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似乎突然消失了,自她從死亡谷回來以后,天后并未來看過她,她也不曾有過她的任何消息,然而,自從知道了天后是假的以后,她現(xiàn)在一想到她曾經(jīng)噓寒問暖,關(guān)心備至的表情就覺得惡心。
鳳媱來這里,自然也不是來找天后的。她輕輕地將手按在梧桐樹粗壯的樹干上,緩緩催動靈力。
入眼的,依舊是那片黑暗,永不見天日的黑暗。感覺到靈力的波動,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動。
“孩子,你來了?!?p>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鳳媱已走到了她的面前,看到鳳媱,雪凰公主似乎有些欣慰,她呆在這里,失去了自由,早已習(xí)慣了這里的黑暗,也沒有時間的概念,雖然她不知道那一天還有多久,但那一天很快就會來了。而那一天就是她最后的動力,活下去的最后動力。
“我們非要這么做嗎?”
四目相對,鳳媱似乎有些動搖,想到那場即將來臨的計劃,她突然害怕了,退縮了,而雪凰公主突然像發(fā)了瘋一樣咆哮起來:
“你說什么?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不幫我報仇了嗎?難道你想看到我被關(guān)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永世不得超生嗎?”
“我們?yōu)槭裁床恢苯痈嬖V父帝……他一定會……”
鳳媱的話還沒有說完,然后她看見雪凰公主哭了。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讓鳳媱的思緒停頓了下來,她茫然地看著她。
是啊,那是她的母親,唯一的母親??粗矍袄仟N的雪凰公主,她原本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人,如今卻是這副慘不忍睹的光景,發(fā)絲凌亂,長年累月的束縛已讓她白皙的手腕,腳腕上的皮膚深深印上了斑駁的痕跡,那個人賦予母親的痛苦,母親在這里所受的一切又有誰能替她解脫。母親現(xiàn)在能依仗的只有她,她又怎么能讓她的母親繼續(xù)再這里受苦。難道就因為龍月不是李治,不是她真正愛的那個人,她就要自私的放棄那個計劃,讓她的母親繼續(xù)再這里受苦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明日……明日就是我和龍月的大婚,明日,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她緩緩說道,眼中卻如死灰一般毫無生氣。
黑暗里,被釘在樹干的紅色身影停頓了,這一天竟是那么快。她終于要離開這里了嗎?
之后鳳媱便離開了。
鳳媱走后,四周又重新變成了死寂。這種孤獨寂寞的感覺,百年來雪凰公主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墒窍肫瘌P媱眼中的遲疑,雪凰公主竟有一些心生不忍,那是最疼愛她的哥哥的孩子啊,她的親侄女啊,竟然是她親手將她推進那深不見底的深淵??墒撬埠?,恨天帝的無情,更恨紅花,紅花就像一顆災(zāi)星一樣,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生命軌跡。若不是紅花的出現(xiàn),那個疼愛他的哥哥不會死,辰易哥哥也不會認(rèn)識她,她依然會是朱雀一族高高在上的雪凰公主,還會是天界至高無上的天后。
鳳媱是她復(fù)仇的最后希望了啊,黑暗里雪凰公主發(fā)出一聲輕笑,忽而她又撕心裂肺地吼道:“不,我不能心軟,紅花那個賤人的身體還在我這,等他拿走了這具身體,他一定會殺了我?!?p> 只有那樣,她才能在辰易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一招制敵,不過,這次,她倒是好奇,他會怎么選呢?
鳳媱回到琉璃宮,月老依然坐在庭院里,似乎在等她。鳳媱走過去,在月老的面前停下,她問道:“為什么要告訴我?”
如果月老不說,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況且,月老選擇告訴她就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嗎?她曾經(jīng)對東海龍王愛而不得,或許也并不想他們好過,故意告知她此事讓她對龍月心生嫌隙也未可知。
但到底是她心胸狹隘了,月老一身紅衣坐在原處,手中搖著她那把桃面紅扇,風(fēng)輕云淡地說道:“錯過了,太可惜?!?p>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和子騫,注定要是錯過的,不是嗎?
頓了頓,鳳媱突然說道:
“想必月老娘娘紅塵往事見得多了,為何不能放下過去,與西海龍王重新開始呢?”
就像月老說的,錯過了,太可惜。
“西海龍王?”月老卻是疑惑地看著她,道:“西海龍王我認(rèn)識嗎?”
那神情并不是偽裝,鳳媱恍然,原來,西海龍王當(dāng)初所說的引薦,是因為月老,當(dāng)初的花神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想到西海上的那片花海,即使花再美又有何用?一切不過是西海龍王的一廂情愿。
天界長公主鳳媱與東海龍宮太子殿下龍月的婚禮在萬眾矚目下如期而至。
云霄殿內(nèi),琳瑯滿目,歌舞升平,賓客滿堂。滿天神佛帶著祝福皆在此等候良辰美景,碧玉良人。
最引人矚目的自然要數(shù)位列上座的一襲黑衣的一位老者。眾神暗暗咋舌,也就是今日長公主大婚,才能將這尊大佛請來,此人便是朱雀一族的族長陵光神君,火烈與雪凰的父親,鳳媱的外祖父,自當(dāng)年火烈隕落之后,陵光神君就很少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最后一次出現(xiàn)便是百年前鳳媱剛出生那會,為了搶奪擁有鳳凰元神的鳳媱,陵光神君帶領(lǐng)朱雀一族差點與天界大打出手,不過后來什么也沒有發(fā)生,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朱雀一族閉關(guān)不出。
陵光神君已算是這里的長輩。眾神見他自然要上前打個招呼,但他卻是理都不理,一襲黑衣,黑色的斗篷把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就是連擺放在面前案上的新鮮果實,茶點也未動一下。
眾仙悻然離去,又不敢多說什么,只好到別處寒暄去了。
另一處,白虎戰(zhàn)神一人獨自飲著案前的美酒,火辣辣的感覺順著喉間慢慢流入胃中。喝酒原本對他來說也是一件樂事,可是不知為何此刻喝起來卻淡然無味,毫無興致。只因他的視線剛才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一處。
在他的旁邊坐著一個白衣的少女,她的皮膚勝雪,唇紅齒白,正是雪女。雪女是鳳媱安排在云霄殿上的,就坐在白虎戰(zhàn)神的下首。她沒了記憶,和眾仙都不相熟,但也知道今天是鳳媱的大婚,不敢太造次,便安安靜靜地坐在案前等待婚禮開始。
因為軍中事務(wù)繁忙,白虎戰(zhàn)神還沒來得及去北海龍宮看望她,鳳媱將雪女帶回來以后也沒有特意去白虎平原告訴白虎戰(zhàn)神雪女失去記憶一事,所以白虎戰(zhàn)神并不知道她身體有異。當(dāng)白虎戰(zhàn)神看到她時,眉角不自覺得跳了一下,心中暗罵鳳媱故意整他,下意識得想要避開,可是又一想,她剛剛大病初愈,理應(yīng)問候一番,莫寒了她的心才是,便走了過去。
白虎戰(zhàn)神還未開口,雪女感覺有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竟只是沖他微微一笑,泰然若之。
那微笑,在他眼中看起來似乎還只是客氣的微笑,就如有人跟你打招呼那般。還在嘴邊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白虎戰(zhàn)神悻悻然地又回去坐好,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下首的雪女,那一刻他不禁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許那女子并不是雪女。
莫不是傷到了腦子?連性情也變了?白虎戰(zhàn)神暗想,原本這樣他應(yīng)該高興才是,至少雪女不會再纏著他了??墒菫槭裁凑娴玫人焕p著自己的時候,他心中竟然有一絲失落。
“天帝陛下,天后娘娘到?!贝藭r,有仙侍傳道。
姍姍來遲的天帝和天后從云霄殿的入口走了進來,白虎戰(zhàn)神的視線才從雪女的身上轉(zhuǎn)移到別處。今日是鳳媱的大婚,作為鳳媱父帝和母神的天帝和天后自然要隆裝上陣,均是一身雍容華貴的金絲錦袍,兩人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了。天帝執(zhí)著天后的手緩緩走來,天帝天后鶼鰈情深有目共睹,眾仙紛紛嘖嘖稱贊。
兩人在陵光神君的案前停了下來。
“陵光神君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了?!碧斓鄣f道,對于陵光神君這位岳父,他一直都沒有什么好感。
陵光神君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一雙蒼老卻充滿魄力的眼睛緩緩地看向天帝,最終落在了天帝身旁的天后身上。天后自從嫁入天界以后,又因為當(dāng)初陵光神君強搶鳳媱一事,已經(jīng)很少回朱雀一族了,雖是父女,也難免有了一些嫌隙,天后抿了抿嘴唇,此時不知是何故,天后俏麗的臉上不自覺得留下一抹慌張,竟讓人有種不敢直視陵光神君的錯覺。
陵光神君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盯著天后,天帝見狀,也不多言,握緊了牽著天后的那只手,帶著她在云霄殿殿首坐下,而天后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視線不經(jīng)意地朝陵光神君的方向看去,似乎想要確定什么。
白虎戰(zhàn)神看在眼中,暗暗皺了皺眉。自他們從死亡谷回來,雪凰公主已經(jīng)有好些日子未上殿來,今日一見似乎清瘦了許多,他雖心中擔(dān)優(yōu),但此刻卻也不能直言。他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殿首的那襲瘦弱的身影,似乎想要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