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家是獨棟小別墅,樓下自帶一個花園。晚上的時候兩家人在花園里支起了燒烤架,還有各種月餅,一仰頭,不被高樓遮擋的天空一覽無余,圓圓的月亮掛在天上。
“雖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但是中秋當(dāng)天賞月才是美事啊。”顧爸爸邊吃著他最喜歡的蛋黃月餅,邊感慨。
“更何況,我們兩家人又聚在一起了,一個都沒少和和美美的?!绷痔O借機說,不免撮合之意。李俞芬沒說什么,邢爸爸倒是頻頻點頭。
邢滿滿看了顧言一眼,沒有說話,拿了一個剛烤好不久的大閘蟹啃起來。顧言坐在邢滿滿旁邊,把蟹肉都小心地刮到一個碗里,顧言先是遞給了林蘋,林蘋忙示意他先給邢滿滿。
邢滿滿手里拿著一個,嘴巴也不空,含含糊糊地說:“林阿姨你吃呀?!?p> “我來給阿姨剝,滿滿你吃你的啊?!鳖櫚职趾苡醒哿σ姷啬昧艘粋€大閘蟹開始剝。邢爸爸也罕見的開始給滿滿媽媽剝大閘蟹,滿滿媽媽本來還有一點不好意思,但是在邢爸爸百般催促下還是張嘴吃了。
邢滿滿被這種和諧的氣氛搞得怪不好意思的,突然,一勺蟹肉就伸了過來。邢滿滿本來想自己拿著吃,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滿是油,便說:“你自己吃吧?!?p> “嗯,你這樣很多肉都浪費掉了,還是吃我弄好的吧?!鳖櫻园阉掷锏捏π纺米撸研⊥敕旁谒媲?,又取了兩張紙簡單給她擦了一下手。
邢滿滿白了他一眼,敢情是心疼大閘蟹呢?
不過邢滿滿看著眼前這么多蟹肉,還是有點疑惑,一只大閘蟹有這么多肉嗎?
吃了一會兒,邢滿滿偏頭可憐巴巴地說:“我還是喜歡自己啃,這個還你。”
邢滿滿又拿了一個大閘蟹自顧自地啃起來,顧言看著面前的小碗,有點哭笑不得。
月餅也吃了,螃蟹也吃了,月也賞了。這大概是最完美的一個中秋吧。在北美完全沒有中秋的氣氛,只有林蘋做的手工月餅有一絲節(jié)日氣氛。回國了,有邢滿滿一家,有歡笑,有美食,這就是顧言想了十二年的中秋。
顧言越發(fā)覺得回來這個決定真的是太正確了,有邢滿滿的地方總是讓他覺得他不用逞強,不用完美,不用步步為營,只是個普通的少年就好了。
“顧言,收凳子啊,愣著做什么?”邢滿滿見他愣著,出聲提醒。
顧言回過神,燦然一笑:“好?!?p> 邢滿滿不免腹辯,笑這么好看要勾引誰?。?p> 今天邢滿滿一家在顧言家睡下,邢父邢母顧父顧母睡一樓,邢滿滿顧言睡二樓。
歐式復(fù)古的房間構(gòu)造,還有全新的絲質(zhì)睡衣,林蘋帶邢滿滿過來的時候說特意為她準(zhǔn)備的。知道早晚有一天,滿滿是要到她家來睡的。
邢滿滿在浴室洗澡,顧言以為她在房間。開了門進去之后才聽到水聲。
“哇,誰??!”邢滿滿瞬間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滿滿你在里面?”顧言倒覺得沒什么。
“你,你先出去!”
“你放心,這條簾子不透,我完全看不里面?!鳖櫻圆痪o不慢地說,但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那你也先出去!”
“我有話想跟你說,我這個時候出去了,怕是今天沒有辦法跟你說了?!鳖櫻暂p聲說,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你說,說完快走!”邢滿滿裹著身子氣急敗壞,她怎么知道這簾子透不透,萬一透呢,她現(xiàn)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之前你說一個月后給我半小時解釋?!鳖櫻哉f,“可以現(xiàn)在說嗎?”
“……反正什么時候說重要嗎?”邢滿滿反而冷靜下來,冷哼一聲,語氣也驟然降溫。
顧言聽她這樣說,心里一疼,還是不緊不慢地解釋:“高中那次的離開,是突如其來的,我課上直接被叫走了……”
時間切換到十二年前
上課上的好好的,班主任突然來到班上,急急忙忙叫著顧言就走了,當(dāng)時全班都很好奇。邢滿滿也好奇,但是沒有很在意,誰知道這一不見就是十二年,邢滿滿好后悔,當(dāng)初要是她跟上去了,會不會至少知道一些實情,不會完全什么都不知道,怪也沒得怪,也不知道人家什么時候回來,就這樣虛度了十二年光陰。
“當(dāng)時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們家已經(jīng)被搬空,大包小包被我媽媽帶著,有一位自稱我爸爸的朋友的人帶我和媽媽上了飛機,我爸不知所蹤,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爸被對手陷害,對方聯(lián)合政府人員,讓他陷入Ming案,所有證據(jù)都指向他。三年后調(diào)查清楚,我爸來北美找我們,但是國內(nèi)還是被各種監(jiān)視,我們無法回國,也無法聯(lián)系國內(nèi)。國內(nèi)的聯(lián)系人也會收到牽連,就這樣一晃就過了十二年?!?p> “那現(xiàn)在呢?又為什么回來?不怕了嗎?”
“現(xiàn)在我爸退休,也不足以造成威脅,更何況對方那人前段時間查出癌癥晚期,也沒有精力再管我們。”
“額……”本來很感傷的一件事情,邢滿滿聽到癌癥晚期還是差點笑出聲來。
“我本以為,看見我回來,你會高興多于埋怨?!鳖櫻岳^續(xù)說。
“我也沒有埋怨……你……”邢滿滿急著說出口,又啞然失語。是啊,她一直就在怪他,想的就是不管什么原因,她一定不要原諒他。
她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呢?邢滿滿心里兩個小人瘋狂打架。
白小人說:“顧言已經(jīng)很可憐了,他這么久也很難過啊?!?p> 黑小人說:“不管怎么樣,他還是把我丟下了十多年。我憑什么這么輕易原諒他!”
“可是,他這么多年也潔身自好,沒有忘記我,我也不用太咄咄逼人吧。”
“你是不是傻?十二年說翻篇就翻篇那也太便宜他了,說明原因就可以免罪嗎?不管怎么樣,還是不能隨隨便便原諒他,萬一他以后知道我這么好忽悠,又來個十二年怎么辦!”
邢滿滿打定主意,對,絕對不這么輕易就妥協(xié)!
“你說完了嗎?”邢滿滿語氣生硬,仿佛剛才他的陳述就是讀了一篇課文:“說完了可以走了吧?我很冷誒。”
“那我再去給你拿條毯子?!鳖櫻灾浪钠?,也不惱,轉(zhuǎn)身出去了。
邢滿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是不是太傷人了?
洗完了走出去,一個身影把她整個籠罩著,肩上被搭了一條薄毯。
“剛出院,別又感冒了?!鳖櫻哉f。
“知道了……”邢滿滿揉揉鼻子,小聲回答。
邢滿滿不會拒絕顧言的好,這是他應(yīng)該給的,給夠了,邢滿滿就原諒他,跟他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回到房間,邢滿滿撒歡一樣撲到床上:“好軟好舒服哦~”
“你一直就愛睡軟的,其實對頸椎不好?!?p> “愛睡就愛睡,好不好另說?!毙蠞M滿回頭懟他。
“反正人生苦短,一身病痛也無所謂,遍體鱗傷也無所謂,化成泡影也無所謂,你愛了最重要是嗎?Ariel?”顧言坐在她床邊,笑著看她。
“是啊,我就是這樣的人,我的一生有沒有功成名就都無所謂,賺多少錢也無所謂,有沒有出息無所謂,只要有愛情就好了。”邢滿滿在床上滾了半圈,可以直接面向床幔頂部。
“你還記得啊?”邢滿滿問。
“當(dāng)然記得,”顧言把玩她的發(fā)梢,因為頭發(fā)比較長,所以邢滿滿都沒有感覺到:“國外的十二年能干些什么呢?很多回憶沒法忘記的就要一遍一遍地想啊,誰讓在那邊遇到的人一個都不喜歡?!?p> “哦?北美那邊都是超好看的外國妹吧,長得又好看,發(fā)育又好,有男人會不喜歡嗎?”
“是男人有了一個愛她入骨的人之后,再看其他女人都是索然無味?!?p> “年紀(jì)輕輕就說什么愛她入骨。十幾歲的孩子懂什么?”
“小美人魚十五歲就懂了?!?p> “那也只是小美人魚而已?!?p> “那為什么王子不能懂呢?”
“王子就是瞎,被別人騙一騙就跟著走了?!?p> “那為什么小美人魚愿意為王子變成泡沫呢?”
“……”邢滿滿眼一閉,“小美人魚也瞎?!?p> “那他們倆還挺配的。”
邢滿滿心里想,配什么配,都是傻瓜,不然能成悲劇嗎?還不是因為愛了不該愛的人!
“你不睡覺嗎?”邢滿滿轉(zhuǎn)移話題。
“睡不著?!?p> “你在這兒我也睡不著?!?p> 十分鐘后,邢滿滿睡得死沉死沉的,一只腳還搭在顧言手臂上。
顧言聽她呼吸均勻,知道她睡著了,便小心地移開她的腿,溫柔地將她身體擺正。邢滿滿感覺到有人動她,稍稍掙扎一番又不動了。顧言輕笑,看著邢滿滿可愛的睡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
給她蓋好被子,顧言輕輕摸了摸邢滿滿的頭發(fā),輕聲說:“滿滿,中秋快樂?!?p> 睡夢中,邢滿滿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嘴巴吧唧吧唧動了幾下,顧言,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