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常去虹冥澗嗎?”逍遙向耳東問道。
“月喜歡去虹冥澗,每次回來都帶好多的紅線。月說一條紅線就是一場緣分?!倍鷸|一臉虔誠地說著,瞧著逍遙,還眨了一下眼睛。
“山坳里的那棵樹上掛著的紅線?”
“姻緣樹上的紅線,都是月一根根從虹冥澗收來的?!倍鷸|又眨了眨眼睛。
逍遙若有所思,瞧著眼前天真無邪的耳東,有一股再次跑到姻緣樹下看個明白的沖動。
青嫂對于姻緣樹并不感到奇怪,阿婆對她提起過,只是她也是才知道紅線來自于虹冥澗。
“所以說,姻緣樹上用紅繩系著的兩塊木牌子便是一對戀人?”逍遙猜測道。
“月說的,前世因,來世果呀!”耳東仍眨了眨眼睛。
“那如果有人將姻緣樹上的紅繩弄斷了呢?那對戀人又會如何?”逍遙瞧了一眼旁邊略顯歉疚的小藜,弱弱地問道。
“月說,一切隨緣,緣分要斷,風一吹就斷了,如諾不斷,剪也剪不斷的?!倍鷸|瞧了一眼逍遙,隨即對著小藜眨了眨眼睛。
小藜忽然睜大了眼睛,盯著耳東,求證道,“斷了再系上呢?”
“緣盡了,即便打了死結(jié),風一吹也松開啦!反之亦然?!?p> 青嫂一怔,看著突然喜笑顏開的小藜,心中一陣忐忑。她想,自己不能去看那棵姻緣樹上的姻緣線。她又想起阿婆說的:不用管什么緣不緣分,即便樹上的紅繩系的不是你所想的人,你難道就會放棄嗎?如此一想,青嫂再一次地安撫了自己。
青嫂回過神來,剛好看到耳東那兩顆黑豆般的小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臉上一紅,竟轉(zhuǎn)過頭去。
夜空中,月牙彎彎,星光閃閃,鵲橋之上,有一副愛情模樣。夜?jié)u深,薄煙似的云漸漸隱去銀河上的身影。青嫂看著漸漸彌漫開的煙云,仿佛這層煙云遮住了自己的路,潮水般的迷茫之意頓生,羨慕之情越甚。她心下渴望:一年能見著一次,那也極好啦!
“姐姐!天道無情,眾生多情。有人喜歡逆天改道,你已經(jīng)走在這條道上啦!何必羨慕一年一次的相會呢?”耳東輕柔脆亮的聲音就像夜里的一道光。
青嫂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一驚,眼睛一亮,直直地盯著耳東,半張著的嘴似乎有話要說,可并沒有說出一個字。
也不知何時,躺在青嫂身旁的小藜已經(jīng)睡著了,而逍遙也伏在凳子上,大半個身子已坐在地上,竟也睡去。
青嫂未來得及發(fā)問,一陣睡意襲來,迷糊地側(cè)臥席子上,漸漸合眼睡去。
耳東輕輕地向青嫂走去,小心翼翼地從青嫂包袱中取出一封文書,在眼前晃一晃。
“九凰!”耳東摸著突然跳動不止的右眼皮,嘴里呢喃,“還是不信因果嗎?”
少頃,耳東又將文書放回,咧嘴一笑,“仍不信我......”似多了一份愁苦,添了一抹無奈,那副表情與他剛才的天真模樣簡直天壤之別,更像飽經(jīng)滄桑的苦笑。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拂過山腳,在這不算太黑的夜里,引起輕柔的“沙沙”聲響。
耳東抬起頭,對著黑夜,道,“大姐,交給你啦!”于是,他將文書輕輕塞回包袱里,一晃身,化為一道白光,向姻緣樹掠去。
夜風本來清涼,可這一股微風極是溫柔,沒有半點寒意,緩緩灌入了逍遙等人的夢里。
當青嫂恢復(fù)了意識,她發(fā)現(xiàn)自己孤身處在一座大宅子的門前。周圍的青石板鋪就的道上滿是暗紅色的爆竹碎屑,幾步開外的一對石獅在月光下威風凜凜,順著走上幾步石階,便是一堵高大氣派的朱漆大門,數(shù)十顆門釘在大紅燈籠的光照下熠熠生輝,抬頭望去,在兩盞巨大的紅燈籠中間橫著一塊匾額,紅底金字寫著“周府”二字。
青嫂早已滿臉淚痕,全身顫巍巍地往那大門挪去,她沒有急著扣門,而是輕撫著門上的門釘,最后雙手停在最下面一排的左起第二顆門釘上。此時的青嫂已經(jīng)蹲下身來,一邊撫摸著那顆門釘,一邊不住地落淚。
她的手指摸到那顆門釘上有數(shù)道淺淺的鑿痕,腦海里閃過一位中年男子的形象:只見他懷里抱著一個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女孩,一邊哄著,一邊輕輕揉著她略微紅腫的前額。那小女孩不過三四歲,可是越哄哭得越兇。于是,他命人取來一支花鋤,輕輕往門釘上敲著,每敲一下,嘴里就罵罵咧咧一句,像是在責備門釘什么,敲擊之下,那鐵質(zhì)的門釘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小女孩聽到門釘發(fā)出清脆的聲音,哭聲頓時小了。再敲幾次,那小女孩已經(jīng)趴在他胸前“咯咯”的大笑起來......
回憶至此,青嫂癟著嘴,輕聲地呼喚著,“爹爹,爹爹......”雙手用力地往里推,卻怎么也推不開,因未立起身來,立腳不穩(wěn),坐倒在地上。她試圖站起來,可怎么使勁都無法站起來,心中又急,便靠在門上,雙手捶打著門板,時不時被門釘硌著。她越捶越響,門板不住地發(fā)出“嘟嘟嘟”的響動,還夾雜著哽咽啜泣聲,可并未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門開了,從里面奔出一對年輕男女,只見一個白衣男子握著身旁著粉色華服的高挑女子的手往門前大道沖去。青嫂又驚又喜,雙眼放光,瞬間從地上跳起,也追在后頭,口中呼喊著,“阿哥!阿姐!”
青嫂追著,喊著,可怎么也追不上,怎么喊也得不到回應(yīng),只覺得過了很久很久,眼見著那兩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前頭的宮門里。青嫂欲要跟進去,被兩名侍衛(wèi)攔下了。一名侍衛(wèi)向青嫂喝道,“哪里來的老嫗,速速離去!”青嫂欲要解釋,可怎么也說不出話來,心里一急,手上又比又劃。侍衛(wèi)只當她是瘋婆子,將她驅(qū)趕得遠遠的。
青嫂如行尸走肉,漫無目的地走在官道上,淚都流干了,雙眼通紅,臉上布滿了條條淚痕。忽然,前頭出現(xiàn)一大片反光,走近一看,是一條小河。青嫂早已疲憊不堪,趴倒在河邊,勉強探著頭,想洗一洗酸澀的雙眼,借助月光,她看到了水里倒映出一張布滿褶皺的臉,嚇了一跳,急欲站起,一個踉蹌,跌落河中。
青嫂驚慌失措,揮舞著雙手,喉頭連一聲“救命”都喊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身體沒入河中,最后河水將她包裹住了。青嫂本能地在水中掙扎著,除了恐慌之外,并沒有任何痛苦,就仿佛魚一樣無恙,也感覺不到寒冷。不多時,青嫂終于露出了水面,竟然輕易地爬上了岸來。待青嫂心神甫定,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巖石上,不遠處有一座兩人高的石佛。她還未細看,眼前飄落著一片粉白色的花瓣,于是仰頭看到空中緩緩散落著的盡是花瓣,周邊隱隱散發(fā)著清香,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片樹蔭之下。
她慢慢的支起身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伸手摸著自己那張臉,手指觸到臉上平滑的肌膚,心中又驚又喜,雙手又撫摸了多次臉頰確認,直道自己先前看花了眼。
青嫂心情稍稍轉(zhuǎn)好,好奇地來到那尊石佛前,只見石佛盤膝而坐,雙掌合十,高約一丈有余,仰望不到整個面目,不過可以看到若有若無的雙下巴,想來是個富態(tài)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