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跟施渝升打過招呼，施渝升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冷門的研究真的會有人關心。
當年渝生和趙澤C大畢業(yè)后一起出國，博士畢業(yè)后趙澤選擇了條件和待遇都不錯的F市醫(yī)院，渝生卻心甘情愿進了這所二本學校，潛心研究當年遇到的病例。
電話響起，施渝升正在實驗室戴著手套配染液，手機放在白色實驗服口袋里，他不想讓任何的外界因素影響實驗結果。
即使是心理上的。
他沒有接，十分鐘以后，他脫下實驗服，走出實驗室，洗干凈手以后，拿出手機打了過去。
醫(yī)院門口附近賣各種小吃湯粥的店鋪有五六家，剩下的全被醫(yī)療器械和藥店充斥，中間還有兩家花圈壽衣店。
她不是一個會胡思亂想的人，可看到這些心里還是一陣難受。
“喂，你好，”她在路口停下。
“你……你好?！钡共皇强诔裕亲彀透簧夏X袋，他知道她是趙澤跟他說的那個病人的孫女，所以他有一系列關于她奶奶病情的問題，只是同時又想到該先打個招呼，所以最后終于說出了“你好”兩個字。
施渝升不善與人說話是出了名的，特別是陌生人。當年出國英語考試，閱讀聽力寫作分數(shù)都極高，唯獨口語考了幾次才達到最低要求。要不是口語成績差，他能申請更好的大學。
林雪晴有些詫異。她想象的施渝升應該是一個談吐間透露著縝密與睿智的學者形象——像她見過的所有其他大學教授一樣。
——偏偏他不是。
“您好，我聽說您在研究一種罕見的疾病，我想了解下您研究的進展?！?p> 進展？他想到了最近的實驗結果，又想到她未必聽得懂那些專業(yè)術語，于是對她說，“找到了國內記載的相似病例，實驗正在進行。“
“相似病例，您能具體說一下嗎？”
他看了一眼辦公室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七點多了，辦公室只剩下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還在工作，他擔心的倒不是幾點吃晚飯，而是實驗室正在進行的反應，馬上需要去下一步操作。
“我還有事，等我忙完，嗯忙完再具體說吧?！彼掖覓炝穗娫?。
林雪晴以為他要回家，想著明天一定要問清楚。沒想到凌晨一點多，電話忽然響了。清脆的鈴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她一下子驚醒，摸起桌上的手機便朝外走去。
“你好，你是叫林雪晴吧？”施渝升毫無倦怠，他早已習慣每天這個時候下班回”家“——學校分配的一個十幾平米的職工宿舍。“我是施渝升，今天下午通過，嗯通過電話。”
林雪晴一驚，頓時睡意全無，“施老師你好，能給我仔細講講嗎？”
“按目前的結果來分析，很大可能是一種從未發(fā)現(xiàn)過的病毒感染了大腦，導致大腦出現(xiàn)周期性供血異常。”他說得語速不快，明明感覺有很多可以說的，但考慮到她的接受程度，他不得不一減再減想好的詞匯。
“病毒感染？為什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
“這種病毒寄生在一種可以侵入大腦的單細胞球蟲體內，以前的研究都把病因歸結為大腦球蟲感染，可是在這些病人當中有極少的一部分，像你奶奶一樣清除了球蟲依然出現(xiàn)了周期性發(fā)作，我們猜測是球蟲死了附著的病毒尋找新的宿主，直接就寄居在了腦細胞里，而且以及其隱蔽的方式存活?！彼豢跉庹f完，聊起專業(yè)的東西來十分流暢。
”為什么有的人沒事呢？“林雪晴不解的問道。
”并不是所有的球蟲都感染有這種病毒，這種病毒十分罕見，我們也從來沒遇到過。“
”確定是病毒感染嗎？“
”病毒活動的周期和病人發(fā)病周期吻合，現(xiàn)在還沒辦法提取病毒，但我相信一定是這樣的?！?p> ”那你說之前的病例，他們都怎么樣了？“
”目前沒有在世的了……“
林雪晴心里咯噔一下。
”過幾天我想去看看你奶奶，如果能提取到活體病毒，或許還有辦法治療，但研究過程會非常漫長?！?p> ”好，那請盡早過來?！?p> 施渝升再次見到趙澤簡直要認不出來了，中午十一點鐘，他下了公交，來到醫(yī)院門口的時候趙澤正要往門外走，和在美國相比，趙澤變得成熟了許多，打扮得也更加精致，一身正裝和當年穿著大褲衩啃西瓜的趙澤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渝升！“趙澤摘下墨鏡，看著眼前瘦弱的施渝升，”怎么越來越瘦了?！?p> 施渝升朝他擺擺手，”最近熬夜太多了，身體有些吃不消?！?p> ”走吧，先去吃飯，大老遠的趕過來，也不跟我說一聲讓我去接你?！?p> ”不了，我先去看看病人吧，回頭等我取完樣自己隨便吃點?！?p> 趙澤知道他一向如此，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完，他說什么也不會去干別的。
”渝升！阿澤！”那輛黑色越野再次停下，車窗緩緩落下，涂著淡淡口紅的易筱玫興奮地朝兩人喊道。
施渝升看到易筱玫，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筱玫，好久不見?！?p> 其實他見過易筱玫也不過兩三次，可是他跟趙澤大學和出國都是同班同學，所以對于趙澤的感情生活他非常了解，易筱玫是他唯一的一位女朋友，趙澤到醫(yī)院工作后不久副院長為他介紹的，之前在英國留學，回國后在F市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家里世代經(jīng)商，到了筱玫一代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全家人都跟寶貝似的寵著。
“渝升，你是專門來找阿澤的嗎？”
“不是，專門來找我的都是不懂醫(yī)術的病人?！壁w澤看著渝升，笑著說道。
筱玫說：“正好該吃午飯了，渝升，跟我們一起先去吃點吧?！?p> “我的面子不給，筱玫的面子總該給吧，”趙澤看著他說道。
“我先把事情處理完?！?p> 他的話里沒有明確的接受和拒絕，筱玫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趙澤馬上解釋，“他意思就是不跟我們去，”看著有些迷惑的筱玫，他繼續(xù)說道，“我跟你說過的，我的這位同學就這么個性格，誰都勸不動，走吧，我們先去?！?p> 汽車剛離開，病房里的林雪晴奶奶病情忽然發(fā)作，整個人像中了邪似的特別怕光，用雙手遮擋著眼睛，嘴巴里卻說不出話。眼看著奶奶要哆哆嗦嗦從病床上晃下來，林雪晴一把扶住，馬上按下了墻上的緊急按鈕。
“糟了，73床的病人又發(fā)作了！”護士長劉鳳玲快速走到病房，幫助林雪晴扶住奶奶，馬上對身后的值班護士吳玉如說：“快打電話給趙主任！”
“打了，沒人接！”
林雪晴看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奶奶，她比所有人都要著急，護士的對話讓她的心更是被緊緊揪了起來，她焦急地問身邊的護士“其他的醫(yī)生呢，別的醫(yī)生也可以啊！”
“這個是趙醫(yī)生的病號，之前好像聽說趙醫(yī)生不讓其他人隨便給這位病人隨便開藥。”
“玉如，你去看一下科里有沒有沒出去的醫(yī)生，問一下這樣的情況是不是要供氧？”
正路過的內科醫(yī)生曾永軍看到里面的慌亂馬上走了進來，拿起病人的病例看了兩眼，對劉鳳玲說道“供氧，快！”
病床前邊的供氧設備打開，玉如正要給雪晴奶奶戴上，病房的門忽然又被打開，“停！”
聲音很大，瞬間傳遍了整個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