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殿門走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面前擋了一人。定睛看去,卻見張相站在自己面前,含笑而立,滿身柔和的儒雅,再不見方才朝堂上的氣勢洶洶。
如此溫和,有些驚悚啊!嬴睿不露痕跡的小退一步,臉上掛出帶防備的假笑,“張相這是?”
“今日某觀殿下,似找到了自己的執(zhí)政之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睆堟?zhèn)北拱手,面上的笑越發(fā)和熙來起來。
腦中回想起面前這人傳聞——當(dāng)年談笑間私自下令處死父皇打醬油支持其他皇子的兄長,前端王以及其府上,上下贏氏血脈百余口人。笑看其連同子孫生生縊死面前。有些小怕,嬴睿再細看面前這人,卻見鬼的察覺出些許慈愛來,不由落一地雞皮疙瘩,生硬笑道,“張相有話便說,不必客氣?!?p> “雖確立執(zhí)政之道,是好事。但殿下之執(zhí)政之道,還是需隱晦些,不必太早展露出強烈風(fēng)格。世家雖為皇室制肘,但也是助力。殿下大可不必視之為虎狼。世家與門派,是不同的?!闭f完,頓了頓,見殿內(nèi)內(nèi)侍快步行來,張鎮(zhèn)北拱手,頷首。利落轉(zhuǎn)身行開。
微風(fēng)中送來細微到讓嬴睿聽不清的細碎言語,“……為武者翹首,當(dāng)注意……才是?!?p> 這話說得……嬴睿有些明白,又有些迷茫。她直覺感到,最后那句沒有聽清的話,對她非常重要。這讓她有些想立即追上去,細問清楚的沖動。
雖想要沖上前去問個清楚,但見父皇心腹內(nèi)侍連連喚自己,又小跑追來,不由止住追上去的沖動,轉(zhuǎn)頭面對內(nèi)侍。
“殿下,陛下召見?!眱?nèi)侍趕到,躬身拜道。
得!此番倒是徹底絕了她追上去詢問清楚的念頭。沒再言語,嬴睿抬步,輕車熟路的繞過前殿,往內(nèi)殿行去。
未至內(nèi)殿,路過殿間庭院,便見身著玄色窄袖常服,比殿上多出幾分魁梧彪悍的建武帝面露微笑,站在廊下山石,沖自己招手。
嬴睿上前兩步,身形一晃,眨眼間便至建武帝身側(cè),抬頭露出豎著表示不滿的眉,瞪:“父皇!孩兒被人欺負,您也不幫幫孩兒!”抓住建武帝的手,用力搖晃。
“你不是要做皇帝?如此小事,還需父皇幫忙?”建武帝笑道,抬手揉了揉嬴?;蝸砘稳サ哪X袋,“好了。別晃了,晃的父皇頭疼。穿上公主冕服,都是已經(jīng)是大姑娘……不說這個,就是你現(xiàn)下已經(jīng)開衙建府,再幾年便要監(jiān)國,還如此小兒姿態(tài)。難不成將來父皇離開,你做皇帝還要如此向臣下告狀讓人給你做主不成?”
“誰要父皇做主?只是想問父皇要些黑冰臺的鐵鷹劍士。”嬴睿眼巴巴的看著建武帝,不住訴苦,“自建牙后,孩兒行事只覺處處制肘。世家又挑此時異動,抓著孩兒年幼,好一通算計。孩兒手下那些個暗衛(wèi)太廢,得來信息太少,根本猜不到這些陰謀的目的。”
“要不,父皇將黑冰臺那邊,上京這幾家世家的全部信息給孩子也行?!闭f著說著,想到自己這段時間按捺脾氣的各種努力基本都是無用功,又在自己最信任的父親面前,不由越發(fā)委屈,“什么都只查得到淺顯的。孩兒迷糊四處亂撞。每次都人家算計上門,才有所反應(yīng)。孩兒都快成忍者神龜了?!?p> 雖然不知曉忍者神龜是何物,但聯(lián)系上下,建武帝還是大概能明白這詞匯所指。見自家原本天老大我老二般欠揍囂張的崽崽如此沮喪,又好笑又心疼,“你今日不是做的很好嗎?”
“好什么好!那是惹不起躲得起!是做縮頭烏龜。”嬴睿憤憤道,不滿的用力拉扯建武帝衣袖兩下。
“你知道這不是躲,這是掀桌子。回去軍營,那里是你掌控之地,再多算計再多陰謀,也無法實施。由此,你可有感悟?”建武帝對待嬴睿,非常有耐心。完全不現(xiàn)朝堂上威嚴肅穆帝皇,只余慈愛教導(dǎo)子嗣的慈父,“你又知曉,為何為父朝堂上基本很少出言,張相權(quán)重,為父卻半點不擔(dān)憂?”
嬴睿歪頭細細思量一番,恍然大悟,“孩兒本末倒置了?!笔撬】戳宋淞χ祵Ω鞣礁髅娴挠绊?。旋即,她又有些擔(dān)心,“父皇,萬一有人武道一途天賦異稟,勝過我嬴氏一族……”
“我贏氏祖輩,可都還活著。”建武帝霸氣的回答。
不過說到這里,建武帝幽幽一嘆,眼神有些難以言喻的看著嬴睿。
一見這眼神,嬴睿心中大叫不妙。眼中神色一閃,機靈問道,“父皇,孩兒感覺張相對孩兒有些古怪。”
建武帝好笑的看著生硬轉(zhuǎn)移話題的嬴睿,順著她的話問道,“有何古怪?”
嬴睿不愿冤枉了自家父皇信任的心腹,讓父皇傷心。但不小心話推話,已然說道這里。于是她小心翼翼組織語言說道:“暗示皇兄找美男來對孩兒美男計什么的,還有些小算計。就跟蒼蠅似的,它不傷人,卻惡心人。感覺不像為敵,好似在告誡孩兒什么。孩兒愚鈍,實在不知曉張相此般,是何用意?!?p> 建武帝聽了自家小崽崽的描述,不由哈哈大笑。見就要將人笑惱了,這才止住大笑?!凹热皇歉嬲],你便好好體味便是?!闭f著,又忍不住的笑起來,“你這說法……哈哈哈哈……朕哪天一定要讓惡心人的張相知曉才是?!?p> 見自家小崽崽不滿的將臉拉了下來,于是忍住內(nèi)心笑意,“張鎮(zhèn)北這人,你是能信任的。他即便是手段再狠辣,也不會傷了你?!?p> “為何?”嬴睿滿面疑問。這人說是贏氏門下一走狗,實際上只是忠于父皇罷了。加上父皇那些兄長,死在這人手里贏氏血脈絕對不少。
“你以后便會知道?!苯ㄎ涞墼俅稳嗔巳噘5哪X袋。
實際上對于嬴睿來請教自己,來求助來撒嬌,來說心里話,建武帝心中是極為受用的。作為一位父親最大的成就感,不正是來自于為自家孩子遮風(fēng)擋雨?
“又是以后。就跟小時候說‘你長大了就知道了’一樣惡劣?!辟P÷曕止?。
“你說什么?”聽得極為清晰的建武帝故意問道。
“孩兒說,張相還同孩兒說,執(zhí)政之道孩兒已找到。但風(fēng)格太強烈,要隱蔽一點。”嬴睿撇嘴大聲說道。
建武帝聞言面色一正,沉吟道:“康兒可知周國‘妖妃之亂’舊事?”
嬴睿見建武帝嚴肅起來,也面色一正,認真的點頭示意自己知道。
“世間古今帝皇無數(shù)。有嚴酷的、又昏庸的,也有溫和的、萬事不管的??祪捍饲靶惺?,足夠讓世家警惕。所謂‘妖妃’,僅僅撬動世家根基。
因汝乃贏氏皇室,雖不懼‘妖妃之亂’重演,但現(xiàn)下‘妖妃之事’所去并不遠。如若不另辟蹊徑,只是些苗頭,也足夠挑動世家敏感神經(jīng),不故一切去撲滅。
康兒現(xiàn)下若是早早讓人摸清風(fēng)格,自然會被人針對。
你還年幼,風(fēng)格才成。并不能成熟運用手段去抵御。若次次失敗,再強大的內(nèi)心,也難免落下陰影。張相此言,乃金玉良言??祪阂懹浻谛牟攀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