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進行的并不順利,施渝升重復著熟悉的步驟,破碎,沉淀,離心……兩個月的時間,他做了無數(shù)次實驗,每天睡眠時間只有三四個小時。
系主任看他辛苦,勸他好好休息,不要拿命強撐,他笑笑,不研究出這種病的解決方法,他死也不瞑目。
“你圖什么呢?你也不是特別熱衷功名的人?!?p> “不圖什么,就是跟它過不去?!?p> 林雪晴回到學校,奶奶的事成為她心里揮之不去的陰影。
她每天晚上給奶奶打電話,確認奶奶沒有出現(xiàn)發(fā)病的征兆。
她又開始了每天去圖書館的生活,除了自己所學的專業(yè),她剩下的時間全都花在了尋找和奶奶疾病有關(guān)的記錄上,然而書上的東西非常少,她只能從零星的記載中尋找到有限的線索,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越來越焦急,因為她知道,奶奶發(fā)病只是時間問題,越往后拖,結(jié)果只能越差。
為了能讓奶奶重新住回醫(yī)院,她開始想要賺錢。在學校賺錢無非那么幾條路,賣東西,兼職,做家教。
決定她最終選擇的不是累不累,而是最終能賺多少錢。跟賣東西和做兼職比起來,做家教無疑是賺錢最多的。
她把附近能找的家教工作花半天的時間搜集起來,最終一個為退伍軍人輔導考研課程的工作吸引了她。
周嘉琛很奇怪這次打電話來的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孩,在這之前,已經(jīng)有三個男老師相繼離開。
倒不是周嘉琛有多笨,只是他在部隊三年,早就忘了那些基礎(chǔ)知識,三個家教里兩個勸他放棄,還有一個說,建議他重新從初中學起。
其他女學生看到為一個二十七八的男性輔導,總會覺得有些顧忌。但林雪晴為了奶奶能早日住回醫(yī)院,還是撥通了電話。
“喂,你好?!甭曇魳O富磁性,聽起來不像一個普通人的嗓音,倒像是深夜里播音員在講故事。
“你好,你是要找家教是嗎?”
“嗯?!?p> “我想試一下?!?p> 林雪晴把自己大概介紹了一遍,那邊說,“今晚過來試試吧。”
林雪晴閃過一絲疑慮,但聽聲音對方不像是她心里想象的“壞人”。
下午六點,林雪晴來到那棟離學校十幾站公交的老房子前。
沒有電梯,深藍色的小區(qū)門上貼了幾份小廣告,樓道里忽明忽暗的燈光有些陰森。
她加快腳步,走到五樓,站在樓門口敲門,深紅色的木頭門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誰?”門打開,一個穿著板正的男子款款打開門。
板寸,濃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你好,我是家教,”她有些拘謹。
“你好?!?p> 電視,餐桌,櫥柜,簡潔的擺設(shè)讓這里看起來不像人常居住的房子,倒像是到了快捷酒店。
互相自我介紹后,林雪晴感覺他好像很謙和,卻始終覺得有層隔閡橫亙在兩人中間。
他不信她,她明顯感覺到。
這也不怪嘉琛,前幾個看起來資格更老經(jīng)驗更豐富的,并沒有讓他滿意。
嘉琛也在打量著這個女孩,白T恤,牛仔褲,一條馬尾讓她看起來相當簡單干練。只是從她干凈而不施粉黛的臉上,還是能看出一些學生氣。
雪晴準備了教案,在上課前先為嘉琛做了測試。她所擔心的沒有發(fā)生——嘉琛甚至在她面前有些拘謹,全然沒有其他企圖的樣子。
她沒有想到的是,嘉琛的基礎(chǔ)竟然這么弱,很多東西不僅接觸得慢,忘得也特別快。
準備的教案完全用不上,雪晴重新為嘉琛制定了學習計劃,從最基礎(chǔ)的開始,為他一點點講起。
“你覺得,我有可能考得上嗎?”
他想要考的,是一所有名的艦艇學院,每年的錄取率比正常大學低很多。
“可以啊,為什么不可以?!?p> “你覺得我還有希望?”
“不到最后,怎么就能輕易說不行呢?”
安慰著別人,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嘉琛朝她笑笑,“你是第一個認為我可以的人?!?p> “但不會是最后一個?!?p> “但愿吧,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這么跟我說話了。”
他充滿磁性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字里行間都透露著無盡的悲愁。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嗎?”林雪晴看著房子里的擺設(shè)問道。
他循著她的目光看下去,諾大的房子確實顯得太過簡單。
“也沒什么?!彼戳艘煌矸块g,“你是好奇為什么我一個人住這么空的房子吧?”
她點點頭。
“這是我家?!?p> “你家人呢?”
“我爸媽因為一些事情進了監(jiān)獄,”說到這里,他頭微微低下,默默去看剛才算的題目。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他的爸媽已經(jīng)入獄十年,這十年來他一個人生活,爸媽進去的時候只留下了這套房子。
當初嘉琛的父母都在政府,兩人因為卷入同一個受賄案件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那年他十八,剛剛考上大學,讀了幾年以后便去貧窮山區(qū)做了志愿者,直到后來,找人通過了部隊的政治審核,終于有機會去了部隊。
他更不會說的,是當年父母的朋友現(xiàn)在大都身居要職,很多人想要幫他都被他拒絕了。
她知道不便再問下去,于是繼續(xù)開始跟他講題。
當林雪晴接到施渝升電話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施渝升在電話里說,“雪晴,我提取到了病毒完整的DNA?!?p> 一剎那,林雪晴有些錯愕,這個她曾經(jīng)期待過無數(shù)次的結(jié)果,就在她覺得前路漫長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
生物學出身的她當然明白,提取到病毒DNA意味著實驗已經(jīng)勝利了一半,他們關(guān)于這種疾病是病毒導致的的猜測也被證實。
單就這一項成就來說,已經(jīng)足以讓他在醫(yī)學界成名,接下來也將有大量媒體報道。
接下來更重要的便是,如何研制出適合這種病毒的特性藥物,為現(xiàn)在的醫(yī)學難題提供解決方案,如果真的研究出來,那僅僅出售專利也將能夠使施渝升下半輩子生活不愁。
“太好了,”她難掩興奮,“能跟我講講嗎?”
施渝升說,“現(xiàn)在沒時間,還要實驗?!?p> “你準備怎么辦?不發(fā)論文嗎?”
“不發(fā),等特效藥研制出來以后再說?!?p> 像他這樣對名利毫無不心動的人幾乎沒有,林雪晴想著。
“我可以去你實驗室看看嗎?”
“如果你有時間,那就下周二,”他應(yīng)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