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杭州
在通往杭州押送罪囚的官路上。
“我認(rèn)識這個人。”看守徭役的小吏說。
“哦,還能是你親戚?”另一個人說。
“長著一張狐貍的臉,我不會認(rèn)錯的。殺了逃亡妖魔的狐貍之子?!?p> “狐貍之子?!怎么會成為囚犯?”另一人不信。
“別人不清楚,身在官場的你我還不知道嗎?上面的是最受不了有能為的。不是以太年輕還要打磨,就是什么更吃苦的地方更能發(fā)揮誰的長處,將有功勞的壓下去,有能耐的丟的遠(yuǎn)遠(yuǎn)的。這樣幾番下來,剩下的是什么?”
“蠢材,廢物,垃圾!”另一個人配合地說道。
“哎哎哎,你要干什么?放走囚犯可是大罪過?!?p> “什么放走囚犯,分明是這囚犯因為路途遙遠(yuǎn)死在路上了。我和你說,杭州這官道上的妖魔不知道吃了咱們多少的兄弟,這人是對我們有恩。你不要攔我?!?p> “可看他這重傷難醒的模樣,你直接把人丟下車,這也活不成啊。”
“咱們要是到了地,再健康的人也得死路一條?!?p> 小吏不管不顧,拉著那人往車外面一拋!
轉(zhuǎn)瞬之間,隨著車輛的行駛隔得越來越遙遠(yuǎn)。
然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位狐貍之子一直躺在路上,幸運的沒有野獸路過。
但很多時候,人比野獸更危險。
一行的馬車路過。
這不是一般的馬車,這是運送從杭州各地騙來的模樣端正,五歲到十六歲水靈靈姑娘的人牙子。
之所以敢走正經(jīng)的官道,那是因為他們的東家是醉月樓。
醉月樓的頭牌崔璇姑娘是刺史大人的心頭肉。
趕馬的車夫看到了,通知了車隊的管家。
管家下車看了風(fēng)狐的傷勢,這傷勢和此前的重傷又是一種情況,看起來僅僅是骨頭被人打裂修養(yǎng)一陣就好。
但老管家關(guān)心的不是這,他用手掐著風(fēng)狐的臉,像是打探商品一樣的左看右看。
最后點點頭,“把這人拉上,是塊兒好料子?!?p> 一提到江南,文人騷客想到的第一個去處一定是杭州。
杭州西湖,斷橋殘雪。
十里的煙柳,連綿的小橋流水。
檐牙交錯,阡陌交通,登樓望月,賞燈花會,上元佳節(jié)。
問樓臺煙雨,三千紅塵客,一把油紙傘。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fēng)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像是天生的水墨畫,垂柳和湖水,養(yǎng)育了自在懶散的杭州人。
畫舫船樓,不知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自此流傳。
他們每日出游,即使是小販,也有一種大隱隱于市的快活與清醒。
像是微醉的人,朦朧而清醒。
風(fēng)狐此刻雙手縛在枷鎖上。
失神地望著屋子外縹緲的天空發(fā)呆。
他的胸膛滿是鞭子抽出來血痕,頭發(fā)蓬蓬亂亂,身上又臟又臭。
自他醒來,便不知怎么的到了千里之外的杭州。
和文靜分別,已經(jīng)近一個月有余。
“嘿!小子,我說你骨頭怎么就這么硬。”一個面容可憎的中年婦女摸著他的胸膛,又仔細(xì)打量了一番他的臉淫笑勸說?!扒魄?,這身子骨,你那一身的病還是我們醉月樓治的,為什么就不肯好好聽話,非要可惜了這張俊臉?!?p> “哪怕是不接待男客,接待女客也行啊。何必這樣白白受苦,相信姐姐,你抗不下去的?!?p> 風(fēng)狐咬牙握拳,鞭子上被涂了辣油,一陣一陣的痛。
“要打便接著打吧?!?p> 打他醒過來后,他就察覺到自己那股子神異的力量消失了。
青色的氣流,奔跑如風(fēng)的速度,還有纏繞氣流力大的拳頭,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他只是一個發(fā)色有異的普通人。
他本是想要逃離這個表面光鮮的實則臭不可聞淤泥一般的地方。
但這里的人看的十分的嚴(yán)厲,他醒來之時,屋子里還有不少的被拐騙過來的可憐人。
其中一個女子因為反抗太過激烈,被醉月樓的看守打斷了腿。
送給了伙夫的一個大爺做老婆。
小一點的靚麗的女孩從小就被專門的女人教導(dǎo)琴棋書畫,等著以后取悅大人。
中等一點的則是被拉著一同由那個呵斥自己的老太婆統(tǒng)一教導(dǎo)。
年紀(jì)大的,容貌只是過得去的,當(dāng)天就被拉出去接客......
誓死不從的,則是被請了十幾個大漢折騰得少了半條命,甚至是當(dāng)場死掉。
“你們還有王法嗎?”
風(fēng)狐一直待在小村子,雖然被惡毒的語言咒罵。
但從來沒見過這種,明明互不相識,卻要將你扔進(jìn)火坑往絕路上逼的惡毒。
“王法?”老鴇笑得花枝亂顫,好不恐怖!
“外鄉(xiāng)人,姐姐要好好教教你,也省的你不懂事。這滿大街的,整個杭州城,哪個不知道我們醉月樓是刺史大人罩著的?!?p> “刺史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風(fēng)狐回答的像一個耿直少年。
他并不是太天真太愚鈍,他并不傻,只是生平所聞只有狐貍山大小的眼界限制了他的見識。
他一直覺得話本上,那些歹毒到難以想象的惡人,只是為了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是很少見的存在。
大家會為了點利益,小欺小騙,但萬萬不會惡意去害命求財。
老鴇卻是把他的話當(dāng)成了無腦的白蓮花,她瞇著眼靠近風(fēng)狐,又摸了他一把。
脂粉氣熏得人頭痛。
她笑著說:“姐姐再教你一件事,這個世道,有了權(quán),有了錢,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風(fēng)狐雖然遍體鱗傷,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憂著文靜的狀況。
自己昏迷前的隱約記得,他和文靜被宋秋帶著數(shù)不盡的官差舉著火把圍住了。
宋秋?他想起了宋秋那一張始終平穩(wěn)智珠在握的臉。
想起了自己發(fā)現(xiàn)了青色氣流之后內(nèi)心的膨脹,甚至敢去殺人。
“難道有了力量就真的可以去為所欲為?哪怕是強搶民女,逼良為娼,害死人命......“
風(fēng)狐說的是宋秋的所作所為,可老鴇卻以為在說醉月樓。
看著這個俊俏小哥一臉失神,仿佛被打擊地世界觀破碎的惹人憐惜的模樣,老鴇忍不住地又捏了捏他的臉。
“是啊,這個世界上,高高在上的,從來都是手握著權(quán)和力的人。小子,別傻了。”
“只要你肯從了我,成為醉月樓的頭牌伶人,我保證你能夠大紅大紫,名揚杭州城,甚至名揚整個大宋王朝?!?p> 老鴇很是看好風(fēng)狐的潛力,她在這醉月樓,看到的俊俏小生起碼數(shù)千,但從來沒有一個能像眼前這個特殊的,不是說風(fēng)狐帥的慘絕人寰,而是那雙狐貍眼,仿佛會說話能勾人,教人一眼便深陷漩渦之中。
幸好他是個男人不是女人,老鴇心想。否則美人傾城傾國之事可成真。
不對!也許男人反而更好。
此刻,她感覺自己就是一個發(fā)現(xiàn)千里馬的伯樂。