是例外,所以,特批臣子們攜妻妾兒女齊聚皇宮的芝雅堂。
而今年,宴會更是精心籌劃,因為太子剛好弱冠,是該納娶賢良,安家立命了。各路王公大臣都各顯神通,變著法地幫助自己的女兒俘獲太子之心。
而安念的父親安志成作為鎮(zhèn)國大將軍和皇親國戚,卻平和如往日,若是女兒與太子兩情相悅,他喜聞樂見,若是不成,他也不強求,過往的經(jīng)歷讓他相信緣分比東宮之主的名分更加重要。
再說,他的三個女兒出挑的像仙子一般,不難覓良人。
就是安念這脾氣嘛…
得找個能鎮(zhèn)住她的。
百姓們早已就將太子即將選妃一事當(dāng)做飯后閑談,有的賭場還壓了賭注。
被壓注的人中更偏向的是安志成的大女兒安薔,不止因為她秀外慧中,更因他的生母二夫人是皇后的同胞姐妹。
然而上一世,安薔卻與這默認的殊榮擦肩而過,因為…安念。
這一世,我不會招惹慕容晨了,安念的眼角不知何時已濕潤,扶額望向窗外。
淡粉色的錦緞里乳白色紗領(lǐng),多褶的白色裙擺,烏黑的頭發(fā)正垂腰間,仙氣十足。
頓覺無聊,安念度步到院里的一片繁盛的菊花叢前,微蹲頷首,望著盎然怒放的花出了神。
”姐姐,”安琪一口稚嫩的童音,“我可想你了!”
安念寵溺一笑,“我看你是聞到糕點的香味吧!”
被說中了的安琪撅著小嘴,“姐姐你干嘛說得這么直白?”
“呀,還有脾氣了!”安念笑瞇瞇地看著她,“再不來,我就忍不住都吃了!”
“來了來了~”安琪笑得一臉天真。
如此可愛的妹妹,安薔怎肯忍心那么對她!安念臉上笑意未減,心里卻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