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世事變遷

　　七月十三日的白云村，碧空如洗，陽光柔軟而熨帖——真是七月里最好的時光了。要說不足，就是好久無雨，空氣中多了些干燥氣。

　　“白叔，勇強被七雄村的趙武衛(wèi)打了?！卑桌掀咭贿M門就大聲嚷嚷，身后白勇強被兩個人架著進了門。

　　楊翠翠正在廚房調(diào)下酒菜，聽到白老七喊的事，手一哆嗦，差點把小鐵盆磕在白瓷盤子上。

　　心急之下，把手上的活都撂倒一旁，趕忙跑出來看她的丈夫怎么呢？

　　白勇強可是她的主心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她感覺天都塌了。

　　白老七嚷嚷的話，讓白勇強恨不得朝屁股上踢上一腳，什么叫他被趙武衛(wèi)打了，那是他的戰(zhàn)略迂回，只不過是見敵軍人多勢眾，保持體力的一種大戰(zhàn)略，還有這種事情是隨便嚷嚷的。

　　“閉嘴，你們都回去，晚上老七你準(zhǔn)備一大鍋燉肉，記得全是野味的，到時我過來一起喝酒?！卑子聫姲央p手從旁邊兩人的肩膀上拿了下來。

　　趙武衛(wèi)下手還是帶有輕重，也沒有什么傷筋斷骨。

　　現(xiàn)在他要好好從他爸那里取個經(jīng)，今天被打的事有些出乎意料，必須讓他爸教教他怎么做，這種白家內(nèi)史豈能讓旁人學(xué)走，這可是白家祖祖輩輩繼承者才有資格學(xué)的。

　　“老大，正好我最近獵到四五只大野雞，還有三只野兔，正好燉上一鍋，我現(xiàn)在回去就剝皮煮肉。”白老七很是高興地說道。

　　“你們都回去，你倆幫老七忙，晚上我們兄弟幾個好好搓上一頓，也商量商量一些事?！卑子聫娺€要聽家中主事的教誨，而且看到妻子楊翠翠出來，急忙擺手道，“趕緊走?！?p>　　“好好…，老大，晚上見。”白老七隱晦地看了楊翠翠一眼，停留在那豐潤的臉上，還有那一雙帶著急切的大眼睛。

　　“勇強，你和誰打架了？”楊翠翠出來一見丈夫白勇強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忙跑過來關(guān)切道。

　　“能有啥事，不過跟趙武衛(wèi)這混蛋打了一架。他還以為他是跟著秦文名這個混蛋欺負(fù)我們的時候?？墒乾F(xiàn)在秦文名死了，還敢這么囂張，以后教他好好做人。”白勇強發(fā)狠完，看著妻子楊翠翠越長越豐滿的身材臉蛋，還有跟其他經(jīng)常下地勞動的村婦一比，仍舊比較白皙的臉蛋，忍不住抓了一把臀，臉上帶著他們都懂的笑容道，“放心，腰沒事，還是能好好伺候老婆大人。”

　　楊翠翠見此，白了一眼，哪怕白勇強和楊翠翠朝夕相處，還是心中一蕩，調(diào)笑道：“老婆，你還是那么美?！?p>　　“一有事就知道欺負(fù)我?！睏畲浯淇凑煞驔]事的樣子，才放下心來，推了推丈夫的肩膀道，“現(xiàn)在五老都在主屋的炕上，你趕緊進去拜會一下，免得說我們夫妻不懂事?！?p>　　“好，那你趕緊去準(zhǔn)備，我去換身衣服?！卑子聫姏]想到藍(lán)潤禾竟然來他家，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主屋炕上的白大江聽到兒子被趙武衛(wèi)打了，急忙轉(zhuǎn)過身透過窗戶看，見到兒子沒事才放下心，淡淡地說道：

　　“幾百年前的舊事就不要提了?！?p>　　“老白，才不過一百年左右的事。就算我們不是親歷者，但是我們都是從小聽老一輩說的長大。”藍(lán)潤禾不懷好意地說道。

　　周家作為背叛者，屁股坐歪了，那么他也沒有理由讓周家舒舒服服地背叛。

　　“這么說你們忘了三百年前的事情了?！敝馨讼殛幧卣f道。

　　既然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你喜歡翻陳年舊事，那我也沒道理客氣。

　　場面一下子充滿火油味，稍微一點就要炸了。

　　恰好此時，白勇強換了一身干凈衣服進來，憨厚的面容帶著笑意道：“爸，各位叔伯都在了?！?p>　　“嗯，小強，重不重？”白大江還是關(guān)心地問了一聲道。

　　“沒事，爸，不過是被趙武衛(wèi)撓了個癢癢。”白勇強很是漢子地說道。

　　“咋回事？”藍(lán)潤禾作為一村書記，必須村里一切事物都要在他的掌控當(dāng)中。只有他不想干了，不想管了，從來沒有擼他或是逼他下臺。

　　白勇強一一作了解釋，天凈水望著白勇強在那兒敘述詳情，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火。

　　現(xiàn)在他兒子天生水帶著他的兩個孫子天魂水和天淡水外出打工，家里除了他夫妻倆，就留下了兒媳婦藍(lán)星蘭還有上高中的孫女天香蔻。

　　而白大江這個奸猾的老東西的兒子現(xiàn)在拿著國家的工資，一天輕輕松松，這些本來是他兒子享受的。

　　這樣一比，心中的脹氣更加嚴(yán)重，旱煙也是抽個不停。

　　“爸，還有叔伯，趙武衛(wèi)臨走的時候說難道忘了百年前的事情了，到底是啥事情？”

　　“七雄村這些雜碎，簡直欺人太甚?！碧靸羲苯影押禑煑U往炕桌上一拍，怒氣沖沖地吼道，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啥事藏不住，直接開始罵娘了。

　　周八祥眼神陰郁地看著天凈水，心里恨不得眼前這個老東西現(xiàn)在就來個老溢血死在這兒，這就是借題發(fā)揮，指桑罵魁。

　　“小強，你先出去休息養(yǎng)養(yǎng)傷，我和你的幾個叔伯聊聊?！卑状蠼粗鴿饬业幕鹚幬冻涑庠谶@個百年老宅中，為了讓兒子置身事外，急忙擺手道。

　　白勇強雖然很想了解，但是他爸這么多年的余威讓他習(xí)慣了服從，連忙說道：“那各位叔伯慢慢聊，我去廚房幫幫忙?！?p>　　說完，立馬退出了。白勇強心里卻在暗想：“他們到底有什么事情？”帶著疑惑回到了廚房。

　　白大江拿著煙桿子，倒扣拍了拍炕桌，等煙嘴里殘余的煙灰都清理出來后，拿著一個細(xì)鐵絲搗了搗，然后取出煙葉塞進煙嘴里，劃了一根火柴，點著后道：

　　“行了，別說了，事了就是這么個事。那就是我們云山山神賜給我們的河水，憑什么讓下面幾個村子白白受惠，連一點香火錢都不愿意掏?！?p>　　藍(lán)潤禾心里卻直接罵娘了，誰不知道廟祝是他干，這些錢最后主要流到哪里，他們幾個眼睫毛都空的人能不清楚。

　　如果真的那么喜歡敬神，那么云山山神還會擠在偏僻的小廟里。

　　“大江?。∵@云山山神是我們白云村所有人的神，而這件事你背著我和凈水，那到底是什么意思？”藍(lán)潤禾做了二十多年的村書記，說起話來那還是有一定的氣勢。

　　“還能怎樣，云山山神托夢給我兒子，再說我們都老了，是該把機會留給年輕人了?！卑状蠼橹鵁?，不疾不徐地說道。

　　天凈水確是急了。

　　白云村五賢老就是全村一千人的太上皇，村里有啥大事小事都必須要經(jīng)過五賢老，紅白喜事必須五賢老在場，不然這個紅白喜事辦不好，而且可能會辦砸。

　　如果他們退位讓賢了，那紅白喜事的紅包不說，他們五個單獨的酒席那都沒門了。那時候誰愿意請他，畢竟他的風(fēng)評一直不好，誰讓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我們才不過七十，而且村里沒有我們五個把舵，那白云村走向衰敗，那我們有何面目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p>　　藍(lán)潤禾一眼就瞧出了白大江這個老奸巨猾的老東西的打算，他們兩個斗了幾十年，誰也不服誰。

　　和他斗，一直被他壓著，現(xiàn)在到了他們下一代，他的兩個兒子在外面工作，他肯定不愿意讓他們回來，他還準(zhǔn)備以后在城里養(yǎng)老了。那么女婿天生水這次輸了，一步輸，步步趕不上。

　　如果他退位讓賢了，那這個村書記在白靈的幫襯下，肯定是白勇強的。

　　廟祝一直是白大江干，而且廟?？墒窃嚼显胶?。這樣白家就壓倒了藍(lán)家，而且是徹底壓倒了。

　　“好了，我們不說老不老這個不吉利的話，老白，直說了，這件事我們必須全村步調(diào)一致?！彼{(lán)潤禾可不想要白家借此事收買人心，人跟人交往，不就是利益。

　　利益除了直觀上的金錢，還有感情等等。只要對方缺少的，他能在他人身上索取過來滿足自己，那都是利益。

　　有的人缺少愛，有人給予了愛，這愛就是利益。

　　“不是，這是山神專門交代讓白云兩姓的人干，畢竟我們村叫白云村?！卑状蠼橹鵁?，一直是毫不在乎的表情。

　　“老狐貍，少在這兒講條件，姓周的不是也參加了?！碧靸羲@個急脾氣，直接爆了。

　　“老色鬼，都一把年紀(jì)里，還夜敲寡婦門，真的還有沒有臉了?！敝馨讼橐彩桥耍@二十年他活的很憋屈，站到了藍(lán)潤禾這邊，這個天凈水仗著藍(lán)潤禾的親上加親，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現(xiàn)在他一點都不慫他，直接開始回罵。

　　“這還沒有幾天，你這個老東西也開始跳了，好，好，真的很好?！碧靸羲苯託獾媚闷馃煑U伸出去杵周八祥的胸膛，根本就不像是老人要干的事。

　　“凈水，喝茶?！彼{(lán)潤禾不怒自威道。

　　天凈水就怕藍(lán)潤禾板著臉，只好狠狠瞪著周八祥，心里不知想什么報復(fù)手段。

　　藍(lán)潤禾笑著褶子都緊在一起，準(zhǔn)備下坑道：“這樣，如果你不愿意也行，明天我就寫一個報告上去，好好為村主任為民謀福的事跡請個功。凈水，我們走。”

　　“老藍(lán)，你這話說的，我沒有說不答應(yīng)，等我今晚問過神后，再給你回復(fù)，你看怎樣？”白大江急忙說道，這時他臉上也沒有剛才的云淡風(fēng)輕，誰知道藍(lán)潤禾的報告里寫什么東西。

　　這就是人家村書記的權(quán)威。

　　“好。”藍(lán)潤禾也不點透，問神還不是白大江自己說了算。

　　楊翠翠端著一碟涼拌牛肉和一盤粉條涼菜進來：

　　“爸，飯菜準(zhǔn)備好了?！?p>　　“老藍(lán)，我們喝酒，你可從來沒有來過我家吃過飯菜，今天大家都高興，好好喝點兒。”白大江這個主人笑著說完，轉(zhuǎn)頭對兒媳婦道，“翠翠，去把我珍藏的那瓶青酒拿來，還有把小強也叫過來，陪幾位叔伯喝點酒。”

　　“好的，爸?！睏畲浯渎牶?，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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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終人散后，白大江還有些迷糊的眼睛忽然清醒起來，對著收拾炕桌的兒子和兒媳婦道：“翠翠收拾完后，不要進來，然后有人進來直接大聲喊?！?p>　　“知道了，爸?！睏畲浯渫Ｏ虏潦每蛔?，認(rèn)真地答道。

　　“嗯，小強你留下來，我們兩個好好嘮嘮嗑?！?p>　　“好，爸?！?p>　　“你聽沒聽過趙武衛(wèi)說的一百年的事嗎？”白大江抽著旱煙，坐靠著靠窗的墻上。

　　“沒有，爸?！卑子聫娍粗拮映鲩T，上炕盤膝而坐，準(zhǔn)備聆聽他爸的講話。

　　“哎，世事變遷，幾百年了，其實我們白云村最開始叫白家村，后來云家來了，但是云家來的時間早就不知道了，時間一長，云家人開始變多，逐漸就叫白云村了?！?p>　　“原來我們的白云村還有這樣的過去?！彼麄儼准液驮萍乙惑w，白勇強心中倒是對白家村改成白云村沒有太大觸動。

　　三百年前，改朝換代，藍(lán)家人和天家人有幾戶逃荒最后逃到了我們白云村，在我們白家祖宗好心收留下，他們也就定居了下來。

　　但是白云村是我們白家祖先一點點開荒出來的，他們藍(lán)天兩姓不知恩圖報，反而時刻想著霸占我們白云村，把我們白云兩姓的人趕出去。

　　“這藍(lán)家和天家就是一群忘恩負(fù)義的東西?！卑子聫娕瓪鉀_沖地說道，“我一定要讓藍(lán)天兩姓的人永遠(yuǎn)翻不了身，徹底滾出白云村?！?p>　　“閉嘴，現(xiàn)在羲國什么時代，容你這樣胡亂作為。我只是讓你時刻記著，我們白家不能退，也不能輸，必須要握著一定的話語權(quán)和領(lǐng)導(dǎo)權(quán)。二十年前要不是我成為廟祝，那么白家人徹底被藍(lán)家人壓倒了，白云村恐怕現(xiàn)在就要改名叫藍(lán)天村了?！?p>　　“記住，你以后是白家的主事人，必須時刻想的是白姓的興衰，而不是我們白家一家的興衰。如果沒有白姓所有人支持，內(nèi)部不穩(wěn)不和，肯定會被藍(lán)潤禾這個狡詐奸猾的老狐貍各個擊破?！?p>　　“明白，爸?！?p>　　“至于一百年的事，那就是我們白云村的恥辱。”白大江前面臉色還比較平靜，但是說到現(xiàn)在，猙獰道。

　　“發(fā)生啥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